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次日,李元璥若不是看见胳膊上被仙女抓出来的红痕,恐怕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美梦。
    他回想起来那仙女,便觉得意犹未尽,念念不忘,交代下去,让人将行宫翻个底儿朝天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
    次日,徐孟州很早就回府,让人前来传盛长乐过去书房说话。
    盛长乐由沉璧搀扶着,来到风月阁。
    只有她一人可以进屋,其余婢女都等候在外头。
    盛长乐进屋便见,徐孟州正面色波澜不惊,坐在屋里罗汉榻上等她。
    徐孟州视线落到她身上,唇角含着古怪的笑意,朝着她勾了勾手,“昭昭过来,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盛长乐还云里雾里的,款步上前,便被他拉着胳膊,并排坐在了他身边。
    盛长乐环视一眼屋里,屋里分明不见其他人,不禁疑惑,“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么,又要让我见什么人啊?”
    “见了你就知道了。”
    徐孟州扬了扬下巴,下令道,“出来吧。”
    转眼就见,自屏风后头走出来一个身材纤瘦的黑衣蒙面人,来到二人面前行了个礼,“见过首辅,首辅夫人。”
    女子的声音听上去还稍微有些耳熟,盛长乐更加疑惑不解了。
    徐孟州抬了抬袖子,黑衣蒙面人这才将脸上遮住脸的面巾摘下。
    盛长乐一看她那张脸,当时就吓得浑身一震,瞠目结舌,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柳,柳姨娘……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一脸懵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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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看见柳姨娘出现的一瞬间,盛长乐屏住呼吸, 整个人都懵了。
    她第一反应是震惊万分,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心虚和后怕,手心都冒出了层层冷汗, 在袖口上捏了又捏,一时杵在原地,竟不知所措。
    盛长乐和她爹一样,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 明明是盛老夫人安插进靖安侯府的人, 明明还和盛俨曾经有过青梅竹马的情谊, 所以才那么容易取得盛俨的信任, 柳氏应该跟徐孟州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她竟然会是徐孟州的人?
    回想起上次她回娘家跟父亲见面,那些谈话被柳氏听去了一部分, 柳氏肯定已经叫人告知了徐孟州,所以徐孟州肯定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盛长乐现在才恍然大悟,反应过来,为何她回了一趟娘家回来, 皇帝突然就出去避暑,徐孟州突然就冷落了她这么些天, 她主动讨好还在床上拿她出气……
    原来,她早就已经在他面前暴露无遗,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前世盛长乐小心翼翼,五年都没有被发现, 现在这么快就被拆穿,一时无所遁形,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孟州面不改色,抬了抬袖子,吩咐柳氏先行离去。
    柳氏便带上面巾,翻窗子走了。
    只剩下盛长乐,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硬着头皮道:“既然首辅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盛长乐原本是打算,能确定徐孟州爱上她之后,她就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摊牌的,却不知,竟然先一步被他拆穿了。
    想来他知道了真相,肯定一切都泡汤了。
    事已至此,盛长乐已经不抱希望,也只好什么都老实承认下来,反正大不了就是和离。
    盛长乐倒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刻意伪装什么,绝美的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站起身,走出两步,背对着徐孟州,如实说道:“我爹让我嫁给你,本来就是为了让我潜伏在你身边,做他们的内线,先取得你的信任,将来才好为他所用的。
    “现在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要么你可以把我关在后宅,一辈子独守空房,我也不会碍着你的事,要么我们可以和离,就当这半年什么都没发生过,好聚好散。
    “当然,未免麻烦,你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处理掉,反正最近我身子一直反反复复,就跟外头说是我旧毒复发身亡,也不会有人起疑。”
    她不紧不慢,说话有条不紊,甚至连徐孟州应该如何处置她都已经帮忙想好了。
    徐孟州坐在背后,抬眸久久看着她的背影。
    屋外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只能看见漆黑一片的影子,被白色的光晕包裹着。
    就是这个背影,就是这种的感觉,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可笑的是,前世他竟然只见过一次。
    徐孟州呐呐问:“所以,我们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盛长乐爽快利落的回答,“嗯,都是假的。”
    徐孟州心下一沉,所以她根本一开始就没当真?那前世的她,也觉得那五年都是假的?
    徐孟州起身上前,就近在咫尺的站在她背后,垂目看着她一片雪白的侧脸,低沉的嗓音质问道:“那云雀楼时候,你替我挡那一下,也是你策划好的苦肉计,只为博取我的信任是么?”
    盛长乐缓缓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那美眸之中秋波流盼,唇角还微微上扬,只回答:“柳姨娘应该都已经跟首辅说过了,首辅何须还要问我?”
    她竟然默认了!
    徐孟州目光阴沉,朝着盛长乐逼近一步,直勾勾对视她的眼,质问道:“那你跟皇帝有没有私情?”
