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如果现在扑过去抱住顾城安的腿,求她不要赶自己走,并说一些“殿下,你让妾身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在宫里做个打扫恭房的小宫女,妾身都感恩戴德,只要殿下不要让妾身走,妾身对殿下一片痴心,不想离开殿下,宁愿死,也不愿意离开殿下。”之类的话,或许会有所转圜。
但不要她的男人,她也不想要。
“殿下恩德,若儿会铭记终身。”
柳韫若泪水涌出来,声音哽咽,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递到顾城安面前,“殿下,这是妾身今日去青云道观里求得的平安香包,里面装了静圆大师亲手绘的符箓,有祛疾避祸的吉祥兆头。殿下也知道静圆大师盛名已久,他的符箓定是有些用处的,若儿前几日去道观里,静圆大师都被请去做法事,今个儿终于碰见他老人家在道观中,便特地为太子妃姐姐求了一只平安包,若儿无脸再去见姐姐,求殿下将这平安包转赠给姐姐吧,希望姐姐得这平安包庇佑,早日痊愈。”
也不等顾城安拒接,柳韫若擦擦泪,大着胆子将手里的平安包塞进顾城安手里,转身跑了。
静圆大师?
顾城安捏了捏手里的平安包,拆开来,里面是一团棉花,一张巴掌大的符箓被包裹在棉花之中。
他取出来看,上面是一行小字:“祛疾清秽,求福禳灾。”
前世顾城安从不信鬼神之说,也不屑道教修行一套,可经历过重生如此玄乎之事,他心中隐隐敬畏起什么。
“来人!”
顾城安本想唤李明德,但想起这人被他命去宫外买丫鬟还未回来,便转而将自己的侍卫统领林杰唤来。
林杰快步跑过来,见顾城安神色严肃郑重,瞳孔深深,他随即猜想此番大晚上被太子爷传唤,必定是军中或者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林杰便抬头挺胸,脑海里涌出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使命感。
“殿下,属下在!”
林杰一脸正色。
“你现在跑青云道观一趟,去找静圆大师,务必让他明早前来东宫,给太子妃做一场祛疾祈福的法事。”顾城安攥着蓝色琉璃珠的手敲敲林杰的胸膛说,神色认真。
林杰:“……”
“殿下,现、现在吗?”林杰心里那个怔愣啊,道家打醮之事,他从来都是不信的,他们太子爷也向来不屑,若一场法事真能避祸消灾,那云莱四国多养点道士,并把道士当祖宗供养,天天让他们做法事就是,何必没日没夜地训练强兵,专研战术。
若真有用,那个个国家不就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了?
“嗯,快去。”
顾城安推了推林杰。
林杰咽了口沫,虽心里匪夷所思,但哪敢不从命,只能拔腿朝青云道观而去。
回主殿前,顾城安寻了一间偏房走进去,从偏房的柜子里选出一块材质看起来尚佳的帕子,然后挽开袖口,抽了腰上的凌云匕落到手臂处轻轻划了一小口子。
几滴血渗出来,顾城安任其递到那帕子上。
随后顾城安随便撕来了一小条布将手臂上的划伤包扎,将袖口盖回去。
钟嬷嬷被一个小太监带过来,顾城安将小太监挥下去,从袖口掏出那块带了“落红”的帕子,递给钟嬷嬷,“将这个交给皇后。”
钟嬷嬷打开帕子一看,愣了一下,随即合了回去,眸子微亮地对顾城安点点头。
即便外面的鹅毛大雪越发肆意了,寒风呼呼的吹,但钟嬷嬷不敢怠慢,想着皇后见了这帕子也会高兴,便冒着大雪去了银徽宫。
皇后接过帕子,看着帕子上的落红,双眸迸出流光。
听说了顾城安让钟嬷嬷掌嘴绿蓉一事,她到现在心里其实都还不大舒服。
绿蓉是她吩咐过去的,也是她吩咐必须两边跑的,顾城安却没顾及她这个亲亲母后的面子责惩了绿蓉,也忒不懂事了。
眼下收到这个帕子,她憋在心里的闷气瞬间一下子消了。
儿子再糊涂,只要用点小心思哄哄,母亲那还舍得怨念他。
不过没多久皇后就叹了气,“圆房了又如何,太子妃那病恹恹的样子,也断不能给本宫生下大胖孙子。”
钟嬷嬷笑道:“娘娘,不还有一个柳昭训么,娘娘且放宽心,殿下生得那般俊逸的容貌,又是如此尊贵的身份,若诚心想开枝散叶,那绝对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沪阳城这么多大家闺秀,谁不想嫁进东宫里来给皇家增添子嗣?娘娘找时间再多催催殿下,说不定哪天殿下就愿意充盈后宫了呢,当时候啊,怕是有好多大胖孙子等着娘娘抱呢!”
