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十九这辈子都没被人有所托付,更何况还是事关重大,如果未了成功了,这件事他武十九也算是出了力,族里必须分给他一分功劳!
他用力的攥了攥未了的手:“余先生,这些话就不用说了,这是你的事,也是我们的事。”
想要什么又晃了晃手。
“余先生,得知你要走了,我和几个受过你照看的想要给你送送行。”
未了笑着摆手:“不要说照看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尽管如此,酒席还是悄悄的办起来了。
“余先生,要不是你,我老婆儿子都要病死了。”一个男人拉着未了的衣袖,几杯水酒下肚脸红脖子粗的道谢。
未了喝的不多,白皙的脸上只蒙上一层浅色,道:“没有我,族里也给你们看病拿药呢,不要这么说啦。”
那男人呸了声:“族里的药铺被那几个黑心的把持,白给我们的药不是坏就是没用的,吃这个,吃一辈子都吃不好,要吃好的,就得花很多钱买。”
他说到这里擦泪。
“余先生你给的钱,才让我买到了足够的好药,老婆儿子才能痊愈。”
一个家大了总有犄角旮旯擦洗打扫不到,一族如城,就像城里有富有穷人,有门内酒肉臭,也有路边冻死骨,武氏真正财富握在城主手里,长房和其余九房构成武氏这棵大树的粗枝主干,城内的很多人都不过是其上的细枝末叶。
未了对外的身份是投靠武七老爷的旧人,乱世里来投奔武氏的人太多了,散居在城中也没人在意,未了游走其间不声不响结交了不少人。
听到这个人的道谢,在座的七八人也纷纷道谢,都是受过未了金钱相赠的。
未了笑了,制止他们,道:“你们错了,我的这些钱,也是武氏族中赠与的,你们要谢,还得谢族里。”
诸人一愣。
他们都以为是这个太监有钱呢。
为什么会有族里的钱?
那他们还怎么夸?
武十九在一旁紧紧闭着嘴,那是因为族里要他做一件大事。
当然这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秘密,他从十房一个相熟的老爷口中听到,问未了,未了还不承认呢,后来确信他知道了,才承认让他保密。
这等大事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除了自己人,有好处的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武十九抿了口酒笑道:“余先生,你太客气了,得到族里馈赠的人很多,但拿出来给大家的可只有你一个。”
是啊是啊,诸人回过神再次乱乱的道谢夸赞敬酒。
未了一人难敌这么多人,只能接受了夸赞饮酒。
狭小的室内灯光摇曳杯酒交错不时传出低低的说笑。
......
......
城池在大也是家宅,主人们对家宅的风吹草动都能察觉,未了在城中游走助人,以及这些人给他的送行宴,武七老爷都知道。
“说是族里给的钱。”一个子侄道,将那晚未了酒宴上的话转述,“倒也没有说是自己的钱,为自己揽功。”
武七老爷不在意的笑了笑:“他要揽功,揽人心,都随便他,反正揽的是我们武氏的人心,再怎么揽他也不姓武啊。”
子侄撇嘴道:“他就是不信我们,总怕我们坑他。”
“太监多疑,这很正常。”武七老爷道,“随他去,我们不疑他,坦坦荡荡。”
子侄应声是,想到什么噗嗤笑了:“什么揽人心,七叔你知道私下那些人怎么说吗?说他是太监无根,留着这些钱也没用,所以才当个散财童子。”
武七老爷笑了,摇摇头,摆手:“不要对他不敬,此次的事能不能成是要靠他去皇帝跟前游走的。”
子侄应声是:“该给他的钱一分都没少。”
太监无根,爱钱,只要钱给足了,就是双方最有诚意的合作。
武七老爷抚了抚衣衫起身不再理会这些小事:“我一会儿陪二伯父去跟那位朝廷钦差大人见个面,你们看好家,这些日子不要乱走也不要胡闹。”
子侄应声是:“七叔,我们知道的。”
武七老爷向外走,想到什么又停下脚:“那个未了收揽人心,他没有到处说我们让他做的事吧?”
子侄摇头:“这个真没有,嘴还是很严的,从不在人前提这件事,就算有人猜测询问,他要么不回答,要么转开话题。”
武七老爷放心了点点头,走出内室,外间侍立的婢女们上前给他穿衣系带更换出门的靴子,外边仆从乱走备车备马列队恭送.....
