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沐沉夕还被牵扯了进去,再加上流民作乱。
这乱糟糟的一大摊子事情,处理起来不是一般的棘手。
“谢云诀现在何处?”
“被流民挟持当人质了。”
皇上彻底崩溃了,以往有事情,他都是直接交给谢云诀。谢云诀沉稳淡定,再大的事情都只是云淡风轻地应下,十分可靠。
可如今谢云诀居然被一群暴民给抓去了!而且沐沉夕居然不急着去救他,而是来这里告御状!
“你是想朕派兵营救你夫君么?”
“不是。”沐沉夕不疾不徐道,“他不会有事。我是想陛下调些米粮,明日开城门,我负责运送出去开棚施粥。”
都这个时候,沐沉夕这如意算盘还是拨得噼里啪啦响。皇上简直怀疑,眼前这个家伙是不是换了个人。她真的不在意谢云诀的死活么?
“你前日寿宴才得了三千两黄金,怎么不用这些钱去买米粮?”
“因为赈灾是国事,我出钱粮,就是僭越。”
“…”
她说得太有道理,皇上竟无言以对。
他思忖良久,颔首道:“朕马上命人去办。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齐飞恒的失踪可与你有关?”
“有关。”
“他还活着么?”
“估摸着就算没死,也生不如死了。”
皇上背着手,踱着步子,来回几番。几次伸出手指了指沐沉夕,张嘴想斥责她几句,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
最后问了一句:“办得干净么?有旁人知晓么?”
“太子和我夫君知晓。”
皇上松了口气,转念又觉得奇怪,怎么好像是他派她去杀的人?
他这么多皇子就没有一个像沐沉夕这么不省心的。
正说话着,外面忽然通传,说是兵部尚书有要事求见。皇上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疼不已。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皇上指了指沐沉夕,“省心的那个还被你落在了城外那些流民手中。你就一点不担心?”
“担心。”沐沉夕的脸色终于沉下,“那些流民里还有一些小姑娘,他孤身一人留在那里,十分危险。”
“……”
皇上疲惫地招了招手:“传兵部尚书。”
不一会儿,孟骁龙果然喘着粗气跟在裴君越的身后进来。他瞧见沐沉夕,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陛下——”孟骁龙扑倒在地,用力磕了一个头,十分悲壮。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皇上询问。
他直起身正要禀报城外之事,皇上抬手道:“你不必多言,朕已经知晓。当务之急,是先将谢爱卿解救出来。孟尚书,你可有良策?”
孟骁龙愣住了,这个问题他全然没想过。
看他吃了瘪,皇上叹了口气,一脸失望。孟骁龙欲哭无泪。
“陛下,流民亦是灾民,灾民所求,不过是活命。如今食不果腹,自然群情激奋,难免有过激之举。而且在于灾民交涉的过程中,我发现,江南赈灾之事似乎另有隐情。”
裴君越上前拜道:“父皇,儿臣愿意出城放粮,安抚民心。”
“好,就由你和定安郡主明日一同前往。至于你说的隐情……”皇上瞧向沐沉夕,“朕自会查清。”
沐沉夕和裴君越领命退下,孟骁龙留了下来。
他心中不由得又燃起了希望,两人一走,便在陛下面前嗷地一声哭了出来,十分委屈。
第51章 凌彦
孟骁龙方才在城外也是被沐沉夕吓到, 年过不惑的人了,觉得自己又丢脸又委屈。此刻嚎也是真情实感在嚎。
皇上听着这哭嚎声,心中却在琢磨。方才沐沉夕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一向想在她面前塑造宽严相济的慈父形象,如今怕是毁于一旦。
沐沉夕现在一定觉得他为老不尊。
他心下有些不耐烦, 喝道:“堂堂朝廷命官,正三品大员, 在朕面前哭哭啼啼, 成何体统?!”
孟骁龙卖惨失败,抹着眼泪:“陛下,老臣愿望啊!”
“老臣, 你刚过不惑之年也敢称老?”
“臣冤枉。”孟骁龙被皇上挑着刺, 仍旧不依不饶想扳回一城, 耿直脖子直喊冤。
“有何冤屈?”
“臣今日听闻城外有流民作乱, 特领兵前往镇压。并不知晓首辅大人和定安郡主也在城外。原本只是秉公办理, 可定安郡主却带着流民冲杀进了神武军中,杀死军中将士三十余人。还挟持了臣,诬陷臣要借刀杀人。臣一心为长安的安危,舍生忘死, 怎会做出那等小人行径?”
