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夜里说了梦话。”谢云诀忽然开启了话题。
沐沉夕有些心虚:“我…我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是唤我名字来着。”
沐沉夕干笑:“哈哈哈,我昨晚好像梦到你平步青云,当上丞相了。”
“是么?那你为何还问我,你好不好看?”
沐沉夕涨红了脸:“我真的有问?”
谢云诀点了点头:“你还唤我与你一同沐浴,你说你如今很爱干净,叫我……叫我别嫌弃。”
沐沉夕不记梦,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说梦话的习惯。心里犹疑,偏偏他说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沐沉夕默默拿被子蒙了脸,同床共枕这件事着实容易丢脸。
谢云诀忍笑忍得很辛苦,平时看起来聪明伶俐的,这会儿这么好骗。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醒了就起身。”
沐沉夕哪里好意思起来,磨蹭了半晌,待他去洗漱了,这才飞快穿好衣服起身。
早膳准备得很丰富,谢云诀注意到,如今她用膳已经很是细嚼慢咽了。以前她喜欢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时常挨夫子的教训。
那时候谢云诀很是鄙夷,觉得这位同窗明明是世家子弟,行事做派却全然不守礼节,十分粗俗。这样的话,他也曾经亲口对她说过。
可如今,她全都改了。她心中一定是很在意的。
回想起来,谢云诀也不知道为何当初自己会对她说了那么多恶言。明明如此乖巧可爱,为什么那时候会觉得她像是洪水猛兽?
沐沉夕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用完了早膳,忽然提议道:“云郎,现在离上朝还有些时辰,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外室?”
谢云诀正饮餐后的茶水,听到这句话,忽然呛了一下。
第28章 外室
他咳嗽了几声,眉头紧锁:“我没有外室!”
“可旁人都说她是你的外室,不如你随我去瞧瞧?”
他起身负手走在前方,沐沉夕一路打着算盘。
昨晚她把风裳带回来之后,就拿铁链子锁在了柴房里。这会儿靠近柴房,还能听到里面锁链的响动。
沐沉夕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风裳已经醒了,因为昨晚受了伤,脸色还有些苍白。此刻见了沐沉夕,顿时满眼恐惧。
“风裳,我给你带了一人。”
风裳瞧了瞧沐沉夕身旁的男子,如此出尘俊逸,长安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失神。
沐沉夕转头对谢云诀道:“云郎,这就是自称是你外室的女子。她说她腹中还有你的骨肉。但我探过了,没有骨肉,只有赘肉。”
风裳闻言顿时直起身,柳眉倒竖:“肉?我这腰身上哪有肉?”
沐沉夕冷笑:“你一个杀手,腰腹还有赘肉,一看就是平日里惫懒,从不严格要求自己。才会在任务中一败涂地。”
风裳火了:“士可杀不可辱,有本事你杀了我!但我腰腹上就是没有赘肉!”
“得了吧,你看看你的脸,比中秋的月亮还圆。王羽勉当初是怎么相中你的?”
“王羽勉是谁?我为何要他相中?!”
“不是王羽勉寻你来杀我的么?”
“不是。”
“那是谁派你来的?”
风裳哼哼了一声:“金主的身份,我是不会透露的。”
“既然这样,那我留你也没用了。”沐沉夕说着向谢云诀伸出手,他将匕首递给了她。
风裳瞪圆了眼睛,惊恐万分。昨天她亲眼见到她顷刻之间破了七星阵,杀人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手起刀落,便是血花四溅。
她一步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风裳的心都提了到了嗓子眼儿,沐沉夕的眼神十分可怕,仿佛她只是弱小的猎物。
然而此时此刻,沐沉夕看着她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忍笑快忍出了内伤。胆子这么小还跑出来当杀手,也是罕见。
刀刃慢慢抵到了她的脖子:“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沐沉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风裳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颤抖:“既然这么可惜,不如放我一条生路?”
沐沉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是不行,不过我留你有什么用?”
“我……我……”
“这么说吧,从你接这个任务开始,你就注定了只有死路一条。今天即使我放了你,出去之后你就能确保自己不被灭口么?”
