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轻听到宝宝两个字,轻声问:你记得宝宝啦?
徐蓝芝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记得啊。
宝宝是谁?白雪轻追问着。
宝宝是小野啊,小野是我的宝宝。徐蓝芝眨着眼睛,轻声呢喃着:对啊,我的小野在哪里?
你想起来啦。白雪轻刚刚压抑的心情稍微松了口气,她笑了笑,揉了揉徐蓝芝的头,告诉她:小野和小鹿在楼上玩。
小野在楼上。徐蓝芝点了点头。
白雪轻想着再跟徐蓝芝多说点话,看她是不是恢复了,就也不赶她出厨房了,就一边做饭一边看着徐蓝芝在身旁高高兴兴地帮忙摘菜。
晚餐做了四菜一汤还挺丰盛的,白雪轻太清楚闺蜜的口味了,做的都是徐蓝芝爱吃的菜,端上桌香气四溢。四个人一起坐在白色长桌吃饭,两个小朋友都吃得开心得不得了。
游鹿小朋友呢,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平时他妈妈可是很少下厨的,他爸大展身手的次数还多一些。
而陈疏野则是因为这顿晚饭是他这段时间吃到最正常的一餐。他给游鹿夹了两块排骨,才低头津津有味地吃着,饭都多吃了一碗。
白姨,你做饭真好吃。陈疏野高兴得眯起眼睛。
白雪轻笑了,那小野多吃一些。她转头问徐蓝芝:你家没有合适的炉子和酒精灯,我就做了清蒸柠檬桂花鱼。你喜欢吗?
徐蓝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雪轻,你是不是忘记加调料了?
怎么了?白雪轻纳闷地问道。
好像没什么味道。徐蓝芝又夹了一口鱼肉,小心地吃着。
?白雪轻也试了一口鱼,感觉酸酸辣辣,是徐蓝芝以前喜欢的味道,并没有失手。
是鱼没有味道,还是所有菜都没有味道?她轻轻放下筷子,近乎小心翼翼地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低声问。
徐蓝芝跟白雪轻两人亲如姐妹,向来没什么秘密,面对白雪轻的话,她也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这些菜都没有味道。
那一瞬间,白雪轻的心像是坠了千斤的重量。她知道抑郁症的人如果不吃药控制,会思绪混乱、反应迟钝,严重的时候,感官的灵敏度会逐渐下降。
但是白雪轻没有想到,徐蓝芝居然在她不知道到时候,病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今天的冲击,几乎将白雪轻的心都快打碎了。
是她太不关心徐蓝芝了吗?
白雪轻怀疑自己。
蓝芝,是什么时候开始记忆变得混乱的?
她是什么时候失去她的味觉的?
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病情就变得严重起来。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还是那么正常。
前天,她们才打过电话聊过天。
上周,她们一起在家看了场电影,徐蓝芝还靠在她的肩上哭了,自己还笑话她总是多愁善感。
一个月前,她穿着自己送她的那条漂亮裙子,两人坐在一起喝着花茶。
三个月前,她还在院子里,支着画架画画,那个傍晚的晚霞那么美,她露出的笑脸也那么美。
白雪轻忍住不眨眼,将眼底的眼泪憋回去,对徐蓝芝温柔道:是我忘了加调料啦。蓝芝乖,好好吃饭,下次我改进,一定做出我们蓝芝宝贝最喜欢的味道。
没有味道吗?游鹿凑过去,在陈疏野的耳朵边小声问。他吧唧吧唧舔了舔嘴巴上糖醋排骨的酱,又香又甜又酸。
陈疏野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游鹿跟陈疏野一间房,白雪轻则陪着徐蓝芝。
陈疏野已经很久没有跟游鹿待在一起了,不由得有些激动,他一脑袋从床尾钻到被子里,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躺在床上拍了拍被子,喊道:鹿鹿快过来,我们一起躺着聊天。我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游鹿听话地爬上床,躺在陈疏野身边。
陈疏野侧身抱住游鹿,对游鹿说:鹿鹿,你能陪着我,我真的好开心啊。我已经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陈疏野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低了下去。当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抱住熟悉的鹿鹿,他忍不住松懈了精神,瞬间陷入困顿当中。
陈疏野一瞬间就睡着了,他真的很累,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
游鹿看着陈疏野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盖住他漂亮的绿色眼眸,下面挂着青色的黑眼圈。
他伸出小手摸了摸陈疏野的脸,晚安啊,野哥。他轻声道,抱住陈疏野的背,两个人相拥而眠。
那边白雪轻跟徐蓝芝还在聊着天,徐蓝芝一直在说他们读书时候的事情,有些白雪轻已经不记得了,徐蓝芝却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当白雪轻说到婚后的事,徐蓝芝总是反应很久,有时回答得上来,有时回答不上来。
白雪轻说到游之莱的时候,徐蓝芝甚至问她游之莱是谁。雪轻,游之莱是你的男朋友吗?徐蓝芝好奇地问。
白雪轻勉强笑着,低声回答:他是呀。等蓝芝你交了男朋友也要告诉我哦。
徐蓝芝抱着白雪轻的胳膊,一定的啊,不知道我的白马王子在哪里,会什么时候出现呢?
