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
心念一转,她反手收掉了大脸花,然后猛然向着车厢正中掷去——
只见一根细细长长褐色茎杆立在了车厢中,茎杆顶部迅速冒出一朵鲜红灿烂的大花。
合着花瓣,像个郁金花苞。
桑不近惊奇地凑上去:“看着像会喷火的样子。”
桑远远阻止不及。
只见那鲜花的大花蕾猛然往上一蹿,然后居高临下,兜头罩向桑不近。
花瓣‘呼’地分开,它像是巨蛇吞物一般,照着桑不近一口就薅了下去。
眨个眼的功夫,鲜红花苞已吞到了桑不近的脚踝处,将他的身躯困在了那褐色茎杆中。
桑远远吓了好大一跳,急急挥手撤掉了这朵大红花。
桑不近瞪着眼睛,狼狈无比地站在车厢正中,衣裳被划成了一件褴褛的破布袍,满身都裹了褐色的粘液,三个呼吸之后,才彻底散了个干净。
幽无命笑得直不起腰来。
抢在他狗嘴吐不出象牙给花取名字之前,桑远远急道:“食人花!”
桑不近抹了把脸。
半晌,才平复了心绪。
“我的修为是灵明境六重天。”他道,“这花足以困我半刻钟,大约还能让我受些轻伤。也就是说,灵明境三重天以下的修行者,恐怕会丧命其中。小妹,这是凶物,切记不要遍地乱扔!”
桑远远严肃地点点头。
……
傍晚时,桑、白、风三州的车队顺利抵达韩王宫。
三十定妻是十分盛大的仪典,韩王宫中已布置得无比喜庆,装红点绿,天色未黑,宫中已燃起了华灯,黑石大城中,红绿二色交相辉映,一望便是要办的是喜宴。
桑不近搀着桑远远,优雅地踏下了兽车。好巧不巧,刚好看到梦无忧打扮成小侍女的模样,双目通红地离家出走了——她脸上的面具竟不知何时取了下来,一张脸光光滑滑,看不出毁过容的痕迹。
桑远远半点都不惊奇。
哪个女主毁容还能真就毁了?
“那不是赝品吗?”幽无命阴声坏笑,“不如我跟上去……”
抬起手,在脖颈处比划了下。
桑远远赶紧摇头:“别!不理她。”
她百分之百敢确定,梦无忧身上绝对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今发现自己就是桑远远的桑远远,已开始隐隐摸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脉络,直觉告诉她,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事情,多多少少,一定和梦无忧有什么关联。
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贸然动手肯定要吃亏。
先看看。
正前方,韩少陵已亲自迎了出来。
他的气色看起来好极了,大步流星迎向桑远远,距离一丈时,重重站定,俊脸上浮起了自信的笑容:“来了。”
眸光意味深长,似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对她说。
双方互施了王族见面礼。
白、风二州的王族也到了,走上前来,两两施了行。
礼毕,韩少陵目光灼灼,盯住了桑远远。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外界并不知道详情。幽无命入京刺杀皇甫俊之后,便令替身开始率军攻打冀州都城。替身的身边并没有女人,外界猜测,必定是桑成荫与幽无命达成了协议,桑州闹了伐幽大典,作为交换,幽无命把桑远远还给了桑成荫。
在世人眼中,幽无命和桑远远这两个人,早已经没有什么交集了。若非如此,韩少陵也不会巴巴往桑州递帖子。
不过叫桑远远也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幽无命现身桑都,与她订下了婚期之事,竟然直到今日还未传到外头!想来上回出了叛徒之后,桑州王是下了狠手清理过桑州高层了。
“桑王女仿佛憔悴了些。”韩少陵靠近两步,压着低沉磁性的声音道,“离开我之后,过得不好么。”
桑远远纳闷地抬眼瞥了他一下。
这不是信口雌黄么。
她今日的面色可不要太红润哦!
她轻轻地笑了下,道:“是有一点忧虑。今日盛典毕竟是大事,来到此地的,都是十八州未来的砥柱,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差池,否则云境危矣。”
韩少陵:“……”他说的是男女之情,她倒给他心怀天下来了?!
正要开口,却被桑远远温柔坚定地打断:“方才入城时,还看到一个侍女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出去了,我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韩州王,你的王宫,防卫就那么疏忽懈怠么?我还真是有些担心哪!”
韩少陵失笑:“韩宫怎可能让人随意出入……”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意识到不对了。
是有那么一位‘侍女’,可以随意出入的。
韩少陵脸色微变,不再纠缠桑远远,匆匆施了礼,吩咐左右将桑、风、白三州的贵客好生安置,然后便追向了外头。
桑远远回眸一看,见幽无命抱着手,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后。
她冲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朝着韩少陵的背影低低笑道:“下次要不要写一个《韩宫宠榻:邪王的九十九次小逃妻》?”
