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说你们吃汤圆的都是邪教,冬至明明该吃饺子,饺子才是正统。
另一群掐着腰骂你们饺子算个屁的正统,我们家乡千百年来都是吃汤圆的,麻烦不要坐井观天身边既世界好吗。
骂战火热,临江网民们的态度却独树一帜,不少人美滋滋地表示,饺子和汤圆要都能做成铭德公司的那个味道,那冬至日吃什么都不打紧。
冬至当天,除了养老院外,铭德旗下的各大餐厅都推出了限定的节庆菜单。因为有一个星期的限定时间,当地许多食客在观看过掐架后都被吸引去品尝了一番,鲜美的三鲜水饺和馅料精工细致的汤圆得到了什么反馈自然不必多说。
外地人看到他们发出的菜单照片都惊呆了,因为限定菜单的定价是跟着隐宴来的——三鲜水饺每份八十八,汤圆每碗六十八,来抢钱的吗?
“这玩意儿在我们本地二十块钱能吃得撑死你!”
首日在旅行地就尝到了甜头的幸运儿们却出来现身说法——
“话不是这么说,我们老家就吃饺子,我家里经常还包呢,但说老实话,味道真没这家外地餐厅好。”
“可不,那三鲜馅儿简直了,饺子皮里一包汤汁,又浓又香,一看就是用心做的,再配上他们自己家的辣椒油……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儿。”
“还有汤圆,又糯又软,芝麻馅香得啊,可不是超市冷冻柜里那些牌子能比得上的。要不是他们不卖成品,我都想买上十斤带回家当饭吃。”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把外地网友馋得口水直流,掐架的动静越大,流口水的人就越多。
不过也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脑海中烙下了一个印象——
临江有个叫铭德的公司,旗下的餐厅味道特别好,连普通的汤圆和水饺能做出不一样的水准,外地吃不到。
于是近些天不少临江的旅行社都收到外地团友的询问,问能不能把探店铭德旗下的餐厅纳入旅行计划的一环,毕竟到当地旅游,总得吃吃当地的特色嘛。
这些咨询来得太集中,把临江旅游局都给吓了一跳。临江是很著名的旅游城市,旅游收入是政府经济的大来源之一,因此为了游客的旅行体验,本地的旅游局一直嗅觉敏锐,甚至能做到游客上午投诉某地出现黑导游,下午本地执法部门就能将对方抓获归案。
但临江的旅行卖点是风景,美食这一环给外地的印象相对薄弱,毕竟本地菜系底蕴不够,拿不出手。
现在一看竟有家餐饮公司红到外省去了。
旅游局动作最快,立刻遣人调查出金家的底细,这才发现,临江竟还藏着一脉名厨世家!
谁说这不是卖点呢?
旅游局的领导为此特地在某次会议上拿出铭德来举例,用于启发他人深入挖掘城市的其他旅游卖点,临江是千年古城,改革后却从不故步自封,始终紧跟发展脚步,毕竟时代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不与时俱进,早晚是要被后来者抛下的。
会议结束一周后,隐宴新店的审批就提前通过了。
过后更有人送人情给金家,说这之前临江有人托过关系,想卡住铭德其中几家分店的进度,只是没想到忽然来了这一茬,打点根本没派上用场。
不过背后的人是谁,对方也没直说。
金父不在临江,目前的事宜就全由金窈窕来打理,她谢过对方给的人情,用手指头都能想出来那个“有人”指的是谁。
说老实话,她一点也不生气,还挺愉快。
程家做到这个地步,是真的着急了,可想而知隐宴的出现给他们带来的多大的危机感。
铭德真的起来了。
——
与此同时,她接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自称姓贾的导演说想跟她见一面。
聊聊某部美食纪录片的合作。
——
程琛得到林淼见面的通知就觉得不妙,脑海里本能地响起了“没有吃没有穿……”。
半小时之前他刚刚被一个近些年跟家里合作得很愉快的老熟人找上,对方张口就是抱怨——
“小程啊,你差点给我惹了大麻烦知道么?要不是还没来得及吩咐手底下的人,这次我可就要触霉头了,你那个钱还是尽早拿回去吧,我可不敢收。”
对方一通埋怨,弄得他被动极了,但钱肯定是不能真收回的。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对方,照着得到的消息一查,他差点没给气死。
铭德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过个冬至都能被旅游局给看上?
