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盐巴还觉得困惑哩。
“你的意思是说,隔壁的一家三口,也是罪恶滔天之人吗?”
“这我怎么知道?”潘十二把手一摊,见小盐巴满脸不信,便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宛若慈爱的老母亲:“小娃娃,你就乖乖休息,其他什么事,都交给我吧。”
话说得漂亮,真等晚上吃饭时,却不是这么做的,小盐巴看着炒糊了的青菜,粘着蛋壳,夹生的番茄炒蛋,还有咸得仿佛倒了盐罐子的可乐鸡翅愣愣出神。
“这个能吃吗?”
潘十二尴尬道:“呃,应该你来做的。”
小盐巴哼哼唧唧,将不能吃的饭菜统统扔进垃圾桶里,自己煮了一包泡面吃,潘十二主动请缨去倒垃圾,打开门,屁颠屁颠地下楼了。
溜得比兔子还快……
舒舒服服洗完澡,小盐巴盖上被子。
潘十二不愿招惹是非,他听是听进去了,但总不由自主地要去想,拍了拍自己的脸,小盐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
……
晚上,似乎又做了梦。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落魄荒凉的小城镇里,附近传来大楼修建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人们烦躁不堪,眼前是所学校,学生们穿着蓝色校服,从大门口鱼贯而出。
看上去应该是放学的时间。
“最近又有人死了?”
“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你不知道?是食堂张大娘一家,他老公是开包子铺的,全死了,地上全是血,把墙壁地毯都渗透了……”
“天啊……这么惨?”
“还有更惨的,听说警察来的时候,张大娘没穿裤子,里面肠子都被拉出来了。”
“我不想听了,好吓人。”
“凶手都没抓到,县里肯定不安全,反正我已经让我爸放学来接我了……”
小盐巴闻声望去,是两个女高中生在窃窃私语,穿着相仿,发型不同,左边的扎着高马尾,右边的姑娘是短发梨花头,说话间,梨花头的父亲已经在马路对面朝着女儿挥手了。
梨花头蹦蹦跳跳地向高马尾告别,坐上了父亲的电瓶车。
高马尾便背着沉重的书包,独自回家。
此时正值冬季,放学没多久天便暗了下来,高马尾迟疑地停下脚步,越走越慢。
——被跟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一直没跟朋友说过这件事,两个星期前,每次回家的路上,都有被跟踪的感觉,回家跟父母说过,母亲曾提前下班一个星期接她放学,然而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就此作罢,直到三天前,被跟踪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偷偷瞒了下来。
想要回到家,高马尾必须穿过一条黑暗幽森的小巷,她畏惧了,返过身,朝着灯光较亮、还算热闹的大马路走去,特地绕过小巷,多走了十五分钟的路程。
不久之后,终于安全到家,她不由松了口气。
小盐巴跟在她身后,见高马尾平安无事,便跟着安下心来,幸好幸好。
“潇潇回来啦。”高马尾的母亲从厨房里走出,在自己的围裙上搓了搓,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老师留堂了。”高马尾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随便编了个谎敷衍道。
原先小盐巴背对着她,也看不清女生的脸,这回双马尾转过身,才真正看到了她的样子。
清秀的面容,清爽干净,只是这张脸有些熟悉。
是前天半夜问他借餐巾纸的女高中生,只是那时候的脸色比现在要惨白许多,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给人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小盐巴想起当时她说的话,轻飘飘,带着空灵的气息,但并不真切。
“请问有纸吗?我受伤了……”
是一种哀怨悲伤的语调,忧郁婉转,听多了叫人心里难受。
小盐巴想着想着便惊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估计还没到早晨吧,在被褥里挪动几下,盖住了脑袋。
小盐巴不想再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了,太过真切,以至于脑海里不断回放刚才所经历的梦境。
打了几个滚,去看手机,还早呢,才凌晨三点,他再次躺回了床上。
渐渐的,困意席卷而来,侵袭了意识,再次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来到了这座落魄荒凉的小城镇之中,只是季节变成了初春。
高马尾的面色变得憔悴,她上课犯困,精神不集中,被班主任训斥,郁郁寡欢。
“到底怎么回事?”
