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晟逸其实不觉得,他是尹家长子嫡孙,不管那几位婶娘如何算计,他在尹家的地位都是稳当的。只是可怜了小姑姑,若是跟傅家不成,这辈子估计也只能终老尹家了。
他早想过了,如果其他几位婶娘不愿意养小姑姑,他以后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去买个庄子,按照小姑姑最喜欢的样式来修建,然后他会养小姑姑一辈子的。
第24章 秋闱进行时
七夕节,傅立文经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围观内宅妇人互相算计。而这个时候,他的父亲正带着小妹静姝,在州府提着花灯拜月乞巧。
本来今晚应该是孔夫人带着静姝去参加州府女眷们的聚会的,但是下午出了件事,傅子寒果断带着女儿自己玩了,连孔夫人都借口生病没有出门。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傅子寒也是被无辜涉及的人之一,但是还好,他并非主要目标,所以闹开之后对他的影响也不大。但是其他两家的公子,这会儿简直就恨不得杀人了。
大宴一直很流行面具,没到节日不设宵禁的时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喜欢带着面具上街,特别是小媳妇大姑娘,带着半脸面具,只露出涂了胭脂的红唇,自有一番别样的诱惑。
傅子寒没有带面具,他就给女儿买了一个蝴蝶的半脸面具,还有丝线跟绣花针。
城边的荷塘附近,各大家族或是商会,都设了摊位,出售精美的器具或是最新款的首饰绢花。当然,这摊位上的东西跟店铺里不能比,但是对于家境一般的小娘子们来说,已经是顶好的了。
静姝还没有及笄,挽着两个包子头,用浅色的丝线坠了络子打成的小蝴蝶,下面还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珍珠,仔细的缠绕在包包头上,感觉就像头上停了两只蝴蝶,耳边还有两只在飞一般。加上小姑娘现在长得珠圆玉润,穿着打扮也精致,被傅子寒牵着走在人群里,惹来好多羡慕的眼神。
走到珠市街口,父女俩正打算去辛和斋打包绿豆糕回去给孔夫人,刚转过街角,就看到前方围了一大群人,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看了看人群的位置,就在辛和斋往前两三个门面,傅子寒没让女儿过去凑热闹,直接带着她上了楼,要了一碟子点心和一壶菊花茶,然后父女俩就探着头从二楼看下去。
撒泼的是个穿着锦衣的小胖子,真胖。那一身的肥肉,他动一下就颤一下,还有那张脸,根本就没有轮廓可言,胖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嘴巴都嘟成金鱼嘴了,而且那已经不叫双下巴,根本就看不到下巴所在。
能胖成这德行也是一个奇迹,若不是有病,那就是家里太宠溺。要知道,大宴的审美跟唐时不同,虽然不至于说要瘦得掌心里能跳舞,那也得纤体风流。
“小二,这下面是怎么回事?那是哪家的小公子?”
“小二都不用看,听声音都能听出来。
“客官少于过来吧,这位小公子是杜家的少爷。杜家十七位小姐,就这么一位公子,可不就捧在手心怕掉了么。”
傅子寒看了看,觉得这可不像是被捧在手心的样子,哪家的宝贝蛋能捧在地上撒泼的?
“大兄弟,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旁边桌的客人笑了,“这位杜公子是个宝贝蛋,可他偏喜欢去招惹云家的姑娘。那云家小姐可不会捧着他。”
云家?难道是镇南将军云翳?他还记得当初跟云翳一起读书的时候,那小子就不是个怕事的,不管是谁家的公子哥,只要惹到他,一准被压到地上揍。
“这边不是有云翳将军的别院吗,将军夫人身体不太好,每年都会过来休养数月,他家三位小姐也会跟着过来。前年大小姐出嫁了,现在过来的应该只有二小姐跟三小姐。这杜公子在街上偶遇三小姐之后惊为天人,非要让云三小姐给他做妾……你说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这杜公子的胆子也够大的,跟他那身肥肉很成正比。
“可不是,后来知道对方是官家小姐了,也不敢再说做妾的话,却转而打起了娶回家的主意。人家云将军可是三品大员,他杜家不过是沾了皇商杜家的关系,其实根本不是一家人,还想打云三小姐的主意,这不,每次都会被教训一顿。云小姐可发话了,不到一个时辰不许放他走。”
杜家其实心里也苦,他们就差没把杜公子关起来了,但谁知道今天小心了又小心,还是没能避开,果然自家公子又作死了。
这边杜家后院怎么哭闹折腾的,大家是不知道,但是云三小姐这次可是动真怒的事,大家看的一清二楚。杜家要是还想好好活着,再不收拾一下他们家的宝贝蛋,恐怕大家子的人都得跟着去受死。
傅子寒听了旁边的客人说了很多关于杜家的事情,特别是这位杜公子,简直就是外表锦绣腹内草包的典型。如不是杜家的十七个女儿嫁出去织成了偌大的关系网,就杜公子这闯祸的能耐,杜家早就完蛋了。
