那佳酿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台子上,盛在大瓮之中,旁边累着许多酒盏,谁都可以舀一杯吃。
“青丘。”
玄解淡淡道,自顾自走过去,拿起一个新杯盏,在永不见底的酒瓮之中舀了一杯,他这杯却是蓝色的,如琉璃般透着光,宛如天上银河泼溅在杯中,他抬手一饮而尽,想起了第一次喝酒的滋味,是同样的辛辣香甜,令人头晕目眩。
可此刻的心情,再没有当初那么轻松与惬意。
他想:原来酒真正的滋味是苦的。
“青丘啊,那是个好地方。”鱼精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又追着玄解跑,她赤着脚,鲛人所织成的轻纱半透明地垂在她纤细的小腿与脚踝上,那白嫩的双足践踏过新生的绿草与红花,她殷勤而热情地对玄解示好,“我听说那儿的妖怪都生得很好看,没想到是真的,你真的很好看。”
玄解没有回答,他在拥挤的妖潮里凝眸看向正在喝酒的沧玉,天狐喝酒的模样很好看,不,不能这么说,应当说沧玉做任何事时都很好看,甚至是愤怒生气的时候。沧玉很难被激怒,同样很难发脾气,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冷静与镇定,仿佛天崩地裂都难以毁灭他。
因此玄解没有说任何话回应鱼精。
“我叫碧浪,你呢?你叫什么?”
碧浪又喝了一杯酒,忍不住伸手轻轻晃了晃玄解的胳膊,脸上泛出甜甜的微笑来,两颊晕出了酒意的红润:“说嘛,你叫什么呀?你又一直在看什么?”
“我叫玄解。”
玄解皱了皱眉,仍是回答了,只是没有理会碧浪的后一个问题。
好在碧浪是个容易满足的妖精,她慵着醉眼顺着玄解的视线去瞧,便看到了冷若冰霜的沧玉,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哎呀,你原来在瞧那狐族的大长老呀,他确实生得很美,生得好看,可是那又怎样呢,与咱们这些小妖是没有关系的。你想着一亲芳泽,我还想与他一夜**呢,哪有可能,咱们出生的时候他都已是威名赫赫的大妖了,眼高于顶,怎看得上咱们。”
“你说什么?”玄解脸色微微一变,盯住了碧浪,皱眉道,“你说你想与沧玉他……”
“嘻……看你紧张的样子,我不过就是说说罢了。”碧浪将酒盏往地上一丢,抱着手笑道,“我听说狐族的大长老从不出席清宵盛会的,因此许多妖族都只是听说过,没想到咱们福气这么好,正巧撞上他来,传言里说他美得令人神魂颠倒,其实我现在看来,也就是如此嘛。”
她的目光偷偷往玄解身上跑,显然意有所指。
可惜玄解未能成功良好地接受到她的脑电波,而是安静地喝着酒,无动于衷,碧浪试探地将手放在他的胳膊上,很快就感觉到了掌心传来炙热的灼意,她急忙收回手,惊诧地看着玄解,那薄情的青年只是淡淡觑了她一眼,告诫道:“别靠我太近。”
而后他没入妖海之中,碧浪恼恨地跺了跺脚,分开两旁的妖怪也追了进去。
沧玉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面,他并不讨厌热闹本身,而是反感于妖族的肆无忌惮,妖与人的风气截然不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更没什么规矩束缚,要是在凡人的世界里,沧玉待玄解而言如师如父,他们俩若要在一起,早被礼教的唾沫星子淹个半死,而在妖族之中,春歌纵然不看好,可不曾出言干扰过。
开放是一个相对的词,对沧玉而言,宽容这段感情的妖界固然不错,可风气未免有些开放得过头了。前半场还在吃喝玩乐倒也罢了,待到圆月当空,夜一深,看对了眼的妖族就着山海滚到了一处,喘息声混在嘶吼的大笑之中,他终于坐不住了,冷着脸站起身来,往阶梯下一步步走去。
八溟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呵斥他,却被辞丹凤一个眼神止住,那妖王把玩着酒杯,神秘地微笑起来:“好了八溟,这么高兴的日子,由着他去吧。有意思,依沧玉的性子竟能忍到此时,真叫我意外。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小子。”
容丹蹙了蹙眉,她看向沧玉的背影,觉察到那些落在天狐身上的目光,或关怀或带着恶意,嘴唇微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佯装镇定地稳坐着,看着辞丹凤又再一次斟满了酒。
那个小子,是指玄解吗?
