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搭建了一个猫乐园,还有顶级的猫粮和罐头。
傅落银过去的时候,首长蜷缩成一团,趴在猫沙发上。看到他来,也不躲,只是抬起绿幽幽的眼睛瞅着他,随后又低垂下去。
毛茸茸的一只小家伙,平时张牙舞爪,这个时候却可怜得要死。
傅落银伸手放在首长身上,轻轻摸了摸它。
首长大约感到不舒服,它扭了扭,但是没有挣脱。
一只小猫咪是这样小,这样一小团温热与脆弱的毛皮,他甚至不用工具,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捏死。
这只猫也不是他的。
傅落银想象着那个场景:大学里的一对恋人,在路边发现了被丢在纸箱里的母猫和小猫们,那么多只小猫里,只有一只最孱弱,连毛都没长齐,猫妈妈几次在用爪子挠它,他们就把它带回了家。
那会是他们第一次照料一个小生命,又麻烦又新奇,他们习惯性aa制,只有在这只小猫咪的喂养上达成了一致,他们建立了一个首长的银行卡,养猫资金都是共用的。临近毕业,忙工作忙得喘不过气,还记得给猫咪买罐头和玩具。
一切鲜活又美好。
那么美好的人不是属于他的。
傅落银收回手,看了首长一会儿,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在一边的休息椅上坐下,低下头,将脸埋在手里。
很久之后,傅落银感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了碰他,接着突然跳到了他身边来——才眼眶发红地抬起头。
首长跳到了他身边,将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手边拱了拱。小灰猫则蹲在他脚边,用猫咪特有的那一类关切视线地看着他。
陡然被两只小猫咪撞破自己失态,傅落银还有点慌张,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纸巾或者手帕,只能狼狈地用手擦。冷漠锋利的大男人,眼圈红得不能看。
他低声对首长说:“他不要你了。”
首长又蹭了蹭他:“喵。”
傅落银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他也不要我,我们都不要他了好不好?”
首长还是说:“喵。”
首长在他身边打卷儿趴下了,这猫以前从来不肯亲近他,今天却特别反常。
傅落银觉得大约是这只猫听懂了他说的话,被他弄难过了,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首长的脑袋:“我骗你的,他没有不要你。他只是不要我了。”
又过了一会儿,傅落银深吸一口气:“他也没说不要我,但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傅(眼眶红):爸妈离婚你跟谁?
首长:我还是离家出走吧,你俩没一个靠谱
小灰猫:呵,人类,离家出走前我得让你知道我的名字
ps:修改了上一章的案情描述,傅凯查案的进程追踪发现当年楚时寒一案中,因为林水程给楚时寒打了电话→楚时寒着急抄近路去车站想赶回家→在巷口遇到斗殴人员不幸被刺,林水程是案件的源头,加上小林账户上多出了可疑资金,所以傅凯终止了调查。
第93章 风暴06
傅落银一直没有回来。
林水程醒了睡,睡了醒,后面发烧严重起来,还挂了几天点滴。督促他吃药的人变成了周衡,送来的药不再是装进维c瓶里的,而就是原包装的,冰冷格式化的说明书和文字提示着他用药指南和不良反应。饭菜吃喝都是周衡预约了餐馆送过来,不过林水程吃得不多。
林水程很安静,几乎可以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
他可以下床的时候,就去客厅里坐着,打开电脑看他的模型。他像一个最安静最乖巧的好学生,专心致志做着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偶尔外边有车辆的声音响起来,林水程会转过头,透过落地窗往外看。这里的落地窗正对外边的人工湖和阔大的草坪,不过没有一辆车是驶入这里面的,白色的防控门紧闭,整片天空之下能看见的活物,只有每天清晨会飞到湖边的鸽群。
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人,是九处人员,为首的人依然是林水程见过好几次的那个男人。
这次,男人终于进行了自我介绍:“你好,我的名字叫楼青,是一直负责监察保护你的九处专员,对于楚时的案子的相关情况,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吗?”
林水程看着他,没有出声,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
楼青说:“今天我们过来的事已经获得了傅副处长的许可,有关这——”
他的话说到一半,林水程开口打断了他:“他呢?”