皇后被钟嬷嬷说得一乐,大笑了出来,将手里的帕子好生包好,交给身后的宫女,让她存好到锦盒中。
忽的她又皱了眉头,“不行,城儿那死倔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了窍,好不容易带了个女人进宫里来,可不能浪费了,太子妃那丫头病壳子一个,本宫可不指望她。她那点家族背景,也不够资格给本宫城儿诞下嫡子,若生出来了本宫一样疼,但一想到孩子母族背景不好,本宫就膈应得慌,倒不如先生出个庶子出来,你明天就去太医院抓几副调理身子的药,送去给柳昭训。”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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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主殿,那水蓝色一团的小丫头已经撑了下巴开始在矮桌边打起瞌睡,流云走上前给她盖上一床小棉被。
“殿下,娘娘睡着了。”流云见顾城安进了殿中,走过来福下身很小声的禀报,怕吵醒曲柚。
“药汤可泡好了?”顾城安对流云问,但目光入神地投向矮桌边那团水蓝色。
“差不多了殿下,要不要把娘娘叫醒?”不等流云回答,紫蔓走过来回答道。
顾城安看了紫蔓一眼,蹙起眉头,冷意敛下去,他道:“不用。”朝矮桌边走去,脚步放得很轻,怕吵醒那团水蓝色。
迷迷糊糊中,曲柚只感觉到一双冰凉的大掌抱到她身上,然后她的小脸痒了痒,似乎一道微喘的呼吸喷到她脸上,少倾,耳朵被什么软湿的东西含住。
不多时顾城安就将曲柚的两只耳朵吃红了,他尤其喜欢那里的滋味,力道放得很轻,任小丫头继续睡,殿内的几个宫女面红耳赤地垂下头纷纷退了出去。
顾城安将曲柚裹成球,厚厚的一坨小身子抱起来,怕冷着她嫌不够还让流云将棉被盖到曲柚身上,抱着她朝浴房而去。
一小丝凉风吹进耳朵里,曲柚哪里还睡得沉,惺忪掀开眼皮,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在轻轻地晃,好似她正被人抱着,而且身上被一床小棉被盖得严严实实,脑袋都不露在外面。
她小手将小棉被扯开一点,水汪汪黑漆漆的眸子露到湿冷的空气中,才发现顾城安正抱着她往浴房去,她这才想起来还要泡药汤的事。
不多时男人将她抱进了浴房,然后将她落到浴房中的那小块软榻上。
“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曲柚看着顾城安问。
“没多久。”
顾城安走到浴桶边检查水温,觉着水有些凉了,蹙起眉头,让人加了点热水进去。
“殿下先去歇息吧,奴婢定伺候好娘娘沐浴。”
流云看顾城安还杵在浴房里没有出去的意思,怕耽搁久了那药汤的效果会变差,便上前说道。
曲柚窝在暖裘里,就一颗小脑袋露出来,连小雪颈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也看向顾城安,等着他先去出去。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要礼貌地说一句:“殿下晚安。”
怎知话落,男人盯着她盯得出了神,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流云都急了,张开口刚想说点什么,顾城安突然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搓热乎了捏到曲柚的小脸上,浑厚的嗓音说:“你们都出去。”
“……”
流云跟候在远处的几个宫女微愣。
曲柚小脸飞来红云,水眸发懵。
“殿下,您……”紫蔓大着胆子开口,牙根暗暗发紧。
顾城安粗粝的大拇指从曲柚嫩出水的脸颊划下去,摩挲上曲柚微点泛白的樱唇,黑瞳发深,“孤亲自伺候太子妃沐浴。”
“……”
曲柚心跳加速,快要从胸口蹦出来,害怕袭进心里,她求救般看向流云。
紫蔓和脸上挂着灿红巴掌印的绿蓉红了耳根子。
流云赶忙扑通跪下地,在心里反复斟酌了一下措辞,对顾城安说道:“殿下,娘娘她身子还虚弱得紧,万不能……万不能……”流云都快哭了,这种事情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啊!“殿下,您还记得段太医说的话吗?还是……还是让奴婢们来伺候娘娘沐浴吧。”
就算顾城安没有那意思,只是单纯地伺候,流云也是一百个不放心的。
顾城安一个大老爷们,又是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从来都是被伺候的那一个,何时伺候过别人,定是笨手笨脚的,将她家三小姐弄疼了怎么办!