“八溟大人,请坐。”容丹开了口,她轻轻抬起手,请八溟重新入座,口吻冷冷淡淡,隐约有了几分沧玉当年的风采。
辞丹凤将腿架在了座位上,目光扫过底下众妖,失去了沧玉并没有让清宵盛会有什么改变,倒不如说那天狐本就与这盛会格格不入,他坐在最接近中心的所在,受万妖瞩目,却宛如活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理智地当着一个冷眼旁观的过客。
春歌笑盈盈地站起身来,温声软语:“沧玉他身体不适,扫了诸位的兴致,我代赔罪。”她端酒先饮了满杯,足足喝了十八杯,方才罢休——此处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大妖不过十八位。
众妖或是戏谑,或是好奇地打量着她,大多都领情,也饮了一杯,唯有雪妖的族长憨憨笑出声来,他生得魁梧,宛如棕熊般高大壮硕,那双眼睛却似老鼠身上掏出来的,咕噜咕噜地打量着春歌窈窕的身段,不太安分,端起酒杯大笑了起来:“躲在女妖的身后,这位天狐的大长老实在没种。”
春歌听了并不动怒,美目流转,轻声道:“噢?雪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雪王沾沾自喜道,“只是觉得如您这般的美人儿,实在不该给某些臭男妖收拾烂摊子,生来就该受怜惜的。”
春歌笑了起来:“雪王当真是这么想的?”
“这还有假,要是春歌族长愿意嫁给我,我绝不让你受今日的委屈。”雪王拍了拍胸脯,还当美人对自己另眼相看,忍不住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有意思。”春歌从小案上滑了出来,手上还端着一杯酒,她将那盏酒泼在了雪王的脸上,娇媚的笑容瞬间化作了冷意,“既然不肯好好饮我的酒,那就按老规矩来,生死场上有来无回,老娘叫你知道谁才该回他亲娘怀里吃奶!”
雪王冷不防被泼了一脸酒,看着众妖看戏般的目光,顿时觉得血气上涌,脸皮涨得发红,怒目相视,拍案而起,怒吼道:“给脸不要脸!你当我怕你吗!”
八溟皱起眉来,刚要开口,辞丹凤又一次截胡,慢悠悠道:“好,有意思。”
八溟无言以对。
第一百六十九章
妖族里有个不算规矩的规矩, 没铁板钉钉地写出来过,可大妖们大多心照不宣。
跟凡人的客套礼貌不同, 妖类之间要是彼此之间不慎冒犯到了, 大多会如春歌方才那样处理, 要是拒绝这歉意, 便是选择打上一架,可以点到为止,也可以生死不论。春歌被那雪王的一句话惹毛了,便存了要命的心思,一点都不肯留情。
沧玉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其实事情寥寥几句发展到此,本就与他干系不太大了, 不过是被拿来做了个由头罢了。
妖类修行多年,化为人形后仍有一部分保持着本性, 因此不管是沉溺于本能的欲望之中亦或是渴望杀戮,都不过是天性所成。知晓开启了生死局,许多妖族便纷纷涌了过去, 他们对杀戮与交配的兴趣相当,有时候鲜血比子嗣还更刺激神经些。
雪王与其他大妖早已前往生死台了,而春歌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自己的酒,仿佛事不关己,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春歌,你还不走吗?”辞丹凤慢悠悠地笑道,八溟与容丹已先一步过去主持大局了。
方才还热闹喧哗的主台此刻冷冷清清, 别说妖影了,连半个鬼影都没有,辞丹凤略微眯着眼,有些漫不经心的发问,看起来并不在乎答案。
“急什么,反正他都是要死的,我还没那么残忍,赶着送他去断头台,让他多活一会儿。”春歌不冷不淡地说道,“更何况那杯酒洒在他脸上,未免太可惜了点,我总得喝回来。”
辞丹凤大笑了起来,他看着春歌,那双漂亮而亲切的圆形瞳孔忽然拉长成了两枚锋利无比的针,脸上浮现出了蛇鳞,那鳞片覆盖到了他的额边,与头发连成一片:“你听起来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
“我的确很生气,只不过那个蠢货还不值得我大动肝火。”春歌将酒盏猛然砸在了桌子上,青铜器被砸成了扁块,她金色的眼瞳几乎要燃烧起来,如同两轮金日,冷冷道,“要不是我杀不了你,我就跟你上生死台。”
辞丹凤几乎被逗乐了,他欣赏地打量着春歌:“你的底气不足,不觉说话的口气不觉得太足了些吗?”
