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没有父子叔父。”
齐飞恒改了口:“齐尚书并非玩忽职守,只是药品不比寻常,不是说拿出来便能拿出来的。这陛下拨的钱款实在是…买不起那么多的药。”
沐沉夕瞧着齐飞恒,简直想把他的脑袋撬开来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水灾过后,控制疫情刻不容缓。一旦疫情爆发,会死多少人?!
她瞧了眼楚令舒,这种时候他身为言官不是该站出来驳上几句,怎么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他瞧了她一眼,身子动了动,站了出来。沐沉夕稍稍欣慰了一些。
“首辅大人,民间有句俗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您咄咄逼人,没有药材就是没有。与其责备齐尚书,不如另想方法解决此事。”
这话一出,两头不讨好。齐家想借此机会中饱私囊,怎么可能会另想方法。
“楚大人这么有法子,这赈灾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楚大人?”沐沉夕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
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瞧着她。有不明真相的朝臣上前道:“首辅大人,文渊阁议政,一个小厮也敢口出狂言干预朝政!以下犯上,不可姑息!”
第40章 护夫
谢云诀瞧了沐沉夕一眼, 有些无奈。沐沉夕想起他的嘱托,知道自己确实不该此时插1嘴,犯了忌讳。他若是不罚她, 如何立威?
何况这么多相熟的老东西巴巴地看着,满脸幸灾乐祸。一群豺狼虎豹, 就等着寻谢云诀的错处。谢云诀不罚,那叫姑息, 罚了, 沐沉夕这脾气能忍下去么?
这么多年了,他都滴水不漏,她一来就惹了祸。沐沉夕正要自己领罚, 谢云诀沉声道:“带下去掌嘴三十, 凌大人, 你去监督。”
凌彦瞧了眼沐沉夕, 谢大人这放水的意图也太过明显。他哪敢拉沐沉夕去掌嘴, 小命不想要了?
老东西们瞧着沐沉夕,她连皇上都敢当面顶撞。如今要被拉出去掌嘴,还不得当场跟谢云诀翻脸?
谁承想,沐沉夕竟然柔柔弱弱地福身说了一句:“小的领罚。”
熟识沐沉夕的老臣们差点站立不稳, 一个个惊愕地看着她。心中暗自佩服谢云诀,这么一个脾气火爆的丫头都能驯服,不愧是他。
两人出了门,离得远些,沐沉夕忍不住对凌彦嗔怪道:“这些还是唐国的股肱之臣么?身居高位只想以权谋私, 搞得名不聊生,早晚得出事。”
凌彦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朝中的官职多半在世家望族手中,似我们这般科考上来的仕子,都只能居于人下,人微言轻,什么也做不得主。”
“你如今可是大理寺卿了。”
凌彦拱手道:“这也是托了郡主的福。”
沐沉夕摆了摆手:“与我无关。你原本就心思细腻,明察秋毫。我可听说,之前那位王大人在任时,积累了多少错案冤案。你上任未几,就连续办了许多大案。很是厉害。”
凌彦羞涩地笑了笑:“郡主谬赞,分内之事罢了。”
两人站在院门口,行刑的宫人也到了,却不敢上前。沐沉夕双手击掌,配合着叫了几声,糊弄了过去。
屋内的人听着这叫声,纷纷对谢云诀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行刑完,沐沉夕便决定四处溜达溜达。再待在那里,只怕会把自己气死。
首辅一职可真不好当,旁人只知道谢云诀权倾天下,但几大世家一心谋私,要掌控六部,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凌彦正巧也要去接一位同僚来文渊阁,便就此分开。
沐沉夕信步在院外闲逛,忽然听到身后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她一转头,赫然对上了楚令舒微红的眼。
他大步上前,颤声道:“疼么?”
沐沉夕愣了愣,手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不…不疼。表哥,你不是在里面议事么,怎么跑出来了?”
“我不放心你。”
沐沉夕想起方才他如何拆谢云诀的台,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事。倒是你,方才那是何意?”
楚令舒垂眸:“只是看不惯他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罢了。”
“所以,你身为言官,上书进言,不为百姓,只为你看不惯?”
楚令舒上前一步:“不是的,表妹。你听我——”
话音未落,沐沉夕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一个膝击撞得他差点吐了出来。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被向下一扯趴在地上。
沐沉夕一边揍楚令舒一边气愤道:“你当年说自己考取功名是为救济天下苍生,我还挺佩服你。可如今,你身为言官,因为一己私欲公报私仇。你如此顶撞我夫君,为的不过是你心中不忿。可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助纣为孽,江南水患之后若是除了疫情,有多少人会死?!”
楚令舒抱着头毫无还手之力,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其次,她的话却如同这拳头一般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
数年前,他与沐丞相谈论朝政,抒发胸中抱负。那时候意气风发,要为生民立命,要为万世开太平。还说自己身为言官,要以笔为剑,道尽不平事。
可现在,他在做什么?!