顾城安确实没有那意思,流云说罢,他便黑了黑额,淡淡道:“段太医说的话,孤自然记得。”
见顾城安俊容染了不悦,紫蔓和绿蓉忙识趣地退了出去,抱着曲柚换洗衣裳的青葇也赶紧将衣裳落到软榻上,然后撒腿退了出去。
只剩下流云还跪在那。
顾城安看向流云,把流云看得一抖,可她还是不起来,努力在心里琢磨该再说些什么好,好让顾城安改变主意。
曲柚也看向流云,红通通的小脸往暖裘里缩了缩,只能开了口:“流云,你出去吧。”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她再怕也没用。
有些东西她必须得经历,或早或迟,其实没什么区别。
流云是在心窝颤抖中离开的,带上门那一刹,她垂下脸都不敢看曲柚。
……
一只劲痩白皙的大掌伸过来,捏了她系在脖子前的那两根水蓝色带子,轻轻一扯,带子松开,那暖烘烘包裹在她身上的暖裘滑下去,落到软榻下面,男人躬下身子捡起来,将暖裘落到一旁。
下颌被男人挑过去,男人双眸灼得烫人,不禁让曲柚娇小的身子抖了抖。
“别怕,孤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看小姑娘脸烧红成那样,似乎落快五花肉上去,都能发出“滋滋”响的烤肉声,顾城安失笑,唇角翘着的弧度控制不住地加深,他挑完曲柚的小下巴,长指抚摸上她比水豆腐还嫩的小脸。
那手感实在是好,他如果没事,可以摸一天。
曲柚“哦”了一声。
曲柚裹了五层衣裳,而且每一件的扣子都在不同的位置,腰带的系法也不一样,本来顾城安兴致甚浓,渐渐的俊容皱成一团,脸色着急起来,他怕自己磨蹭久了会害曲柚又着了凉,于是着急中,他狂躁的一面就暴露了出来,直接用撕的。
他这般粗鲁落到曲柚眼里,就成了另一番意思,当即把曲柚吓哭了,双眸砸下金豆豆。
“呜……”曲柚往软榻里面缩了缩。
顾城安一时呆在那里,手定在半空中,他见曲柚小半边雪白的肌肤都露了出来,拖久了定是要着凉,他便顾不得曲柚是否被吓坏了,直接将人捞出来朝浴桶抱去。
“殿下,你,你说话不算话。”曲柚紧张得嘴唇都咬破了,眸底盛了惧意和幽怨。
顾城安不管她,将她的小身子落进浴桶中。
入鼻的是大股药味,苦苦的,即便不喝进嘴里就这么轻轻地闻着,曲柚都觉得嘴里泛苦,咽下去的唾沫也是苦的。
顾城安本想解了衣裳也泡进去,同小丫头来一道鸳鸯浴,但思及那样是在玩火,便努力忍住,别过眼,浑厚的嗓音道:“乖乖在里面泡上一个时辰。”
搬了软塌边那张梨花木椅子,绕到屏风后面去,屁股往梨花木椅子上一坐,男人从袖口掏出一本《资治通鉴》。
泡在浴桶这一个时辰,曲柚是在怕怕和惶恐中度过的,药汤虽然苦,但沁在身上十分暖和舒服,她好几次差点睡过去,想着还有个危险的人坐在屏风后面,又随即打起精神来。
但实在太困了,她泡着泡着……还是睡了过去,后脑勺靠在木桶边缘,睡着了的细弯小烟眉都有些皱。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浴桶边欣赏着,陷入无尽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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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柚那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太过旖旎,翌日醒来时脸都是红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