隐宴开业以后的盛况他看在眼里,听说铭德屁股都还没坐热就筹备起了新分店,云鼎和隐宴定位如此相近,市场就这么大,他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哪可能真的不着急?要真的不放心上,也不可能花钱如流水地去钻营了,只为了拿下京城来的那个拍摄组,他就给出去一笔天文数字。
卡铭德新店的手段看来行不通,纪录片组这个时候又来电话,又为了什么?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程琛使劲儿眨了眨眼,把脑子里的歌声甩出去,神色变幻莫测,难不成又是金家出来截胡?
助理来找他,看到他难看的表情,下意思问:“程总您怎么了?”
程琛脱口而出:“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flag……”
助理懵逼:“什么?”
程琛回过神,烦躁地问:“什么事?”
“金先生来了。”助理道,“带着小金先生一起。”
金先生指的是金老三,跟金老三在一起的小金先生,除金嘉瑞外自然不做第二人。
程琛听到他俩的名字就烦,事儿已经那么多了,金老三还成天给他添乱。
一见面,金老三果然道出来意:“小程,嘉瑞的工作问题你已经拖了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程琛推了下眼镜儿,似笑非笑地扫了眼金嘉瑞:“不是让他去后勤部上班了吗?”
金老三险些气死:“我送儿子来程家,是让他去后勤部天天搬梯子的吗?”
程琛:“公司目前没有合适他的其他岗位。”
适合的岗位他也不放心交给一个姓金的人,更何况这个姓金的连自己家的公司都能对付,谁敢保证哪天不会为了别的事情对付自己呢。
金老三一个字也不相信:“小程,你别想糊弄我,你至少要给我儿子一个好的起点,他学历又不低,怎么能去后勤部?当初在铭德的时候,他呆的也是公司最重要的项目组……”
程琛想着纪录片的事情,根本懒得跟他周旋:“铭德是铭德,程家是程家,您要是觉得铭德更好,可以送他回去。”
金老三被堵得说不出话,回铭德?可能吗?
他气得声音都高了两度:“程琛!我投了那么多钱到程家,好歹也能算你们的股东!你这么对我,不怕其他人心寒吗?!”
程琛觉得好笑:“您别忘了,那几家店可是您自己非要投的,至于为什么不用我来提醒您了吧?以我们云鼎现在在临江的地位,根本就不需要这笔投资,是我爸看在大家旧相识的份儿上,才同意您参与进来,您怎么本末倒置了呢?”
金老三听得怔住,他投资程家,确实存着跟大哥较劲的心思,可他想不通,程琛怎么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呢?
他说:“小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程琛看了眼手表,起身就走:“当初您在金家,咱们是合作关系,今时不同往日,您还是少在我面前摆长辈的架子比较好。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您自便。”
对方风一样地离开,金老三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一般。
以前在金家,他虽同样没有实权,大哥却从没怠慢过他,不管是给儿子安排工作还是别的什么,但凡开口,没有不满足的。
那时候程琛也敬重他,偶尔来往,一口一个金叔叔,哪敢摆现在的谱?
