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给陶夭夭擦拭了脸和手,又给她掖好了被子,这才算是放心的吹了灯火,靠着墙壁抱着双手的坐着,眯着。
而在其他房间休息的老两口,见了阿衡的所作所为,甚为感动。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这年轻小子,也当真算得上是个硬汉子了,妻子患了重症,非但没有休妻令娶,反而照顾到如此的精细,也是人间罕见了。”
“是啊,夫妻如此,方才是真正的夫妻同心不离不弃。”
“孩子他爹,你明日带着那年轻小子,去柳庄的柳郎中那边瞧瞧,那柳郎中虽然为人比较古怪,但是他不是就喜欢医治这些稀奇古怪的病吗?”
“也好,随缘吧,那柳郎中不仅仅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各种病症,更喜欢凭感觉救治病人,他就那么看一眼,倘若没有眼缘,即便是跪死在他的门前,他都不肯救治的。”
“试试吧,试试总归比没有试试强,世间难得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夫君,希望老天保佑。”
老两口说完了话之后,便熄了灯,睡觉了。
阿衡这一坐,又是一夜。
已经十三天了,十三个晚上,他都是这么和衣而坐,守着她,他光着脚的挨着她的大腿,但凡察觉到一丁点的异常,他便迅速的醒过来,检查她是不是尿了。
他每每给她洗衣服洗褥子的时候,总会想起,她那一章笑靥如花的粉嫩小脸,掩映在樱花林浣沙溪旁,格外费力的端着大木盆,给他洗衣服时候的情形。
鸡鸣一阵强过了一阵,农人们都逐渐的起床了。
大多早上醒来,都是会找些活计做,而女人们则是准备一家老小的伙食。
阿衡拿着陶夭夭昨晚上尿湿的小褥子,从房间走出来,找了农妇儿子要了一个木盆,便准备去洗褥子去了。
“小伙子啊,这个天气水太凉了,这样,我给你烧点热水,你兑点热水,不然你的手会生疮的。”农妇格外的慈爱。
年轻的农妇见状,更是羡慕不已,人生若是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夫复何求?
“没关系的,大娘,烧水要废柴的,农人家,攒一些柴禾过冬也是不易,再者,我是个男人,不像是女子还要注意自己的容貌,即便手上生疮了,留了疤痕,不是更显得男人吗?”阿衡勾着嘴角的笑着说道。
他说的明明就是个笑话,明明就是在给大家个安慰,可是这个笑话被那对婆媳挺进了耳朵里,却格外的伤感。
老妇人执意要给阿衡烧一些热水,年轻妇人为了避免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柄,也全都是照婆婆所说的去做。
阿衡对于老妇人的所作所为,表示甚为感动。
第472章 求医
当一家人简单的吃过饭之后,老农便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皱着眉头的说道,“孩子,我们村不远的地方,有个叫柳庄的地方,那地方有个神医,只是那神医有些癖好,他喜欢治疗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并且,要看眼缘。”
阿衡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内心顿时有些期待,急忙追问,“请大伯细说。”
“我瞧着,你家娘子的病,肯定是疑难杂症了,你不是说过看过了许多的郎中,都不见好吗?这一点倒是附和柳郎中的看病规矩,但是那柳郎中,还有个规矩,就是看病人看眼缘,他只看一眼,若是看着这个病人没有缘分,便会狠心的拒之门外。”
老农说道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些无奈。
老农看了一眼阿衡脸上的神色,便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即便有将死之人,只要他觉得没有眼缘,他也是不会为其诊治的,并且,那柳郎中住在柳庄村后的山上。”
阿衡听完,掩饰不住喜悦的追问道,“请大伯不辞辛苦的为我带路,晚辈不胜感激。”
“你先别高兴,给你带路,我自然愿意,但是这件事还要看天意了,倘若那柳郎中不收,那咱们谁都没办法,传说,很久之前,京城来了一位特别有身份和地位的大人物,在柳郎中那里,都没有求得半分的怜悯,最后还是不治而亡。”
老农接着说道,并且叹息。
“因为那件事,柳郎中家里死了两口人,所以他才从柳庄的村里,搬迁到了山上。唉,怪人,怪人啊。”老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摇头无奈的说道。
阿衡听闻,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疑虑,反而更加的坚持了,“烦劳大伯,现在带我去给我媳妇儿看病吧,她这样昏迷不醒,我寝食难安。”
