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寒站起身,接过顾霜晓端过来的托盘,里面除了两碗粥外,还有一碟子煎饼,两个鸡蛋和一小碟凉拌菜。味虽还未尝,色香却都是不错。
“厨房里没什么材料,只能做这些了,将就着吃吧。”顾霜晓佯装没看到傅明寒惊讶的目光,如此说道。她知道他在讶异于她的“厨艺提高居然如此之快”,可这事情根本没法解释,总不能说“亲,这是因为我穿越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干脆装死吧。反正傅明寒这人有一点好,当她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逼问。
“……嗯。”傅明寒想说“不,这已经很好了”,事实上,因为过于忙碌疲惫,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如此正常的早餐了。可最终,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说,不知如何说起,更不知该不该问“你是什么时候练习的这些”,他甚至有些害怕知道这件事。倘若,倘若她真的为了挽回这段婚姻而做了这些努力,那么他……
下定决心要结束这段婚姻、还以她自由的他,该做出怎样的回应,才能不让她的辛苦落空,不让她过于痛苦呢?
傅明寒沉默地坐下身,端过粥碗放在自己面前,低头喝了一口粥,又吃了一筷子菜。眉峰微颤,眸中露出惊讶之色——好吃。比他所想的还要好吃许多。结婚以来,她做过的饭菜中,这是最好的。
暖融的粥下了腹,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于是也不再多说多想什么,只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见他如此,顾霜晓松了口气。
昨夜,因为傅明寒睡了太久,有些不放心的她去他的房间看了一眼——大约是觉得她会去叫他,他没把房门关紧。进去后,她发现他睡得不□□稳,看起来又累又倦,仿若身陷梦魇。于是她用了一点小手段,以让他更好地休息一下。正如诸多小说所写到的那样,这个世界的确正处于“末法时代”,许多她记忆中的术法都无法使用。不过嘛,反正她现在又不想搞什么大新闻,对于一个一心只想“种田”的女人来说,她掌握的小手段也完全够用了。更何况,能回家已经是难得的恩赐了,其他实在无需要求太多。
吃完早饭后,傅明寒主动承担了洗碗工作。
顾霜晓没反对,她都已经做了饭,他洗个碗会怎样。反正她也没想讨好他,于是只一边帮忙将盘碟碗筷往厨房送,一边看他一丝不苟地解开袖口捋起袖子,他向来是个认真的人,哪怕是洗碗扫地,看起来也像是在处理什么大事。
想到此,她颇觉有趣,不由勾唇一笑。
傅明寒若有所感,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身穿围裙、满手泡沫的他此刻看起来居然有点呆萌。
顾霜晓噙着笑,微微摇头:“没什么。”
说完,她转身离开,自顾自地回房换起了衣服。昨天她既然临时改口说要回老家,他就一定会坚持帮她做到,否则估计会于心不安。再加上她的确是想回去一次,所以,回就回吧。
傅明寒收拾完厨房走会客厅时,刚好看到顾霜晓从楼上走下来,罕见地没有穿她那些其实不方便行动的裙子,而是简单地穿着衬衫加牛仔裤,亚麻色的长卷发也不像从前那样披着,而是在脑后高高地束成了一个马尾,发尾卷曲的弧度很好看,走动间摇摇摆摆,像是一枝垂在墙头随风摆动的花。
走近了,他才发现她也没有化妆,又或者只是化了不易被看出的淡妆,他实在分不太清那些。但不得不说,比起以往那总让人觉得有些可爱过头的“公主妆”,他倒是更喜欢她现在这种清爽的模样。
“走吧。”
“不带东西?”傅明寒看着她斜挎在身上的小包,眼神有些疑惑,她出门时要带的东西可从来不少。
“该带的都带了,换洗衣物那边的房子里也有。”顾霜晓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便一马当先地朝外走去。经历过无数穿越的她肯定与从前不同,也懒得刻意伪装成从前的样子,她知道傅明寒肯定心有疑惑,不过就这样吧,反正他也不可能抓着她逼问“你到底是不是顾霜晓”。
因为是工作日,出市的车辆并不算多,载着两人的车辆一路行驶地很顺畅。
路遇红灯,傅明寒停下车辆,侧头看着正对着窗外发呆的顾霜晓:“要听音乐吗?”从前开车时,偶尔会觉得她吵过头,而今她一言不发,他反而有些不适应。可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话题,思来想去,只能问上这样一句。
