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沉夕瞧向谢云诀:“云郎,你有兴趣?”
谢云诀冷冷道:“随口一问罢了。”
“想来谢大人对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金戈铁马浴血杀敌的快感,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沉夕,你说是不是?”
“是啊。”沐沉夕替他斟满了酒,“和金国一战,太子殿下居功至伟,来,干了这杯。”
“但没有你从旁协助,我也不可能有今天。”
沐沉夕的手顿了一下:“协助?”
她那时候可是领了一路大军,明面上裴君越是那路大军的主将,可无论是兵法谋划还是领兵出战,基本都是她冲在最前面。
裴君越有些心虚,沐沉夕又给他倒了杯酒。
“是是是,我从旁协助,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来,再干一杯。”
谢云诀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我杯中也没酒了。”
“饮酒伤身,云郎,你明日还要早朝呢。”沐沉夕抽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几杯酒,无妨。”
沐沉夕晃了晃酒壶:“空了。其实酒喝多了也误事,要不今晚的酒便到此为止。我还亲自看着让厨房煲了汤,你们尝尝?”
谢云诀却不依不饶捏住了她的手:“喝点酒也挺好的,你醉了酒的模样,很是乖巧可爱。”
乖巧?可爱?这两个词还能放在沐沉夕身上?裴君越惊愕地瞧着两人。
“我…我醉了酒什么模样?”
谢云诀笑了笑:“像只狸儿,很黏人。喜欢唤我的字。”
裴君越从未见过沐沉夕喝醉,此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沐沉夕一向自负千杯不醉,此刻被人揭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可我听叮咛说,我那天醉了酒回来,便睡着了。”
“睡梦中叫的。我数了,唤了七十六声季白。”
裴君越灌了自己最后一口酒:“反正是醉了酒,太傅就是信口胡说也不可考证了。”
沐沉夕很是心虚,上次自己还说了梦话,喝醉酒差不多也是那个德性了。这要是以后再醉酒,说不准霸王硬上弓。
谢云诀好不容易才肯亲一亲她,她要是再像以前一样干些混事,可就不能再拿年纪小不懂事说事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谢云诀瞧着沐沉夕这心虚气短的模样,不知道她到底在躲避些什么。夫妻恩爱明明是羡煞旁人的事情,莫非是不愿意太子听到?
太子的神情就再明显不过了,脸色愈发铁青。
如今还有些发紫。
过了一会儿又白了。
他还没有说一同沐浴之事,他便受不住了,也是用情至深。
忽然,裴君越神情一变,他捂住了肚子,张了张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谢云诀蹙眉,不至于气到吐血吧?
沐沉夕仿佛早有准备,见裴君越吐血也不慌张。他身形晃了晃,一头栽在了桌上。
谢云诀眼睁睁瞧着沐沉夕脸色也渐渐白了,接着口中的血顺着嘴角流出。她从容地将手撑在桌上,缓缓趴了下去。
此情此景,怎么这么像……殉情……
还没等谢云诀回过神来,刚端着汤来的丝萝惊叫了起来:“夫人——太子殿下——”
“汤别洒了。”谢云诀喝道。
丝萝差点松开的手赶忙端稳放在桌上。谢云诀起身探了探两人的脖颈,脉搏还在。
他不疾不徐吩咐道:“你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少卿凌彦凌大人。”
丝萝惊恐地望着两人,半晌才回过神,转头便跑。
“夜晓。”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他眼前:“公子有何吩咐。”
“拿我的令牌入宫面见陛下禀报此事,并请御医前来。”
“是。”
身影迅速消失,一如从未来过。
谢云诀又吩咐叮咛:“寻两名家丁将太子殿下扶到澜庭阁,让府上大夫先行诊治。”
“是。”叮咛正要离去,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夫人呢?”
谢云诀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倾梧院。临行前还吩咐下人,将夫人煲的汤端回去。
沐沉夕靠在谢云诀的怀里,腹内还翻绞着,但这些疼痛还能忍。
他抱得很稳,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喉结上下翻动着。
谢云诀将她放在了塌上,脱下了鞋袜,盖上了被子,便起身不知道做些什么。
沐沉夕躺了一会儿,忍着腹痛掀开眼皮瞧了一眼。赫然发现,谢云诀正不疾不徐地喝着那碗汤。
她亲自看着火熬的汤,就算是吃不下也要喝完,免得便宜了裴君越那臭小子。
沐沉夕沉不住气,哼哼唧唧叫了起来:“好疼……云郎……”
谢云诀没有动。
沐沉夕翻了个身蜷着身子:“疼…好疼…”
他依旧没有理会她。
“夫君,我腹痛……”
“知道痛,还给自己下药?”