    盛长乐被逼得后退一步,感觉到男人身上凛冽的气焰,背脊都渗出了冷汗,却也面不改色,回答道:“我与皇帝表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和离之后,他自然会立马接我进宫……反正一开始我本来就是准备要进宫的。”
    徐孟州看着她,又问,“那我在你眼里算是什么?”
    盛长乐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是。”
    徐孟州脸色越来越难看,又逼问:“他,到底有什么好?”
    盛长乐道:“他是当今天子,至高无上,我要什么东西他都能给,还会变着法子讨我欢心,你说有什么好?”
    徐孟州简直快被她气得吐血,她到底有没有心,怎么就那么薄凉无情?
    也是深吸一口气,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屋里一时死一般的寂静无声,只能感觉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
    男人沉吟片刻,突然抬起袖子,胳膊将盛长乐揽入怀里,两具火热的身体碰撞在了一起。
    他双臂圈着她的肩膀,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磁性,道:“昭昭,我不信,我知道你还是在说假话,还是在骗我……
    “就算所有都是假象,可你为我受伤,险些丧命是真的,你背上伤口都还在。
    “我猜,你是还信不过我,所以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实话。
    “昭昭,或许在你眼里,先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可是在我眼里都是货真价实的,你我已经结为夫妻,你是我的发妻原配,是你让我对你动心,不能就这么始乱终弃。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是想做我徐家的儿媳,还是做盛家的女儿?
    “若是你跟着我,我可以保证,今后你我有福同享,有难我当,只要有我在一天,定会护你周全。”
    徐孟州沉默片刻,又有些不太确信,迟疑道:“你若是想和离,我也不拦你,好聚好散就是。”
    他抱着她娇弱轻柔的身子,感觉纤薄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捧着肩膀,将她从怀里推出来,却见她竟是在流泪抽泣。
    盛长乐不回答,徐孟州寻思片刻,将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取下来,塞进她手里,只道:“你要信不过我,这个给你当作信物。”
    盛长乐含泪垂目,看着手上烫手的扳指,愣了许久。
    这个扳指是徐孟州的祖父留下来的,徐家掌权人的信物,徐孟州以前信不过她的时候,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可后来最爱她的时候,她即使把这扳指摔了也满不在乎。
    徐孟州垂目敛眸,看着她盈盈含泪,楚楚可怜,拇指指腹将她的泪擦了擦,又重复问她那句,“别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你现在只需告诉我,是想做我徐家的儿媳,还是做盛家的女儿?”
    这句话,是那时候盛俨用来问盛长乐的,现在徐孟州也借来问她。
    盛长乐还在流泪,突然不知想到什么,破涕为笑,嘴角抿出一丝笑意,低下头,只小声道:“我先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徐孟州疑惑,“何时说过?”
    盛长乐噘着嘴,呐呐道:“我早就说过的。
    “生是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
    “你这么快就忘了?”
    徐孟州眼前明亮了几分,似乎对这个答案还有些难以置信,“你当真愿意跟我?”
    盛长乐抬眸与他对视,认真回答:“事已至此,何必骗你,这辈子只要夫君不离,我便不弃。”
    话音刚落,便觉得腰上一紧,脚下离地。
    男人已经掐着她纤弱的腰肢,将她整个人竖着抱了起来,一时心下欣喜难以言喻,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又如烟火一点一点绽放开来,他只能将她抱起来,紧紧拥在怀里。
    徐孟州其实也没有把握,还以为今日这么冒险的举动,只怕是会和她撕破脸皮,到时候难以收场,她若是跟他翻脸,他就只能将她囚.禁起来,让她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他一直都患得患失,所以不敢相信,她竟会选他。
    他抱得太紧,勒得盛长乐都有些喘不过气,皱着眉,一手捏着扳指,一手拍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徐孟州将她放下地,喘着粗气,捧着她的脸,凝视她的眼,“昭昭,你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么?”
    盛长乐抿唇一笑,点点头。
    而后拉着他的袖子,缓步到一旁罗汉榻坐下,这回是什么都老实交代了。
    “那日我在翠山身陷绝境之时,多亏夫君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所以我是真心想与你做夫妻的。
    “我爹那边,他与我素无多少感情,只是想利用我罢了,不过,怎么说也是血脉至亲,父命在上,我不敢不从,这半年来,我尚且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只能周旋在你们之间。
    “我对你说过很多假话,可是对他们也没说过多少真话,我两边都在骗,自己也很累……”
    说着,盛长乐含着泪,眼巴巴望着徐孟州,道:“刚刚我说那些绝情的话,是以为夫君发现真相,准备跟我翻脸,与我决裂,今后都不要我了……”
    盛长乐真的以为,徐孟州今日是要找她算账,先拆穿她,再把她轰出家门,或者直接处理掉,到时候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得知他是要让她做抉择,盛长乐倒是松了一口气,一颗久久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她这辈子,肯定毫不犹豫就会选徐孟州的。
    或许刚开始,她只是想利用徐孟州,摆脱狗皇帝和父亲的控制,这辈子重新来过。
    可是,徐孟州在翠山救她那次,真的让她有所动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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