而此时此刻,凌彦刚好和许笃诚一起路过门口,看到了沐沉夕殴打朝廷命官这一幕。两人的下巴迅速掉了下来,半晌合不拢。
凌彦颤声道:“大…大哥的英姿还是一如从前……”
“这殴打朝廷命官,可是——”
凌彦立刻捂住了他的嘴:“你什么都没瞧见!”
“可——唔——”
“你忘了,她可是连太子都敢踹下水的人。揍个谏议大夫算什么?”
沐沉夕估摸着教训到位了,停了手,直起身抹了把汗,揍这种书生最累。放不开手脚。
一回头,赫然两道身影僵直地立在不远处,两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凌彦的目光立刻笔直地向上挪去,最后落在了许笃诚的身上:“许兄,你觉不觉得今天的风沙格外大,有些迷眼睛。”
许笃诚也是两眼放空:“是啊,忽然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咱们赶紧进去吧,别让首辅大人久等了。”
两人说着连滚带爬跑了。
沐沉夕俯身将楚令舒提了起来,替他拍掉了身上的杂草和泥:“表哥,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摔得痛不痛?”
“不…不痛…”
“那就回去继续议政吧。”
楚令舒失魂落魄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沐沉夕看着他的背影,舒了口气。敢成日里找她夫君的茬,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在外闲逛了一会儿,见里面的大臣们陆陆续续出来,这才往回走。
她站在院门口,等着他们离开。齐飞恒从里面出来,路过沐沉夕身边,他深瞧了她一眼,忽然嗤笑道:“你费尽心机想要留在他身边,到最后他只是为了他的颜面,就能如此待你。真是可悲。”
“他至少还有颜面,不像有些人,脸早就不要了。”
“你——”
齐飞恒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沐沉夕见人走光,这才进了阁中。谢云诀刚将一堆公文整理妥当,见她进来,便禀退了左右。
“过来。”
沐沉夕走到他身边,谢云诀握着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她便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方才在外面可是胡闹了?”
“没…没胡闹。就是和表哥说了几句话。”
“你打他了?”
沐沉夕心下嘀咕,她明明很小心,收着力也没往脸上招呼,他怎么看出来的?
瞧见她这满脸心虚的模样,谢云诀握着她的两只手拢在一处:“这些事交给夜晓去办便好,你看你,手都伤了。”
沐沉夕瞧了一眼,发现手背上还真的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但因为太过细微了,她根本也没有察觉。
“不碍事的。”主要是揍完了人心情爽,“倒是你,平日里这些人便这样与你为难吗?”
“朝中关系盘根错节,许多事情推诿掣肘,这也只是常态。”
沐沉夕记得,她爹爹当丞相之时并非如此,他一向铁腕,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或许也是因此得罪了不少人,经年累月触及到了许多人的利益,才招致杀身之祸。
可她爹爹一心为天下,年轻时候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流了多少血,后来当了丞相,也是殚精竭虑大刀阔斧变革,顶住了那么多的压力。最后只得到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现在换成了谢云诀,他没有重蹈覆辙,但这一步步走得也并不轻松。
只是听了几句话,沐沉夕便恨不得把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家伙拖出去军法伺候,难以想象谢云诀日复一日都对着他们。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谢云诀指了指自己的脸。
沐沉夕一愣,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于是她缓缓抬起手,神色纠结。
谢云诀眉头微皱:“你做什么?”
“我下不去手。”他生得这么好看,打坏了怎么办?
谢云诀明白过来,她怕是误会了,于是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在想什么?”
“你不是让我…”
她的话被封在了口中,一双娇软的唇被温柔地采撷着。她恍惚中明白了谢云诀的意思,原来他是要她亲他。
采撷完,她双唇微张,气息有些凌乱。沐沉夕想到自己方才的误会,不由得忍俊不禁。
“小傻瓜。”
沐沉夕无法辩驳,羞红了脸起身躲开。但又不想走远,转了个身,又在他书案旁坐下了。
不到半个时辰,谢云诀便将公务处理完了。一抬头,沐沉夕却已经歪着脸睡着。
她真是片刻都静不下来,但凡是静下来,就只有睡着的时候。
谢云诀忽然起了玩心,在她的嘴角画了几撇小胡子,然后才唤醒她。
沐沉夕揉了揉眼睛:“可以走了吗?”
“走吧。”他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牵着她出了门。
阁中不少人瞧见了沐沉夕脸上的胡子,但也只当是没看到,纷纷避让开来。背着身肩膀耸动着偷笑。
谢府的马车一早候着,总共去了四辆。除却他们两人乘坐的,还有婢女和侍从,另外带了一些行礼。
沐沉夕靠着他坐着,一路聊个不停。谢云诀看着她脸上的小胡须一动一动,十分可爱。忍不住捏她的脸蛋,滑腻腻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捏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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