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时亦手臂微绷,从他指腹下轻轻转开。
    林间没再试,抬头看着他,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睛。
    “一样。”林间说,“我同桌也是人啊。”
    时亦扶着桌沿,胸口起伏了两次,重新站直。
    “说好的。”
    林间声音很轻:“保护你,保护林女士……不算数了,是吗?”
    “不是。”时亦说,“我——”
    林间没再打断他,停下等着他说。
    时亦张了张嘴,喉咙忽然不太能出声,抬头看着他。
    林间按着胃,靠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儿,放开了他的手。
    时亦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淡下来。
    他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林间撑着胳膊坐直,拿过手机。
    钱被原封不动转回给了他,林间拿过笔,在新的转让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第121章
    于笙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把马克杯放在桌上。
    “完了?”程航问。
    于笙收回视线:“什么?”
    “你听完这些。”程航看着他,“就完了?没感想,没态度, 没评论……”
    “店是时亦的了吗?”于笙问。
    “是。”程航问,“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于笙没说话,看向柜台后的男孩子。
    林间给疤脸那些人开了一周的时间, 是因为这一周正好带进去了五一假期的那个小线下赛,还能拿到一笔钱。
    在把店给时亦以后,他什么都没再说, 带着东西去网吧住了两宿, 直接收拾东西一个人去打了比赛。
    时亦一直跟林女士守在店里, 这一周都严格地早六点开店晚六点关店, 一天也没落下。
    好像什么都正常。
    正常得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
    正常得喘不上气。
    “见不着人, 打不通电话。”
    程航说:“我看了那场比赛的直播,他打满了五局,手腕应该是打的封闭, 缠了护腕。”
    “时亦怎么样?”于笙问。
    “第一天去过网吧,没进去, 好像让老板拦回来了。”
    程航搓了搓脸, 叹了口气:“回来就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 我让他给林间打个电话试试,他不听。”
    吵个架也这么默契。
    连是不是吵了架都说不太清楚。
    程航好几次都想放弃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直接揍林日门或者他祖宗一顿,让他们俩哪个别这么死犟着不转弯, 但真对上人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打不过。
    “失败。”
    程航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心理医生会因为疏导失败出现心理问题吗?”
    “有可能。”于笙看着柜台后的男孩子,“有过不少相关案例。”
    程航扯了下嘴角:“真的,我有时候都担心,他们俩是不是都奔着那一条死路就去了。”
    “不会。”于笙说。
    “你不知道,尤其林间。”
    程航叹了口气:“我看他打比赛的时候甚至有种感觉,他什么都已经不在乎了,就想着能再多挣一点儿是一点儿,到时候把钱全给他妈他对象,然后他跟那堆人渣一了百了……”
    于笙手里的杯子格外清晰地落在桌上。
    程航倏地回神,飞快闭嘴,看着过来收拾东西的时亦:“祖宗,不是,我——”
    时亦没抬头,不知道究竟没听见他刚才的话,把碟子跟空杯子撤下去,又换了两杯新的热拿铁
    程航忍不住叫他:“时亦。”
    时亦站住:“要什么?”
    程航没答上来,盯了他半天,摇摇头:“算了……没事。”
    哪怕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分明不对劲,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时亦反而看起来非常正常。
    甚至没有应激反应,没有特殊表现,平时寡言的习惯性回避。
    招呼客人,点单,算账,收钱,跟林女士商量修门的事。
    程航有时候会试着盯他的眼睛看,但根本没办法打破那一层全无波动的平静屏障,看得见纯粹的漆黑底下封着的是什么。
    “时亦。”于笙叫他。
    时亦站住,反应了一会儿抬头,迎上于笙的视线。
    “进屋。”于笙站起来,“给你疏导一下。”
    程航愕然地坐在座位里瞪眼睛,于笙带着时亦走了几步,回头:“你不过来?”
    “不是。”程航揉了揉眼睛,“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前患者已经这么配合了吗?”
    于笙没回答,顺手扔给他颗薄荷糖,揽着时亦的肩膀,把人带进了咖啡店的里间。
    时亦只在咖啡店睡觉,搁在里间的东西很少。
    尤其在林间收拾了东西离开以后。
    必要的洗漱用品,一身睡衣,枕头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弹簧床上。
    时亦没改动过里边任何东西的位置,只在拉出来的书桌上放了电脑跟书,还有那个摔碎的风铃。
    被粘好了,他又在外面涂了层釉面漆,一点都看不出裂纹,重新上了色。
    祖母绿眼睛的小黑猫风铃,白胡子,鼻尖染了层不起眼的淡粉。
    头顶上还有个王。
    于笙等着他在床上躺好,抻了把椅子坐在边上,没再说话。
    程航不太熟悉他们这种可能是靠脑电波沟通的治疗方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躺在床上的时亦。
    窗帘把光遮了大半,晕进来的光线里,时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
    能看得出单薄,瘦得骨质分明,原本合身的衣料都格外显眼地透出空荡。
    他这样无疑睡不着,程航清楚,于笙也一样清楚,可谁也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沉默不动地躺在床上的男孩子。
    “再躺二十五分钟。”
    于笙看了看时间,拿出秒表给他计了个时:“第七天,十七点十九,第一百六十一个小时零十九分,还剩四十一分钟。”
    “三十。”时亦说。
    “能躺三十分钟?”于笙攥着秒表问。
    时亦闭着眼睛,点了下头。
    于笙点点头,改了定时,把秒表放在他枕边:“三十分钟,开始。”
    程航看着于笙往外走,眉峰蹙得死紧,几步跟上去。
    他一直没出声,等确认了里面已经听不见,才压低声音:“你没给他开药?”
    “我吃着有用的都在给他开。”于笙说,“安眠药没有。”
    “为什么不开!”程航快走几步,“他现在这样是严重的睡眠障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应该在非药物治疗基础上辅助药物治疗,适当给予安定——”
    于笙:“他不要。”
    程航怔住。
    “还有三十九分钟停止营业。”
    于笙看了眼表:“一个星期,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知道啊,不然我为什么把你拖这儿来……”
    程航没法跟他争,用力按了按额头:“你能跟我说实话吗,时亦为什么要买这家店?”
    于笙看着他,摇了下头。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
    程航牢牢盯着他:“不能让林间知道吗?在我们不知情的人看来这算什么?时亦把他轰出去了,静姐他们俩都不走,店不是他的了,不用他操心了,他以前拼了命的一切到现在都被他拼上命守护的东西本身给否定了。”
    “这是他的根基,于老师。”程航嗓子有点哑,“刚才没跟你开玩笑,这个根基没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不怕他有意外,我怕。”
    程航:“我一点都不放心,人是有极限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崩,什么时候会去找那群人——”
    于笙点点头:“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程航愣住。
    “前几天不告诉他,是实在没办法。”
    于笙走到窗边:“混混都警惕,盯他盯得很死,他的状态一变,自然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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