皇上狐疑地瞧着他:“你这话和夕儿的话不太一样。”
“郡主定是诬陷老臣,臣抵死不认!”
“夕儿说,她和谢卿被流民掳劫。幸得孟卿家及时相救,才得以逃脱。神武军将士为了保护她牺牲了三十余人,她心中感念, 才来此处告知了朕。”
孟骁龙愣住了,一双眼睛左右转动。忽然,他明白过来陛下的意图,连忙拜道:“陛下明察秋毫,是下官小人之心了。定安郡主所言一切属实。”
“那么三十名神武军——”
“是…是为保护定安郡主而死。”
“嗯?”
“是与流民冲突而死。”
“嗯。”皇上颔首,“今晚孟卿家也一定受到了惊吓,早些回去休息吧。”
孟骁龙抹着汗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皇上又嘱托了一句:“三十名神武军家中要好生抚恤。”
“下官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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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沉夕和裴君越离开寝宫,走到出宫门的路上。裴君越负手走在前方,沐沉夕加快脚步追上,低声道:“戌时,我在城外也看到了太子府的马车。那时你也在那里,后来是怎么逃回来的?”
裴君越心虚地撇开了目光。
沐沉夕暗暗掐住了他的胳膊:“心虚了,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嘶——没有。你松手,当心被人瞧见,这可是以下犯上,要挨板子的。”裴君越吃痛。
“你如实交待!”
“好好好,只是说了你不许笑。”
“我不笑。”
“我…我是自城墙边上的狗洞钻回来的。”
“当年我们挖的那些狗洞至今都没填?”沐沉夕十分惊讶。长安的城防真是看着铜墙铁壁,实则破绽百出。这种城池放在边关,她三天就能拔下一座。
三百多的神武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边军若是给她三百人,她就敢直入金国腹地搞一场奇袭。长安也真是平安得久了,兵马都被养废了。
“基本都填了,只余下一个较为隐蔽,只有我知晓。”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做得好。我怎会嘲笑你呢?”沐沉夕努力压抑着嘴角的抽动。
裴君越翻了个白眼:“想笑就笑吧,看你憋着也难受。”
沐沉夕努力揉了揉脸:“说正经的,为什么齐飞鸾会在你的马车里?你们——”
裴君越眯起眼睛瞧着她:“我们如何?”
“是不是有了私情?”
“你希望有么?”
沐沉夕觉得裴君越这话问得奇怪:“有便有,没有便没有,难不成我希望你和齐飞鸾不要牵扯,你就能收回自己的心意?”
裴君越嘴角止不住扬起:“所以你不希望我和她在一处?”
“倒也不是。”沐沉夕偏过头瞧着他,“只是担忧,你可还记得…”她的声音一低再低,“你刚刚才杀了她哥哥。”
“这话可得说清楚,齐飞恒是你杀的,与我何干?”
“见1色忘义,这会儿撇得干净了。”
“彼此彼此。”
沐沉夕叹了口气,收敛了神情,正色道:“难得见你对谁上心,若你真要娶她,就好好待她。我这边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与我划清关系?”
沐沉夕抬头看着他:“今日之事你也瞧见了,我要走的路,从今往后只会更加凶险。可你还有退路。我我已经无路可退,也绝不会退。如果可以,我珍惜的人,能多活一个也是好的。”
裴君越皱起了眉头:“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种时候我能那么不讲义气抛下你么?从前你在战场上舍命救我,现在我也可以如此为你。”
他一字一顿说得认真。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宫门口,沐沉夕看着前路淡淡道:“我们相识多年,一起走的路也不短。但终有一天是要分道扬镳的,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我这条路上太挤,一个人走就好。”
裴君越忽然扶住了她的肩膀:“你要前行的路如果是独木桥,我就为你修桥补路,定要将它变成阳关道!”
沐沉夕鼻子有些发酸,满眼感动:“这要不是没有酒,我现在就想和你拜把子。”
“……”
裴君越一脸无奈:“难道你就不能说以身相许?”
沐沉夕嗔怪道:“这玩笑以前能开,现在可不行。我夫君可爱吃醋,若是让他听见了,怕是要误会你。”
“你还怕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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