“你该庆幸我只能说。”春歌冷冷道,“不然现在手上这个东西就该砸在你脸上,你留下我,邀请沧玉来盛会,无非就是想借狐族的手解决那些蠢货。”
“狐族既已无法攘外,不如让我借来安内。”辞丹凤端起酒盏敬了春歌一杯,温声道,“祝族长凯旋。”
春歌看着他,面无表情:“呸!”
大妖之间因着脾性种族不同,常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雪王口不择言不是一日两日的脾气,往日里辞丹凤都会从中调和,今日他竟拦住了八溟,显然是早有心理准备。春歌倒不是怕了雪王,而是她意识到自己做了辞丹凤的一把刀,不由得心生恼怒。
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是她自己想做的时候,那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怨无悔。
可一旦意识到是某个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促使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就叫春歌止不住的愤怒与烦躁。
而另一头的玄解只看到了沧玉走下了阶梯,对那主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既是全无兴趣,更因着太过遥远而没办法知晓,倒是碧浪看着妖精们变了方向,急忙捞住一个,才知晓青丘狐族的族长要与雪王决战,她虽只是一条鱼精,但骨子里也有几分好战,便激动地看向了玄解,热切问道:“咱们一道去看看吗?”
玄解只在妖海里搜寻沧玉的踪影,那天狐走下阶梯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目光落了空,便执拗而不知退让地寻觅起来。
“你怎么了?喂,喂,玄解,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自来熟的碧浪使劲儿在玄解眼前挥了挥手,疑虑道,“你在找什么?”
她看着妖潮如流水般涌动,有几分焦急:“哎呀,他们都去看热闹了,咱们要是再不走,只怕赶不上好位置,你到底在找些什么呀,我也与你一起找。”
“原来你在这里。”
碧浪闻声立刻转过身来,不由得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个陌生又脸熟的大妖,她结结巴巴地开了口:“你……你……你是……”
沧玉的目光落在了小鱼精的身上,她的修为还太浅,对天狐而言如同柔弱的幼崽,他对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略微颔首示意,既不疏远,也不亲近。而玄解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沧玉,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俩已经整整五日没有说话了,而玄解没有话要说。
“玄解……”沧玉上前一步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略有些不高兴最终的结局竟还是自己服软,哪怕他们此刻还没有和解,可由他先开口,便有点认输的意味,偏偏离开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来找玄解,又好巧不巧地找到了。
碧浪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沧玉,忽然道:“你……你……你是沧玉大人。”
鱼精的个头不高,她仰望着沧玉,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觉得月光灼伤了眼睛,沧玉远在高处时看着只觉得雍容尊贵而模糊,近看了才发觉这位狐族大长老确实美貌非凡,她的心砰砰跳动了起来,脸上浮出红晕,偷觑了两眼玄解,心道:“他们俩看起来是认识的,又都是来自青丘,哎呀,我还当他是喜欢沧玉大人呢,原来他是沧玉大人家的小辈。”
碧浪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有几分不知所措,她确实觉得沧玉生得十分漂亮,可是倒不至于见异思迁,爱一个忘一个,心里更多倾向的仍是玄解,只不过难免生出点惶恐忐忑来,暗道:“他见惯了沧玉这样的容貌,不知道还看不看得上我。”
小小的鱼精对自己的美貌向来十分自傲,可要分作跟谁比才是。
“不错,你是……”沧玉不觉得原身会认识一只小小的鱼精,因此倒不是很害怕露馅,他不想看玄解,干脆看向了碧浪,上下打量一番,见对方畏怯地往玄解身边靠了靠,顿时掀翻了醋坛子,觉得酸意从心里泛出来,“你是玄解的朋友?”
碧浪没有听出沧玉话语中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只是灿烂地笑了开来:“是啊,我们才认识,还只能算是朋友。”
还只能算是朋友……不然呢?你还想算什么?
沧玉肺都快气炸了,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他是个慢熟的人,凡事讲究顺其自然,没办法领悟妖族这种看上就要立刻搭讪,回应就是朋友的开放风气,因此脸色很快就冷了下来,他开口道:“是这样吗?玄解。”
绕是碧浪再天真无邪,多少都听出点不太对味的意思来了,她一呆,看了看玄解,又看了看沧玉,歪歪头心想道:“奇怪了,长辈对晚辈说话是这样的吗?还是他们青丘的风气特别不同一些。”
“她不是我的朋友。”玄解漠然道,“萍水相逢而已。”
沧玉深深地看着他,大概是没有心力与烛照争执,又是失望又是气恼地走远了,而碧浪猛然回过头,不太高兴地看着烛照,略带嗔意地说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咱们俩都互通过姓名了,我对你有意思,你就算对我没意思,说不准未来有呢,还不许咱们俩从朋友做起吗?”