风裳神色恍惚,心中方寸大乱。
“何况你连是谁要杀你都不知道。”
“我认识他的眼睛!”风裳叫道。
沐沉夕略一思忖:“倒是有点用处。”她的刀远离了一些,忽然捏住了她的脸颊,丢了颗药进去。风裳没回过神,一下子吞了下去,惊恐地瞧着她:“你……你……”
“是毒药,不过不会让你立刻丧命。只要按时来寻我拿解药,便无事。”
风裳丧眉搭眼地垂着脑袋,又不敢发作。
沐沉夕将那匕首收回,重新递给了谢云诀。
他蹙着眉头负手离开了柴房,走到门口,才停下脚步:“昨日是不是她要杀你?”
“是。”
“这样的人还是尽早料理了。”
沐沉夕有些诧异,谢云诀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如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干脆果断起来。
“留着她还有用处。”
“何用?”
“留在府里充个妾室。”
“胡闹!”
沐沉夕扯住了谢云诀的衣袖:“又不是真的充妾室,我只是想查出来是谁想害我。你可愿帮我?”
谢云诀的神情很是不情愿,但看她可怜巴巴瞧着自己,不悦道:“谢府之事已经交由你处置,你愿意如何便如何,不必问过我。”
“你答应了?!”
“以后别把这人带到我眼前来。”他怕自己忍不住不顾她的计划,直接将人给处置了。
沐沉夕连连点头,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
谢云诀其实从见到那小杀手的瞬间,就知道了她的打算。这计划倒也行得通,关键就在于他愿不愿意配合。
他是千般万般不愿遂了她的心意,可是不帮她,她又孤掌难鸣。谢云诀觉得,自己人生这些年顺风顺水。无论是学问还是仕途都可称得上唐国无出其右的天才,这一路平步青云,多少艰难险阻在他眼前不过弹指一挥。
可遇上了沐沉夕,他除了认命,没有别的法子。
果然,风裳被安排了一个小院住下之后,长安城里便传遍了他又纳妾的风声。
沐沉夕人前一副端庄大方的贤妻模样,对那小妾还颇为照拂。以至于原本想看她笑话的那些人,都不由得替她打抱不平。
旁人便也罢了,谢云诀还被他母亲大人叫去,耳提面命训了真正一天。他百口莫辩,只得低头认错。
然而回到倾梧院中,始作俑者竟然还优哉游哉地在赏画。
瞧见他进来,沐沉夕便欢喜地拿了一卷画递到他眼前:“云郎,你看,这姑娘生得,面如银盘,高额广髻,一看就是个有福气又旺夫的面相。”
“谢府才添了一个妾室,你还不知足?”
“这不是给你挑的,是给太子殿下挑的。”
谢云诀瞧了眼那画像,这位姑娘的相貌生得实在是鬼斧神工。
“沉夕,你实话说,你与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何过节?”
“我跟他能有什么过节?我俩从小玩儿到大。”沐沉夕一脸慈爱地端详着那副画,越看越满意。
谢云诀瞧了眼画中的女子,陷入了沉思。沐沉夕当年对他一见倾心,多半是因为相貌。可她此前十分欣赏的张毅贺,再加上今日画中这位姑娘,难道和他的相貌有什么共通之处?
谢云诀有生之年,头一次对自己的相貌产生了怀疑。
沐沉夕卷了画,有满脸笑意地瞧着谢云诀。谢云诀后背一凉,直觉他夫人定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云郎,你最近在外面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谢府的风声?”
谢云诀了然,这丫头是要给他下套了。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这谏议大夫弹劾的折子不都送到陛下手上了么?”
“朝廷中的事情,你如何知晓得那么清楚?”
沐沉夕心虚地笑了笑:“这不是前些日子去监察御史府上和他夫人打马吊的时候,她无意中说的。”
“所以你如此热衷于给旁人送钱,就是为了听这些零碎的消息?”
“偶尔听着打发打发时间。”
“以后若是想知道什么消息,不必舍近求远。”
沐沉夕小声嘟嚷:“你处理的可都是朝廷机要,怎么能随意透露给我。”
“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只是你要做什么,也需提前知会我一声。”
沐沉夕想了想,谢云诀可是内阁首辅大臣,若是他愿意告诉她,那些消息还真不是她成日里打马吊换来的零碎消息可比的。
“成交!”
沐沉夕顿了顿,回过神来,自己都被绕过去了,差点没能说正事:“可是谏议大夫那参你的折子——”
谢云诀走向了书桌,取出一本折子:“你是说这本?”
沐沉夕走过去,翻开来瞧了瞧,确实是在参谢云诀宠妾灭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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