他微微倾身,声音极低极暖味:“不,我要的是,邪王与娇妻在韩宫的九十九次榻宠戏。”
桑远远:“……”
第57章 磨人的妖精
进了韩宫,各州国的王族分别被安置到早已预备好的待客宫殿中。
带入王城的侍卫不过十余人,他们不动声色地分散开,把正殿和偏殿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然后整整齐齐侍立在两旁,请桑远远三人入内。
韩少陵也算是有心,给桑氏兄妹安排的这间宫殿明显与别处规格不同,而且殿名也很有意思——凤回殿。
从看见匾额的那一刻开始,幽无命唇角的冷笑就没断过。若不是此刻还不想暴露身份的话,他肯定已经在那嘀嘀咕咕大开嘲讽了。
桑远远刚踏进殿中,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只见金灿灿的幽盈月大步流星闯了进来,她的头上戴了个巨大的金冠,像是开屏的孔雀。
桑远远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立在自己身旁的幽无命。他环着胳膊,眉尾微挑,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还真是你?!你来做什么!”幽盈月气势汹汹,杀上前来兴师问罪,“你不是都跟着……王兄跑了么,怎么还有脸回来!你别这么不要脸啊,韩郎给桑州发请柬不过是意思意思,你还真上赶着就来了?你以为韩郎会要一个跟过别人睡觉的女人么!”
桑不近上前一步拦住幽盈月,冷下了脸来。他正要说话,却见桑远远笑吟吟地拨开他,冲着幽盈月道:“你既知道我和幽无命要好,见了我还不好好喊一声王嫂?在这里与我大小声,像话么?”
“哈!”幽盈月笑了,“你若不是被王、王兄甩了,又怎么会巴巴地回来想吃回头草?我告诉你桑远远,无论你怀着什么目的而来,你都一定会失望而归的!”
桑远远挑眉:“是吗?”
“当然!”幽盈月色厉内荏地挺了挺胸膛。
桑远远微笑:“其实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幽无命想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便让我顺路过来看一眼。他说你若不开心的话,只消说一声,他立刻就接你回幽州去。”
幽盈月的脸僵住了:“什、什、什么?”
桑远远叹息:“我来这里,怀揣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过得好啊,唉,今日看着小妹你的模样,仿佛也过得不是很好,你放宽心,我必会让幽无命尽快接你回去!”
幽盈月那张美艳的脸‘刷’一下就变得惨白。她重重打了两个哆嗦,抖着唇道:“我,我我我好得很!我和韩郎好得很!你你你别给我多事!”
桑远远关切地上前一步:“真的好吗?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来,王嫂这儿有玉简,和你哥说说话?”
幽盈月像是见了鬼一样,胡乱摆了两下手,踉踉跄跄就跑了,路过宫门门槛时,还绊了一跤。
桑远远:“……”有种在欺负小朋友的感觉。
“哎,大婚的时候一定要来观礼啊!”她冲她的背影喊道。
刚爬起来的幽盈月又摔了一跤。
“啧,”幽无命环起胳膊,眯缝着眼,坏笑道,“我这王妹,真是礼仪周全。跪安礼行一次还不够。”
桑不近在一旁看着,只觉十分无语。一想到当初是这幽盈月对自家小妹下的手,就恨不得活活剐了她。如今看她这副狼狈模样,心中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偏过头,看了桑远远一眼。
这些日子,妹妹已经成长起来了,虽然灵蕴怪模怪样的,但其实她已变成了一名真正的强者。
这般想着,桑不近心中只觉老怀大慰。
幽盈月落荒而逃之后,很快便有个清秀美丽的白裳女子来见桑远远。
正是白州姐妹提过的秦州王女秦无双。
桑远远虽然没有半点与人抱团取暖的意向,但人家都寻上门来了,也不好避而不见,只能将人迎进了殿中。
“受气了吧?”秦无双同情地看着桑远远,“我午时到的,也被幽盈月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通,小半日过去了,殿中连热水都不送。你更不必说了,你与韩州王曾是夫妻,她把你当眼中钉,必是怠慢非常。你别在意,不必跟那种人计较,反正也就走个过场,明日寿宴结束一别两宽,再不用见面的。”
桑远远觉得秦无双好像话里有话。
只不过她心大,有些特别细腻的女孩子心思她就捉摸得不是很准确,只大概知道对方另有深意。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我无事。幽盈月待我挺客气。”
秦无双见她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苦笑道:“客气?幽盈月什么性子,谁还不知道啊?如今幽州王借机拿了冀州,她的气焰呀,更是冲上了天!我其实根本不想来触这霉头的,奈何父王不知与韩州王如何就做了定,我也是身不由己。唉,日后少不得还要与她针锋相对,也不知这日子,该怎么捱下去……”
桑远远明白了。
这位便是此次‘内定’的韩夫人。
韩少陵虽然有些恋爱脑,但却不是那种非谁不可的恋爱脑。
两州联姻,以利益为重。秦州实力在十八州中属于中等偏下,但这个地方有个天然的巨大优势,那便是盛产富含灵蕴的灵铁矿。
晋州位于秦州东面,只是吃到了几条灵铁矿的尾翼,便被皇甫家看中,收到麾下成了他家私矿。
秦州更不必说。
秦州矿脉丰盛到流油,盯住这块地域的眼睛不知有多少双。也正因为各方势力都盯得紧,相互牵制,秦州才得以在夹缝中保全了自身,与多方签署了贸易协定,在众多力量的博弈中找到了平衡点。
娶秦女为妻,是上上之选。实力不强但是富庶的岳家,对于一位野心勃勃的王者来说,实在是意义非凡。所以这次盛会中,桑远远和秦无双,当是韩少陵的首选,若有可能,最好一个给他做正夫人,另一个也留下来做他小夫人,美事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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