玄解指了指沧玉的背影,淡淡道:“你看不出来吗?他与我之间的意思。”
“你真会胡说。”碧浪咯咯笑出声来,“人家可是狐族的大长老,能看得上你……”
“啊——”碧浪忽然一阵激灵,反应过来方才那天狐的神态与眼神,那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东西,她的笑声截然而止,只觉得头晕目眩,于是看了看玄解,又看了看沧玉的身影,惊叫了起来,“你们俩真是一对啊?那你不早说?我还以为我有机会呢!”
玄解冷冷地看着她,皱起了眉头,没打算解释什么,只是心中不太愉悦地想道:即便我说了,你又会信么?
碧浪实在是条果决的鱼精,发觉玄解此路不通后,立刻端着果酒没入了来来往往的妖精之中,去寻找下个可心人了,要她去与沧玉竞争,那未免太痴人说梦了。那天狐的大长老,要身份有身份,要容貌有容貌,人间可以比的青春美丽对妖族来讲反倒是累赘,长生不老,容颜常驻,对大妖而言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反倒是小妖们,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毕竟就算是换做碧浪,她要是能在二者之中选择,定然是选沧玉的。
沧玉已经走得很远了,玄解又喝了一杯酒,他看着残留的酒液之中倒映着月光,伸手择下了一枝开得正盛的花,不知是什么品种,芳香袭人,红得惊人。
他握着花轻嗅了一阵,慢慢将它包在掌心里,揉成了粉碎,花的汁液滴滴答答流淌了一手,仿佛被水冲淡的鲜血。
玄解跳下桌子,跟了上去。
山海间树影婆娑,夜风摇曳,吹起无数暗影狂舞,圆月当空,那些热闹与喧哗离沧玉太远,远得如同隔世烟尘,隔着层屏障般的吵嚷。
沧玉找了块石头坐下,只觉得苦闷,他并不怀疑玄解对自己的真心,那些甜言蜜语毫无必要,从玄解的身上能看出始青的身影,然而那只小烛照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从琉璃宫离开的那一刻开始,沧玉便已明白,对自己而言,这世间绝不可能有任何人的情意更胜过玄解了。
可是明白,并不妨碍沧玉觉得痛苦。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沧玉一直坚信而从不会去质疑的,那就是玄解了,他对烛照的掌控欲日渐旺盛,而玄解不动声色地顺从也令沧玉以为这个世间再不会有人阻隔开他们俩。
时至今日,沧玉才意识到,倘若玄解不愿意开口,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了。
他没办法看出玄解的心思,没办法知道玄解的想法,可是玄解看着他,却是一眼看透骨肉魂灵。
沧玉随手捡了几颗石子,漫不经心地往水里丢,偶尔有不爱热闹的小妖不慎被砸到了,从水中冒出头来刚要破口大骂,感觉到大妖的气息,也都纷纷潜入更深处去了——毕竟从清宵盛会上跑出来丢石子解闷的大妖,不管怎么想,都感觉不会太好惹。
过了一会儿,玄解方才来到他身旁坐下。
这次玄解终于有话说了,他轻轻碰了碰沧玉的肩膀,淡淡道:“即便是这么热闹的时候,你好像也不太快活。”
“有什么可快活的,这样的热闹又与我无关,他们的庆祝是他们自己的事。”
玄解愣了愣,他抬头看向圆月,今日的夜空很明媚,是人间难以比拟的,山海间居于空中,离星辰银河并不远,那些璀璨的星子仿佛触手可及:“我还记得那个叫做月老的雕塑,你那个时候分明是很开心的,这种东西也有差别吗?”
烛照的脸有些天真,带着未曾消散的稚气。
“玄解。”沧玉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将额头凑了过去,与他抵着,低声道,“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生气,告诉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想知道。”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闷地令人窒息,沧玉失望地垂下眼眸,他目光里那些光辉黯淡了,手慢慢滑落下去,被玄解攥住了。烛照并不做声,他握着天狐的手,好似要扼断手骨一般用力,过了许久,才启唇道:“我还太年轻了,沧玉,我什么都不懂,我生气、愤怒、介怀于毫无意义的东西,你迟早有一日会厌烦的。”
“你已说得这么懂事了,还叫不懂吗?”沧玉笑了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笑意里有几分嘲讽,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