“你这年轻人,倒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若不是看你对你媳妇儿的这片心思,我也懒得管你们的闲事,也好,咱们这就走一趟,不过这件事成与不成,我是没有把握的。”老农用力的吸了一口旱烟,又咔哒咔哒的在鞋底子上磕打了两下烟袋锅子,这才站起身来。
这时候老妇已经从屋里取来了外套,给老农披在了肩上。
“请问大娘,我给您一些银两,可否卖给我一床棉被,我想我媳妇儿这个天气出去,会有些冷,而现在去街上买东西,可能人家老板还没营业。”阿衡格外谦恭的说道。
阿衡从来都不知道,以前那个宁愿挨饿挨冻都不会多跟旁人说半句话一个字的他,现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话痨——一个因为让那个小女人能活的更好一点,儿不断刷新自己底线的话痨。
“孩子,这莫说客套的话,大娘不要你的银两,你还是留着给你娘子买些药看病吧。”老妇转身,便跟儿媳妇儿说道,“荷花,去将我屋里大柜子里的那床新棉被抱出来,放到这孩子的马车上。”
儿媳妇儿转身便按照婆婆所说的去做了。
年轻的女人,见到这样能为了自己媳妇儿而舍下脸面的男人,更是钦佩不已。
马车套好,陶夭夭也被安置好,棉被盖好之后,阿衡便赶着马车,和农夫一左一右的朝着柳庄去了。
天气依旧阴沉的很,走了没多远的路,站在路旁目送的老妇和儿媳,便看不清马车和车上的人了。
“孩子,你老家哪里,这是带着媳妇儿看了不少的郎中了吧?”
“清溪镇人士,她病得厉害,我不舍她,所以,便带着她多看些郎中。”
“倘若是看不好,你要怎么办?”
“......”
阿衡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对于任何事任何人,他都会想好了来龙去脉过去未来,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朝廷大臣,愿意支持阿衡救出言扬的根本。
只是,对于这样一个普通老农的问题,阿衡却无法回答了,因为她确实没有想过,如果他不能将小婆娘救过来,那么,他将做何打算。
老农见阿衡没有回答,便依旧当做是阿衡回答了一样,毕竟老农觉得阿衡不管怎么样回答,他接下来的话并不受影响。
“孩子啊,你对你媳妇儿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两个人这一生的缘分,是一定的,知天命尽人事,也就无憾了。”老农说完,便又开始点了烟袋锅子。
阿衡许久都没有再吭声,他的脑子里有些乱,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问题,假如小婆娘真的救不回来,他会怎么样。
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疾风依旧能将马车拉的格外平稳,不管这小土道上有什么坑洼,疾风总能将马车驾的如同平地一般。
此时此刻的路,开始上冻了,变得格外的僵硬冰冷,而路上那些细碎的土渣上,已经沾满了细细碎碎的白色冰霜,路两旁的枯草丛上,干枯的枝丫也布满了白色的冰花。
雾气十分的浓厚,大概走出十步远的距离,就看不到面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孩子啊,今天这个天气,上山恐怕有点困难。”老农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边说道,他没有去看阿衡的脸,他也不想了解太多那个孩子的心思。
有的时候总是会这样,了解的太多,心思越重,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没关系,谢谢老伯的教诲。”阿衡平静的说道。
因为他知道,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他仍旧会前行,毫不退缩,为了她,他宁愿付出任何的代价。
“孩子啊,待会儿这马车,咱们要不要寄存在柳庄的村子里啊?”老伯继续的操着心。
“没关系,老伯,我这马是匹通人性的马,只要将它栓在神医所在的山的山下树木上便可。”阿衡依旧是格外平静的说道。
这时候,疾风像是听到了主人的夸奖一般,用力的嘶嘶了一声,并且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
老农见状,不禁的裂开嘴巴笑着说道,“孩子,你这人,你这媳妇儿,还有你这马儿,都是十分的有趣啊。”
第473章 求医
阿衡听完,温和的笑了笑。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的说着,竟然很快便到了柳庄了。
“孩子,咱们从前街穿过去,然后走到了村那边,就到了翠屏山了,我随你一起上去,只是我恐怕也只是个向导,别的事情我就帮不上忙了。”老农叹了口气的说道。
“谢谢老伯。”阿衡说完,便朝着前方看了几眼。
浓雾过重,根本连路都看不清很远,更何况是远处的翠屏山呢?