他知道,对方敢对他这样不客气,是因为他没有用了,在金家的时候,他三五不时地能给对方提供铭德的内部消息,不像现在,彻底只能靠着程家吃饭。
他跑来一趟,半点好处没捞着,看向儿子,儿子垂着头,表情也难看的很。
金老三忽然尝到了做丧家之犬的滋味儿,哪怕金家还在,大哥还在。
他沉默很久,最终长叹一声:“等……那几家云鼎的分店做起来,爸拿到分红,再给你创业。”
他帮着程琛带走铭德的人,铭德是绝不可能回去了,他的自尊更不允许自己回去。大哥为了个丫头片子这么绝情地赶走他,他哪怕靠程家,也必须过得风风光光,让金家人早晚有一天,后悔当初的决定。
——
程琛的预感果然不久后得到验证。
临江广电大楼,某个会议室里,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激烈的争吵。
贾冰洋争得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林淼!你别忘了,拍摄组不是你的一言堂!我也是导演之一!我同样有选材的权利!!!”
林淼也被他气得够呛,破口大骂:“你选题?你选个狗屁的题!你他妈裤腿上的泥巴印还没洗掉呢!你去过几个国家?你懂个屁美食,回去种地吧你!”
隐隐约约的,程琛听到他俩提起铭德这个名字,内心咯噔一声。
推开门进去,二人气喘吁吁,他推了下眼镜,扯开笑容:“怎么了,大家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吵成这样。”
贾冰洋被用侮辱性的词汇攻击,眼睛发红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林淼衣冠楚楚,倒是一看就很有公子哥的派头,一眨眼就恢复了文质彬彬:“哟,程总,您来的正好。”
又笑:“有些人,一辈子从泥巴地里刨食儿,乡土味拿威猛先生都洗不干净,我是不知道该怎么沟通,不在一个世界,没辙。”
贾冰洋气得指尖颤抖:“林淼,劝你说话客气点,大家出发点都是为了节目,我出身比不上你不是你拒绝我选材的理由。”
林淼笑了笑,语重心长道:“贾导,不是我说话难听,台里这么多年第一次拍美食类纪录片,多么重要的项目,谁不想好好做?您眼界不够,我可以原谅,但您非要把那些油了吧唧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搬上世界舞台,不好意思,我只能骂您,因为我可不想给外国人看到这样的中餐,这是在丢我们国家的脸面。”
贾冰洋:“你觉得这是丢脸?你从小不是吃这些东西长大的?”
林淼:“那又怎么样?社会在发展,不允许进步了吗?我建议您去看看海外论坛最近几期的研究,国外专家明确发表过关于中餐油腻危害身体的言论,都这样了,那姓金的厨子给您多少好处啊您这么抬举她?”
这个姓林的导演张嘴就损人,听得程琛十分想笑,情况明显对他有利,他也顺势不多费口舌,此时却听到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程琛双眼猛地睁了下,腰板儿本能挺直,进入备战状态。
一回头,果然。
外头挺冷,金窈窕今天穿得休闲,罩了件相当宽松的明黄色羽绒外套,脖子上围了条灰色的针织围巾,她瘦高,寻常女孩子能挂到小腿的外套只到她膝盖,长靴一路包裹住她纤细的腿,头发松松笼在脑后扎起,不得不说……
挺好看的。
尤其出现在广电大楼这种场合,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来工作的时尚明星,还得是非常红的那种。
程琛从那天在靶场被金窈窕当面打脸之后,回去就老想到对方站在自己跟前举着胳膊开枪的模样,那一声落中九环的枪响带着耻辱的意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讲道理,程琛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彪的女人。
时隔多日再次相见,程琛内心有点复杂,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扫了眼对方的双腿。
真细。
金窈窕睨了看到自己就不说话的程琛一眼:“程总,看什么呐?想跟我换鞋?”
果然彪,一开口就彪。
程琛不知道哪儿来的紧张,咳嗽一声转开脸,冷笑:“金总可够阴魂不散的,哪儿都能见到您。”
金窈窕也冷笑:“是吗,冤家路窄成这样,我也倒胃口。程总回去可别梦见我,当心我梦里收不住手,一枪崩您脑门儿上,给您吓出心肌梗塞来。”
程琛:“……”
他真的梦到过……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