然后就看到她总算扭过头来,看了眼他后,回答说——
“随便。”
傅明寒于是播放了一首轻音乐。
音乐声响起,车中反而显得更加静谧。
相较于傅明寒的不适应,顾霜晓反倒觉得挺惬意,本来嘛,虽然她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依旧清晰地存留于脑海中,但就事实而言,她也的确是与身旁人许多许多年没说过话了,就算想开始话题,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与其尬聊,倒不如保持沉默。更别提,他说不定压根就不想和她聊,所以还是别招人烦了。
一路无话。
因为结婚之后也陪她回过几次老家的缘故,傅明寒顺利地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一般来说,老家是指某个人的故居地或者父母长期居住的地方,但顾霜晓口中的“老家”却并非如此。
这就不得不提到她的身世了——某种意义上说,她是个很幸运的人,原本出身只是普通的父母赶上了“淘金的浪潮”,直接让她成为了可以自由自在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但同时,她也是个不幸的人,因为八岁那年,她就失去了母亲。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未必绝对正确,却也绝对经得起实践考验。区区半年后,她的父亲就再娶了。她与后妈两看两相厌,在发现实在无法调解家庭矛盾后,顾霜晓的父亲将女儿打包塞给了自己的前任岳父岳母,即顾霜晓亲生母亲的父母照看。
感情上说,顾父就是一个大写的渣男,但在金钱上,他还真没亏待过顾霜晓。她与傅明寒的相亲也是顾父一手促成的,虽然结果是失败的,但就傅明寒的相貌人品而言,顾霜晓知道自己的便宜亲爹真没打算坑她。
言归正传,顾霜晓口中的老家其实指的是外公外婆的居住地,这两位老人很疼顾霜晓,可惜身体都不好,前几年相继去世了。死后的遗嘱上,他们选择将自己的屋子留给了唯一的外孙女。
下车时。
顾霜晓听到有人喊自己。
“霜晓!”
她回头一看,发现喊自己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韩驰韩燕这对兄妹的母亲王婶。其实这也不奇怪,韩家住得离她外公家不远,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从小就认识那兄妹俩。
“带老公回老家啊?”王婶熟稔地凑了过来,往车里看了看,“阿驰和燕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啊?”
傅明寒微微蹙眉,他当然知道这个打招呼的女人是谁。妻子那两个“闺蜜”的母亲,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不过,对于韩驰韩燕这对兄妹,他的印象相当不好。
韩驰面对他时,口中说话亲热,眼神却总是充满敌意。
而韩燕,说话和眼神都很亲热,却总带着点似有似无的挑逗意味。
这个王婶他虽然接触不多,却也敏锐地觉察到她绝非表面看来这般热情和蔼。
他也曾尝试过委婉地劝说顾霜晓远离这家人,然而后者的反应却是无比强烈,扬言说“我交怎样的朋友,不需要你来管!他们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我!”,还为此和他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他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他可以肯定地说,他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对兄妹绝对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
乍遇故人,顾霜晓再次由衷地觉得过去的自己真傻,真的。
王婶看她就跟看着一块金砖似的,以前的她怎么会把这种充满了欲望的眼神理解为“慈爱”,真是难以理解那时自己的脑回路。
反正以后八成不会再接触了,她也懒得虚以委蛇,只是直接说:“我没喊他们。”
“啊?为什么?”王婶惊讶地看着顾霜晓,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喊他们?”