沐沉夕见他看穿了,干笑了两声:“如此,待陛下和大理寺来查的时候,才能把谢府摘出去嘛。”
谢云诀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覆在她的肚子上:“你把药下在了酒里?”
“太子的杯子上也涂了一些。这药性烈,但我控制好了量,太子不会有事。”虽然有些对不住裴君越,但这件事她早已经同他商议过了。
“你呢?”
“我…我就是肚子疼…”
谢云诀轻轻替她揉着肚子:“一会儿御医诊完,你便将解药服下。”
这点疼痛沐沉夕还能忍过去,战场上中了毒箭剜肉之时她都没叫一声,这会儿叫了就是卖卖惨。而且谢云诀这么揉着,确实舒服了些。
“舒服些了么?”
“你揉着就好些了。”
“毒杀太子这等事情你也做得出来,活该受罪。”谢云诀嘴上教训着,手上却还是控制着力道。
这个时候,沐沉夕本该眼泪汪汪地瞧着他,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但她实在是挤不出眼泪,只好退而求其次,将脸埋在他的衣袖里。
不一会儿御医前来替沐沉夕诊脉,管家前来禀报,大理寺少卿凌大人也来了。还带了大理寺的官兵前来。
谢云诀出去处理这些事务,沐沉夕便“虚弱”地伸出手让御医诊脉。
叮咛在一旁伺候着,瞧着沐沉夕苍白的脸色,神情也有些恍惚。
这酒菜明明是夫人亲自备下的,怎么会有事?府里有什么人有这样的胆量要害夫人?
大理寺少卿凌彦匆匆赶来,正要拜见谢大人,他便示意他迅速着手调查案件。
凌彦不敢怠慢,命人取了酒菜调查。自己则去了太子处,一眼便瞧见太子脸色苍白地躺着,东宫里的嬷嬷,太监和侍卫都来了。屋子里乌泱泱挤了一堆人,还有老嬷嬷焦急地驱赶着:“都出去,都出去。这儿这么多人,让太子殿下怎么喘得过气!”
眼看着太子这边是没法询问了,凌彦只好去寻御医。一问才知道,御医在给沐沉夕诊脉。
他有些担忧,询问丝萝:“你家夫人情况如何?”
“夫人也晕过去了,我这忙着去请大人,还没来得及去瞧。这御医自然是紧着太子殿下诊脉,诊完了才去瞧夫人的情形。两人都是中了毒,我也不知道夫人如何了。”丝萝抹着眼泪,“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家夫人。”
“还有太子殿下。”凌彦提醒道。
“对,还有太子殿下。”
正说着话,大理寺来人禀报,说是验出了中毒的缘由。
凌彦立刻赶了过去,看着那漆黑的银针。
“大人,这毒是被下在酒壶里的。”
凌彦转头问丝萝:“这酒有多少人接触过?”
丝萝也是惊魂未定,恍恍惚惚道:“酒是夫人清晨刚从后院挖出来的,之后就一直放在后厨里。”
“后厨有多少人去过?”
“今日公子邀太子殿下做客,后厨不敢怠慢,夫人也一直在。许多人都去过……”
“都叫来一一问询。”
丝萝只好去了。
而那头,沐沉夕刚被诊脉完,谢云诀便回来了。看御医的脸色似乎不太对,便询问道:“许御医,内子情况如何?”
“回太傅大人,尊夫人是中了和太子殿下一样的毒。”
“可有解药?”
“毒性尚未知,下官也无法配药方。”
沐沉夕虚弱地说道:“酒…一定是酒…我和太子殿下都喝了酒,夫君没有喝,毒在酒里。”
叮咛抹着眼泪道:“可是夫人,酒…酒都喝光了。”
沐沉夕垂下了眼眸:“那…那我和太子殿下是不是都要死了?”
许御医也不知如何回答:“夫人暂且性命无忧,只是太子殿下…”
沐沉夕苦笑:“太子殿下若是死了,我想必也是活不下去了……”
旁人听着是以为她会因此受到牵连,谢云诀听着却十分刺耳。
许御医束手无策,忽然外面有侍卫匆匆赶来禀报:“主子,不好了。二夫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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