好半天,围着杜公子的云府的侍卫才散开,一旁守着的杜家人扑了过去,又哭又闹的把杜公子接走了。
“看到那辆马车了吗,云三小姐就在里面。”
难怪杜家不敢上去抢人,原来正主没走。
傅子寒知道大宴朝女人兼具了唐宋两朝的特质,但是能做出当街收拾纨绔的,这位云小姐也是他来这边之后见过的第一人。
闹剧散场之后,傅子寒带着女儿下了楼,提着打包的点心,慢悠悠的穿过人群朝另一条街走去。再玩一会儿,他就该带着静姝回家了。
刚好隔着马车走了没几步,有人冲过来,不小心撞到了静姝,小姑娘哎呀一声,把手里的冰糖葫芦掉地上了。
傅子寒赶紧拉着女儿好一阵看,就怕她被撞伤,幸好那人也避了一下的,没有正面撞上来,擦过去的时候勾住了糖葫芦而已。
“好了别怕,前面还有其他好吃的,等会儿爹再给你买就是。”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温润,带有极佳的辨识度,这会儿又是特意放柔了语气,让旁边听到他哄女儿的妇人们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们二人。
父亲俊俏文雅,女儿乖巧漂亮,这样的一对父女,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有福气拥有的。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一条缝,装扮精致的女人从缝隙中看出去,转瞬脸上惊喜交加,本想要出声,却又咬住唇黯然的放开了手。
“娘?”女人身边稍大一些的女孩子,放下手中的图册,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母亲,“娘你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等会儿让候叔送妹妹回来就是。”
女人歇了一会儿,才轻柔的开口说不用了。说完她又半躺了下去,眉宇间的愁绪比之前还要深重。
看着她娘闭目休息,云二小姐的心里却多了几分猜疑。她娘跟她爹之间的那些事,她做女儿的不好说,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也隐约知道,娘嫁给爹爹之前,是有心上人的。刚才有人在外面说话,娘突然间就掀了帘子看,而后又那般模样,莫非是外面那人有古怪?
二姑娘生性谨慎,她没有立刻让人去查,只默默的记下来,想找个好机会再说。
傅子寒能消遣的日子也就这么一晚上,第二天就被文老先生赶去了书房,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里面呆着。
也是傅子寒现在年纪大,懂得调适自己的心理,否则铁定给逼成神经病。
到了这个时间段,除了大量的写文章,审题破题之外,傅子寒就只选择了看书,各种书都看,特别是关系到民生方面的文章,还有几位老先生出的文集,以及童胖子帮他收集的邸报。
大宴对于市农工商这几个阶层的分割不是特别严格,而且也不是那种重文轻武到了极端的朝代,民间的能人也不少,这些年很多基层的官吏都偏向务实,所以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过。
傅子寒之前稍微打听了一下,这一次的乡试,主考官很可能是以前工部的那位侍郎,那位可是真正的博学多才之辈,而且也是朝堂上最务实的一位官员,所以傅子寒才会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写文章难不倒傅子寒,他以前可是政治老师,在大学的时候研究的是古代哲学,对于历史也非常熟悉,很多朝代主流的思想跟当时的哲学发展是离不开关系的,所以审题破题写文章他完全不惧,只需要了解这个朝代最主流的那些东西,以及面对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做到言之有物就行了。
文老先生看过他的几篇文章,对他的水平很肯定,然而对于自己弟子退步到让他吹胡子的治经就有些气恼了。
可他也知道,当年这孩子经历过那么多,再让他有年轻时候的那种意气风扬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文老先生只让他多看文集,学个几分皮毛也就可以了。
七夕一过,八月即到。
初八这日,正是秋闱之时。
傅子寒醒来的时候,天还黑得不见人影。他在床上坐了片刻,待到头脑清明后,才下床穿衣。这是他再睁眼之后最重要的一个日子,总感觉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自己恐怕难以活下去。
衣服刚穿好,门外传来小厮敲门的声音。傅子寒已经点了灯,小厮知道他起床,这会儿肯定是送洗漱的热水进来了。
早餐也送得比往日早,都是些清淡容易消化的食物。
傅子寒吃得七分饱,便不再用了。提起考箱出了门,来到中院门前,对着老师的厢房躬身行礼之后,未等有回应,便转身出了门。
他走后,文老先生的房间里亮起了灯。老先生夫妻二人早就对坐床头,脸上一丝睡意也无。
第25章 三场九日
“老头子,你说子寒这次能不能行?”