高马尾死死咬着唇。
她走了几天大道,确实清静了一个多礼拜,窥视的人似乎消失了,但很快她发现是自己太天真了,那人还在形影不离地跟着她,每当下楼吃饭,书包里的试卷,都跟她离开前摆的位置不一样,更奇怪的是,从家里带到学校的勺子,无端失踪了好几次,明明放好之前记得位置,再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
班主任见她死活不肯说,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放她离去。
高马尾在学校里成绩不错,就算这次月考名次下降,考个普通一本没有问题,只是要再这样精神不济,会对高考有影响……
班主任未免忧心忡忡。
高马尾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了,除了几间还在补习的教室,其他教室的灯光都已经暗了下来,操场上更是黑暗静寂,一个学生没有。
这几日她被骚扰得神情恍惚,走路脚下飘飘然,加上班主任严肃的教训,让她更加无精打采,一边走路,一边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一桩接着一桩,霉运像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紧贴着自己。
心里藏着事,便也没仔细顾及四周,当她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走进小巷深处。
——太晚了。
她看到一张男人的脸,露出丑恶的笑容,自己经常遇见他,是学校里收废品的青年人,常年脏兮兮的长相,浑身散发着垃圾的臭味,其貌不扬,谁的目光都不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眼。
他能进出学校,却不被注意。
“你就是那个人——”高马尾尖叫道。
偷偷跟踪,窥窃着她的那个人!
但很快被捂住了嘴巴。
小盐巴紧皱眉头,想要看清男人的脸,可是看不清晰——
依旧是模糊的样子,仿佛带了涨黑色面具,露出一双恶魔般的眼睛和恶劣古怪的笑容。
男人的身高,体型,穿着,甚至脸上带着的那副黑漆漆的面具,都让小盐巴觉得眼熟。
他和昨晚梦境中,杀死张敏一家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145章
高马尾瞳孔骤缩,露出绝望的神情,剧烈地挣扎起来。
她宛若一朵深陷泥泞的白色花朵,拼命张开枝叶往上攀爬,却借不到丝毫的力气——
漆黑的小巷幽森狭窄,落后的小镇并不热闹,此时正值晚饭时间,大马路上已经人烟稀少,谁也不知道黑暗中发生了什么,附近的居民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呼救的嘴被残暴捂住,哽咽声根本不足以引起路人的注意。
救命——
谁来救救我——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知道。
少女的气息变得微弱,瞳孔涣散,渐渐的,停止了呼吸。
凋零的花朵犹如一只散了架的破布娃娃,泊泊鲜血沾染了蓝色的校服裤子,她被随意扔进了草丛中,但这股怨恨不会变,就算死了,也没闭上眼睛,而是直直盯着男人。
凶手也不是完全不害怕,他被少女的目光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皱着眉把尸体踹翻。
“哼。”他冷笑,自言自语道:“这回总看不到了吧。”
说完,便哼着歌,气定神闲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又重新折了回来,居高临下打量着眼前的尸体。
“听说漂亮女人死后,眼睛会折射出生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的倒影,其实我也不太信,不过防患于未然,总不能等到警察来了再动手,你说是不是——”
男人用美工刀狠狠刺向她的眼睛:“挖出来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怨恨的脸庞露出两个森森的血窟窿,幸好巷子里没有灯光,他看得并不清晰,一切做完以后,便将尸体抛至一边,简单地处理了现场,男人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进出,才大跨步地离去。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高马尾的血液渐渐凝结在一起,形成怪异扭曲的血人。
它顶着空落落的两个黑洞蹲下身,将滚落一旁的眼球拾了起来。
“我的眼睛……”高马尾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眼球,宛若捧着世间罕有的宝物,轻柔地将它们装进了自己的头颅里。
这副模样古怪又恐怖,像两颗黑白丸子陷进一团殷红的血浆里,但高马尾仍然开心地在草丛中蹦跳。
它的眼睛,又回来了。
得到了眼睛,视线缓缓往下移,清晰地看见自己丑陋的身体,震惊,自卑,不敢置信席卷全身。
这团难看的凝结物是什么?
没有手,没有脚,只有隐约模糊的形态。
“啊啊啊啊——”它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抱住头,悲戚地大声痛哭。
“没事吧?”身后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白净的掌心上放着一张纸巾。
“我死了,我死了……”高马尾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指尖缝隙中流淌下的眼泪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它转过头,大概是眼珠才刚刚按上的缘故,随着视线的移动,不自然地上下乱动着:“我死了,不需要餐巾纸了……”
它看到一个漂亮的男人站在身后,他有一张美到妩媚的脸,身材高挑颀长。
“没关系……”男人轻轻安抚,高马尾焦躁的情绪竟奇异般的缓解下来,他抱起少女被折磨得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温柔而缓慢地说道:“你不会死。”
“我会复活吗?”高马尾茫然道。
“你已经复活了。”男人朝她轻笑,似是鼓励,鼓励中有带着隐隐其他不同的东西。
高马尾又换上了新的皮囊,穿上了死前那套校服,只是撕裂地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它把掉下来的肠子塞回肚子里,血依旧从伤口泊泊淌下:“怎么办啊……我在流血……”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