未了从武七老爷的大宅后方出了门,门口一辆很简单的马车,身上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就跟来的时候一样,看起来无声无息的向外走,但实际上所过之处很多视线跟着。
马车驶出商武城没多久,就有人在后追上来。
“余先生,怎么要走了。”那人唤住,“我这仓促的也没送一送。”
未了掀起车帘,他自认过目不忘,但眼前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印象,他含笑拱手:“客气了,不用送不用送。”
那人也不客气爬上车,身后跟着的一仆从举着一木盒递过来。
“余先生,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他在车上打开木盒,拿出一套茶具,小炉子等等齐全,“我给先生烹茶,以茶代酒送行吧。”
未了没有再推辞,笑道:“这真是风雅,阿余多谢了。”
陪着那人东拉西扯喝了三口茶,未了也知道了这位老爷的称呼,才道:“老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钱袋.....
“别嫌少,我随身就带着这些。”
那位老爷伸手按住:“余先生,我可不是为了钱来的。”
他看了看外边,此时他们停在路边,车夫已经走开了,只有他的随从在外边听候吩咐。
“我是有件事要提醒余先生。”他压低声音道,“你去做的这件事,有一件小事必须知道。”
未了轻咳一声:“我没什么事做,我就是回家.....”
“余先生,您不用瞒着我,我已经知道了。”这位老爷低声笑眯眯道,“我虽然不是十房中人,但我妻家跟九房有姻亲,我已经打听到了。”
未了便不说话了,端起茶喝了口,是啊,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越不说才越引人好奇,有钱,还是族里给的钱,族里为什么给他一个外人,一个太监钱呢?
世人都有好奇心,这个家这个城也太大了,哪有不透风的墙。
而且这商武城,同宗同族枝繁叶茂交错,每个人都有自己人,自己人也都有自己人......
秘密哪里能保得住。
“您知道了就知道了。”未了道,给他斟茶,“您放心,我会做好这件事的。”
那位老爷顾不得喝茶:“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让先生做好这件事来的,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啊,秘密就是这样,人人都以为自己做的秘密,但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藏住的秘密,未了将茶杯放下,他在武氏族中游走,可不是为了收揽人心,而是为了挖掘秘密。
用武氏族人自己的贪心欲望来挖掘他们自己。
人人都看到了好处,人人都想要好处,但好处只有这么多,如果自己想要,就必须让别人要不到。
未了挺直了脊背,这一刻终于等到了。
“您说什么啊?”他摆手,“你们家的事,您还是不要告诉我。”
这位老爷急了,抓住他的手。
“这件事可至关重要,你要是不知道,这件事就做不好。”他低声道,贴近未了的耳边,“当年大小姐遇山贼,其实,九房中有人早就知道,还有参与呢。”
第九十四章 欲留须走
马车咯咯吱吱向前,不知道是人下车没有放好车帘,还是车里少了人和热茶,身边总有凉意丝丝。
未了感受着这些凉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到那人说的秘密之后,他心中只盘旋着重复着这四个字。
他一直觉得奇怪,武七老爷对武鸦儿如此痛恨非要赶尽杀绝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武鸦儿现在真的是大夏权势熏熏的第一人,任何一个人都很愿意跟他攀扯上关系,更不用说其族人。
就算其出身来历不堪入耳,那应该做的是想办法遮掩,给他披上一件华丽的外衣。
当然,不否认有清高义节之辈,愿抱着族业拼个你死我活,但未了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世人。
想要杀死一个幼儿时期奸生子,不管是从道义还是情理上来说,都也算可以理解,换成一句话就是家人为了你好。
等多年后,幼儿长大成人,亲人再次相见后,仇恨总是能化解的。
但如果导致这个奸生子存在的是家人,那这就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了。
无可化解,只能报仇,你死我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遭遇不幸的大小姐,来历耻辱的奸生子,原来是虎狼亲人族人的阴谋。
武七老爷等人不是以奸生子为耻,而是怕真相带来灭族之祸。
那个老爷说的并不详细,说他只是听到过这个传言,还是在二十年前,这之后再没有过这种话。
“但我觉得吧,无风不起浪,余先生你出去做事多个心眼,家里也不是人人都好,也不是谁的话都能信。”
最后那人说如果余先生信得过他,到时候可以联系他,他但凡能帮上忙的就一定帮,然后顺便说了句,他有几个子侄晚辈都在河南道当兵呢,需要军中做事帮忙的话,他也有人手。
所以,这是动了交好武鸦儿的心思了。
正如他所料有关武鸦儿的事传开后,有人要与武鸦儿结怨,自然有人就会想与武鸦儿交好,就看哪种做法为自己带来的利益大。
为了对自己有利,就必然要寻找对他人无利的事。
窥探,揣测,算计,最厉害最无刻防备的就是来自内部,来自自己人,未了又轻叹一口气,那位武大小姐不也正是这个的验证。
车帘轻晃,马车咯噔停下,未了回过神,外边的嘈杂也穿了进来。
“.....兵爷,这是商武城的车.....”
“我们每个月都统一交钱的....”
“我们不是要钱,现在不要钱,要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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