“尽人事,听天命。”
若是放在十年前,他还能说没关系,考不上还有下次,但是现在,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落榜失意的弟子,所以也拒绝去想他到底能不能考上。
很胆怯,但是没办法。
对于考场内的学子来说,几天的时间眨眼而过,但对于场外的家人亲朋来说,这几日万分煎熬。
傅立文在县城里还好点,反正隔得远,又要专心念书,也就休息的时候会惦记下父亲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但是在府城里的文先生夫妻和静姝就难熬了。
童胖子每天都让人去考场外候着,就怕子寒撑不下来被中途送离场。
之前傅子寒生那一场大病毕竟还是伤了根底,也是傅子寒后来有意识的锻炼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健身房,可也经常跟立文一起出去走走路,早起打打拳什么的。
傅子寒曾经在学校学过太极,还参加过表演,离开学校之后也没忘记隔三差五的练练,所以病好之后,这个习惯被他捡起来,并教给了立文。现在连文先生每天早起之后也会跟着他比划比划呢。
别的好处没看到,但至少现在能让他支撑着将这几天熬过去。
第一场考的制义,也就是做八股文,题目是从《四书》《五经》中择出的。
傅子寒这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做文章,经历过再一次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黑暗岁月,至少现在的傅子寒不再像初来时那样完全不懂该如何下手。
八股文最重要的就是格式,然后是内容不能超出四书五经的内容,并且字数还有限制,结构有程式,句型有排偶。凡是超出的,全都不合格。
只破题一项,傅子寒就练了三个月,每日做三篇文章给老师看。那段时间简直就连做梦的时候都在写文章破题,整个像是要走火入魔一般。
这么苦练了三个月的成果还是不错的,这次的制义题目,跟老师给他练习的某个题几乎一模一样。
那篇文章也是他们师徒两人圈定的十篇最可能被出的题目之一,傅子寒就修改这十篇文章就用了整一个月,可谓倒背如流。
虽然是做过的题目,但是傅子寒还是认真对待,在稿纸上将整篇文章默下来,又斟酌着修改了字句,才工工整整的抄录到试卷上。
第一场结束后,傅子寒被接回家,跟老师简短的说了下题目之后,就回房大睡,直到晚膳前才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宝贝女儿点着烛火,坐在桌前绣花。
“静姝,你怎么不回房休息?”
撑起身体,傅子寒也觉得身体有些疲态,没急着下床,靠坐在床头缓神。
“爹爹,你醒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女儿给你熬了粥,你等等,我去端。”
看到父亲醒了,静姝小脸顿时灿烂起来,连珠似的一串话说出来,让傅子寒想要问她的那些话都被堵在嘴里。
没多久,静姝端着清粥小菜进了屋,后面还跟着文先生夫妇。
幸好傅子寒趁女儿去端饭的时候收拾好了自己,不然这会儿他真要没脸见老师师娘了。
看着傅子寒喝完一碗粥,文先生夫妇才松了口气。
“好好好,没事儿就好。今晚就别看书了,等会儿出去走一走,早点休息,明日又要下场。”
文先生捋了捋长须,目光是温和慈爱的。
“第二场考论和判,这对你来说不难,但也不简单。你丢下功课太久,这短短一年的时间还是不太够。不过你运气不错,这届的主考官大人比较务实,所以对你现在的情况来说,过的可能性增加了一两成。”
这位主考不但是务实的官,跟傅子寒的父亲也是同窗,当年那事儿这位大人也曾帮忙奔走。可惜时机太不好,傅家处于风口浪尖,他爹不死,这事儿不容易摁下去。为了平衡各方,傅家家主迫不得已成了背锅送命的对象。
傅子寒毕竟不是原装,对于傅家的悲凉过往,他心有戚戚,却也不会沉溺其中,这也是他为何在家人受到威胁时,果断找上文先生求助的原因之一。
十一又该进场,这次傅子寒对考棚的情况了然于心,准备的也更加充足实用,加上这两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的,倒是难得的睡了两晚好觉,连做题的时候都文思泉涌,下笔有神。
这一次童胖子又来考场外等候,待傅子寒出来时,胖子松了一口气,肉肉的巴掌拍了拍傅子寒的后背。
“刚才你是不知道,有人被从里面抬了出来,看上去像是不太好。”
傅子寒瞅了瞅天,不冷不热的,怎么会有人连这么好的天气都扛不住?
“我听人说是那人一时不慎污了卷面,当时就厥过去了,被送出来的时候,人就剩了半口气。”
这倒是,最怕就是这种情况,非战之罪。但是也没法,他自己不当心,怪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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