一整天,徐蓝芝都没有提及陈康烨半字。白雪轻不知道,究竟是徐蓝芝不愿提及,还是她的记忆正在驱逐那道身影。
两个姐妹面对面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徐蓝芝张突然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白雪轻近在咫尺的脸。
徐蓝芝感觉自己好像从一片混沌中,骤然清醒过来,朦胧的记忆再次清晰了起来。她想起白天的时候,陈疏野的无措,白雪轻的担忧。
对不起啊徐蓝芝望着白雪轻很久很久,突然轻声自语,不知是在跟谁道歉。
徐蓝芝悄悄下了床,穿着睡裙上楼,走到顶层,打开了画室。画架上面的布还是空白的,她安静地坐下,盯着白茫茫的眼前。
地上的颜料随意摆放着,有大有小,各色各样,各种大小的颜料桶也应有尽有。
徐蓝芝一直没动手,她低头望着那一地的颜料,已经分辨不清到底该用哪个颜色,因为所有颜色在她眼底都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色。
她的手忍不住发抖,必须要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才能停止颤抖。
徐蓝芝不敢动手调色,尽管她只要看到颜料的编号就能回忆起那个色彩,但是她依旧不敢,她失去了一直以来对绘画的自信。
还欠雪轻一副画呢!
徐蓝芝在月色中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振作地对自己说,她轻轻拍了拍脸,茫然瑟缩的脸上再次露出淡而温柔的笑。
她抿了抿嘴唇,小心地拿起自己的熟悉的画笔,随意地选了一个颜色,开始给画布打轮廓。
徐蓝芝坐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双眼盯着画布,画了很久,直到月光渐渐褪去,太阳即将升起。
窗外变成淡淡的蓝色,清脆的鸟鸣响起。
徐蓝芝放下画笔,她看着已经成型的画笑了笑,那双温润如水的美丽双眸突然滴落眼泪。
徐蓝芝笑了,又哭了。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天空变成浅浅的灰,摇曳的大树落了半地的落叶,是深色的灰。风吹过的时候,树枝上有小鸟腾空飞起,是淡白色的。
徐蓝芝知道,每天清晨,院子里的雀鸟们便会扑娑着双翼,发出悦耳的歌声,叽叽喳喳,让睡梦中的人渐渐清醒,迎接崭新的一天。
但是,此刻的她却没有听见。
耳朵里嗡嗡的声音,忽大忽小。双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这种感觉令人难以忍受。
徐蓝芝什么都听不清楚,无论是外面的风声,还是清脆的鸟叫。这样的情况,总是突如其来的出现。
徐蓝芝习惯了,习惯了世界突然变得嘈杂又安静,就像是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的感觉,其实也不怎么坏,只是有点孤独。
驻足看了一会儿,徐蓝芝下楼了。她洗了个澡,换上了新的睡衣,带着冰冷又潮湿的水汽,蹑脚走进孩子们的睡房。
她的视线落在陈疏野疲惫苍白的小脸上,弯腰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宝宝,生日快乐。徐蓝芝小声说道。
一如来时悄然无声,她走时也没有吵醒任何人。徐蓝芝回了房间,窝进被子里,将自己娇小的身躯躲进了最好的朋友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我一更就写到现在
二更,我来了!继续码字~
第47章 四十七(二合一)
生日这天, 陈疏野非常开心。
早晨八点多,陈疏野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身边还在赖床的游鹿, 高兴地一把扑过去,连人带被子一块儿抱住。他的脸蹭着游鹿的脸, 感觉到对方滑滑嫩嫩的小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忍不住又多蹭了好几下。
游鹿被这么一闹腾也醒了, 他眨了眨睫毛,缓缓张开双眸, 早上好鸭~野哥。他一脸困意, 嘴里含含糊糊地打招呼道。
陈疏野将小脸凑过去,直接怼到傻鹿鹿的面前, 弯着唇角小声问:鹿鹿,你今天该跟我说什么啊?