只是,阿衡却依稀的觉得,那前面就有希望,他似乎能透过那层浓雾,已然看到山上的神医。
马车碌碌而行,很快便到了翠屏山的脚下,由于天气不好的缘故,这山底下也没有什么人。
阿衡便用棉被裹住了陶夭夭,然后便背着她上山了。
老农在一旁指引方向,这一行三人,便绕着崎岖无比的蜿蜒山路,朝着山上走去。
这翠屏山虽然不算很高,只是这山路却惊险无比,格外的料峭。
狭窄陡峭的山路,只望一望路边,便是浓雾蔓延,深不见底的山涧。
阿衡刚开始走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只是走了没多一会儿的功夫,便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极度的缺乏营养,且不说他没有心思进食,即便是吃了饭菜,心情不好,也没有吸收多少,这山路艰难万分,别说背着一个人,就算是自己走在这山路上,那也是格外困难的,更何况,阿衡不但要背着陶夭夭,并且还不能有剧烈的动作。
“孩子,咱们休息一下再走吧。”老农看到阿衡气喘吁吁的样子,有些心疼,能在这大冷天的冒一头的大汗珠,这是要多么累。
“老——伯——我们——走吧——争取在吃午饭之前——到了那郎中——所在之地——以免人家吃午饭——我们还要等很久——才能给我——媳妇儿看病。”阿衡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农见状,着实的不忍,但是看着阿衡的坚决,老农也只好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阿衡的脚步,愈发的缓慢和松软,他已经察觉到他的双腿有些发颤,然而他继续咬紧了牙关,背着小婆娘往上走。
老农看在眼里,心里着实的感叹,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爱妻之人。
哗啦——
一阵碎石滑落的声音,老农脸色巨变,急忙转身,然而,他看到的时候,阿衡已经趴在地上,冻得发紫的双手,用力的拽着一截树枝了。
老农脸色惊变,急忙的上前,这才看到,阿衡几乎是趴在地上,而他背上的小女人,却依旧安然如初,毫发无损。
阿衡脸色憋得通红,喘着粗气,深邃的双眸中迸射出了顽强的毅力。
“孩子,来,拉住绳子。”老农将绳子绕着旁边不远的一株树上,然后自己拽着一头,另外一头扔到了阿衡的手边。
阿衡伸手去拽住那绳子,咬紧牙关的从滑坡上走了上去,脚下的碎石依旧在滑落,他的脚步依旧不稳,然而,这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的退缩。
“孩子,你这满手的冻疮,不会是因为这大冷天给你媳妇儿洗衣服洗尿布给冻得吧?”老农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怕老伯——笑话,这一路上,没有木盆——也不想打扰人家,就——我就在河里溪流里洗衣服了,所以——不过这没关系,开春了——就好了。”阿衡笑得有些勉强,嘴唇干裂的豁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裂开了,血迹就那么殷红的渗出来。
“唉。”老农对于眼前的情形,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见阿衡说话很费力的样子,索性便全神贯注的引路了。
阿衡跟在老农的身后,时不时的望望前方,似乎那迷雾之中的前方,就是明亮和希望的所在。
路途再艰辛,心里却甘之如饴,因为,那里很可能会有救治小婆娘的人。
老农走的都有些气喘吁吁了,他原本转身,想跟阿衡说要休息片刻,可是当老人家转过身,看到阿衡那满脸满头的汗水的时候,到了嘴边的话,老农又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坚持一下,估摸着马上就到了。”
阿衡嗯了一声,便埋着头的继续爬山路。
这一路上来,可谓是危险重重,人造成的危险,有时候可以避免,而这环境之险,尤其是非过不可的环境,却让人真的是束手无策。
“到了到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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