“我和丈夫回老家,为什么要喊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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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纷杂的思绪
王婶嗔目结舌地看着顾霜晓,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怼。
而顾霜晓显然懒得和她解释什么,只是拉着明显在发呆的傅明寒,兀自进了院子。
片刻后,王婶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抬起脚就欲踹傅明寒的车。恰在此时,顾霜晓停下脚步,回过头似笑非笑地对她说道:“事先提醒你下,这车就算掉个漆,修理起来也都不便宜。”
王婶抬到一半的脚顿住,片刻后,她讪讪地放下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抬起头时,只见顾霜晓和她老公已经进了屋,她啐了一口:“呸!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进了我家的门,我非得好好调|教下你不可!”话虽如此,却到底不敢再抬脚,反而往旁边挪了几步,生怕不小心刮到蹭到就要赔钱。
她家虽然和顾霜晓外公家离得不远,居住环境和生活环境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一直以来她都盼着顾丫头能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自己家中来,然后借着这趟顺风车,从此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可惜儿子不争气,围着人转了那么多年,结果顾霜晓到底还是嫁给了别人。
顾丫头的丈夫在此之前她也见过几次,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地说自己儿子比他强。好在之前女儿偷偷对自己说,他们兄妹俩合力,已经快把这门婚事给搅合黄了。到时候,儿子把顾霜晓娶进门,女儿傍上傅明寒这等有钱的公子哥,岂不美滋滋?
就前两天,女儿还说他们快离了,怎么今天就一起回老家了?真是奇了怪了!
王婶暗自嘀咕着,可惜身上没带手机,不然真想立即打个电话给女儿问上一问。
而此刻,被扯进屋的傅明寒也总算回过神来,他心情复杂地问:“你和……你那两个朋友吵架了?”以往她对那王婶可亲热的很,简直把对方当妈看待。
“没吵架。”顾霜晓实话实说,“只是绝交了。”
“……”傅明寒忍耐了下,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是一路人。”顾霜晓摇了下头,不欲再谈这个问题,只是说,“开了那么久的车,你是想躺会儿还是去书房休息会?”
“去书房吧。”傅明寒觉得之前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的自己,在很长时间里应该都不会犯困了。
“好。”
因为定期有请专人来打扫的缘故,屋子里很干净。
顾霜晓的外公外婆生前都是教师,在他们年轻时所处的那个时代,能为人师者很大一部分都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比如说顾霜晓的外公,懂得四门外语,而她的外婆,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此,年轻时很是受了一番磋磨,也因此留下了病根。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两位老人的寿命虽然不能说长,但都是含笑逝世的,除开不放心顾霜晓外,没有太多遗憾。
书房是外公外婆一起使用的,乍看有些凌乱,仔细一看又觉得拾掇地错落有致。
顾霜晓最喜欢书房自带的小阳台,小时候最喜欢和外公外婆面对面坐在阳台上的小桌边。有时外公教她下围棋,她却非要偷偷摸摸地把规则改成五子棋,五颗棋子连在一起后就抬手高呼“我赢了!”,惹得外公哭笑不得。有时外婆教她织毛衣,她织着织着不知怎么的就把围巾给织成了麻花,惹得外婆连连摇头。
这栋屋子,满满的都是她最珍贵的回忆。
她从不带其他人来这里,除了傅明寒。
但这一点,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顾霜晓看着走到阳台上、很自然地坐在了从前外公最爱坐的位置上的傅明寒,愣了下,随即无声地笑了下。
第一次带他来时,她也想过,很久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他和她也会像外公外婆一样肩并肩坐在一起,一起教导自己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那时他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问她“笑什么”,她摇摇头,笑了又笑,就是不肯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说到底,没缘分。
她熟门熟路地翻找出棋盘和两个棋罐,拎到他身边,问:“下棋吗?”
“好。”傅明寒点头。
他向来不怎么会拒绝她,哪怕某些要求不怎么正当。
傅明寒是随爷爷学的棋,自觉棋力一般,需要的时候陪老人家们休闲下还可以,其他场合就算了。说起来,他还真没和她下过围棋,倒是听她说过她外公棋下得很好,也不知她水准如何。
怀着这份疑惑,他看着执黑的她拍下了一粒棋子。
起手即天元么?
第二粒棋放那里?
嗯?第三颗棋子的位置好像有点奇怪。
等等,她怎么放哪里?
……
在傅明寒越来越奇怪的目光中,顾霜晓手指往棋盘上那么一按,只听的“啪”的一声,五颗黑子连成了一条直线,她志得意满地点头,宣言曰:“我赢了。”
傅明寒:“……”
顾霜晓坏心眼地看着自己这即将成为前夫的便宜老公嘴角抽搐的呆愣模样,活像一只被抢走了鱼的、胡须颤抖的猫。
“……五子棋?”
“对啊。”
“不是围棋?”
“我说了是围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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