生日快乐!游鹿瞬间想起来啦,他笑着露出白亮亮的小牙,眼底倒映着陈疏野兴奋的笑脸。
陈疏野听到游小鹿的祝福,这才高高兴兴地放开他,拽着他的手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游鹿坐起来, 两个小p孩都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呆毛乱翘,忍不住相视而笑。
呜~汪~小白努力立起身子, 后腿蹬着, 两只前爪趴在床上。它一双灰色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傻笑的两个小主人, 像是在奇怪他们在乐什么。
小白, 快跟哥哥说生日快乐。陈疏野弯腰抱起小白,看着小白狗拉长成了一个软绵绵的白条,一双绿眼睛里满是笑意。
小白:我怀疑你是在为难我小白狗。
小白摇了摇蓬松的尾巴, 听话地轻声唤道:汪sheng汪ri汪kuai汪le。它窝在陈疏野的怀里,扬着小脑袋,伸出舌头舔舔陈疏野的脸。
哈哈~好痒~陈疏野一向怕痒,被小狗一舔就忍不住瑟缩。
坏心眼的小鹿瞧见了,一把扑到陈疏野身上,伸出爪爪就开始疯狂挠痒痒,陈疏野笑得受不了,眼泪都笑出来了。最后两小孩一狗狗摊平在床上,阳光洒进来,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连小白都咧着嘴哈着气。
本来想来叫孩子们起床的白雪轻和徐蓝芝,靠在门外,眼神温柔地看着孩子们笑闹,而后轻轻阖上门,下楼做早餐。
等陈疏野他们下楼的时候,白雪轻和徐蓝芝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两人听到陈疏野和游鹿的脚步声,转过身子,招招手让孩子们过来。
今天的徐蓝芝穿着一袭收腰的珍珠白旗袍,盘扣也是一粒粒圆润的大珍珠,看起来格外精神。她伸臂抱住陈疏野,眼眸弯弯,温声对他说:宝宝生日快乐。白雪轻摸了摸陈疏野的头发,也对他说了生日快乐。
吃过早餐之后,白雪轻告诉两个孩子说今天早上准备先带他们去马场玩。两人已经很久没有骑马了,顿时开始想念起自己养在马场的小马驹。
冬天里灿烂的阳光,显得特别美好。
陈疏野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合身的棕色格纹骑装,脚上踩着长皮靴,跨在马背上,活脱脱一个英伦风小王子。他骑着小马,在马场里慢慢溜达,教练跟在他的身边牵着马缰。
陈疏野的马是1匹纯黑色的小公马,个头不是很高,长得特别漂亮,鬃毛又长又亮,叫作欢欢。
不远处,穿着白色骑装、扎着高马尾的游鹿骑着的是一匹纯白色的小马,脚步优雅,步履轻快,性格温顺可人,名字叫做乐乐。
这两匹小马同岁,是游鹿的外公白万德精心挑选送他们的,就连这个马场也是外公为游鹿办的,每次他们过来玩就会清场,马场外还设了休闲区和会所。
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小孩子就是没有烦恼。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一转眼就又忘记了。徐蓝芝没有换骑马服,她坐在马场外面的露天休息区,跟白雪轻一起喝咖啡。
两个孩子在广阔的马场里,骑着小马哒哒哒地跑着,微风和煦、阳光温暖,孩子们的笑脸都染上金光,可爱极了。
徐蓝芝的心也跟着融化了,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是啊。白雪轻也看着孩子们笑了笑,她侧脸看向徐蓝芝,伸手握住徐蓝芝放在桌上的手,不管有多难过多伤心,只要看看孩子们的笑脸,就会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希望。白雪轻话里有话。
徐蓝芝没有回应。
半晌,她说:小野很久没这么笑了,你看他跟鹿鹿在一起多放松啊,这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样子。
等孩子们疯够了,终于从马上下来,妈妈们便牵着他们回到专属的房间换下骑马服。陈疏野和游鹿冲了澡,才穿上常服。
陈疏野的头发有些长了,有些挡住视线,这让他的小脸在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特别冷。反正他们已经出了门,白雪轻便带他到相熟的造型工作室修剪。
工作室很大,每个客人都有自己的包间,所以徐蓝芝也不会特别不自在。书架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杂志,除了时尚杂志,居然还有财经周刊,本期的封面人物赫然就是陈康烨。
白雪轻和徐蓝芝坐在沙发上,看她的眼神一直落在杂志的封面上,便故意道:那人谁啊,一张臭脸。
徐蓝芝抿着笑,今天我状态很好,你也不用故意试探我。她牵过白雪轻的手,轻声道: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前阵子我总是过得迷迷糊糊,不知朝夕。我不肯承认自己病了,不肯承认自己没有能力,执意要将小野绑在身边,害他也跟着我担惊受怕,是我错了。
徐蓝芝一反之前抗拒的状态,她神色平静,语气平淡,说出自己的病情丝毫不再慌张,像是终于认清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生病了,我们就治病。白雪轻握紧徐蓝芝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的冰冷,温声安慰着她,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徐蓝芝扬着脸蛋,冷白的肌肤白得透明,她淡粉色的嘴唇轻轻勾起,轻声说:我真的病了,我照顾不好小野。所以,雪轻,你可以帮我照顾小野吗?他呆在小鹿身边,住在游家的时候,我更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