因为很久没有开口,他这一声哑得甚至让人无法分辨他说的是什么。
楼青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傅落银,他抓了抓头发:“傅副处长在忙呢。最近联盟都算是战时状态了,傅副处长算是在第一波需要去前线统筹安排的,再就是……”
他没有说下去。
私藏林水程的行为让目前是傅落银面临的最大压力,不仅是航天局,连国安九处都必须根据流程对傅落银进行警告和施压。但是傅落银丝毫都不退让,他唯一的允许就是同意让国安九处的人员上门来对林水程进行询问和案情调查,但是没有经过他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动林水程哪怕半根头发丝。
如今量子安全墙被破,各方面的数据修复和备战调动都需要傅家的力量,即使是禾木雅也没有底气直接把傅家剔除在外,所以在林水程的话题上,两边实际上处于完全僵持的状态。随着有关random组织的多种资料展开,人人都开始意识到,林水程或许是打开死局的一把钥匙,但是这把钥匙目前在傅家手中,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撼动。
除了这一件事,其他时候傅落银都显得相当好说话,他不声不响无偿调用了一大批傅氏军工科技的前线物资给联盟,并且每天直接在统战部参与战时计划讨论、侦查追踪任务,基本上是连轴转,别人都下班了,他就一个人睡在办公室。
“有关目前的情况,你自己了解多少?往上公开的案件信息你已经看过了吧?”楼青问他。
林水程点头,轻轻说:“看过。”
“嗯,虽然看过,但是我还是跟你确认一遍——楚时寒和你通话过后,改变了他本来应该去禾木雅将军那里的行程,而是穿越巷路想要快点去车站,然后刚好被卷入码头斗殴的这件事,你确实清楚吗?”
林水程很慢很慢地说:“清楚。”
“那么你自己做出来的系统分析提炼出你是嫌疑人的结果,你也清楚吗?”
林水程:“清楚。”
“对于你交易系统中突然流入的资金,你有什么看法?”
林水程:“不清楚,我并没有收到这相关的消息,我有记账的习惯,每一笔钱我都会记住。”
“那你应该明白你这个情况,嗯……会比较难办,是吧。” 楼青事先被周衡打过预防针,说他们这位小林总最近状态不是特别好,需要服用抗抑郁药物,他调整了一下措辞,“不过目前的话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向您传达的意思没有变,依然是傅凯将军的意思,他希望您继续优化您的算法,或者做您之前正在做的所有事情,因为只有您是被random组织唯一盯上的人。我们也相信你不会是害死大少爷的凶手,这一点就我来说是完全确定的。”
楼青压低声音说:“说句不好听的,这两年来你怎么过的,我监视着您过来的,看着您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您为了这些事荒废自己的前途学业,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希望还是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听到这里,林水程终于勉强笑了笑:“谢谢您。”
楼青临走前,问林水程:“还有就是……现在傅副处长不允许您公开露面,但是我们抓到了random组织的一个成员,他从来不肯开口说话,我们和警务处那边的意思是,看看您能不能试着去接触一下,或许会对您有什么启发也不一定,比如您想想您之前生活的时候有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人呢?”
林水程说:“好。”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楼青反而有点意外,他思索了一下,随后又苦笑着告诉他:“这个您愿意去,当然最好,不过现在的难题恐怕是傅副处长不肯放人,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的话,不如好好谈谈吧?”
林水程又点点头,说:“好。”
楼青这次过来,给林水程带了一本书,依然是《旧约》。
傅落银回家时,就看到林水程正在看这本书。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被改造成工作间的客厅亮着一盏小台灯,林水程蜷缩在沙发上,半躺着看着,灯光照得林水程眼睫下阴影深陷,苍白而寥落,连平常那颗俏皮活泼的红泪痣都一起隐匿在阴影里。
他垂着眼,乍一看还以为他睡着了。
——或许是睡着了呢?
傅落银觉得自己不受控制——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在有林水程的地方多呆,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去,他说不出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仅仅想知道,沙发上的人到底睡着没有。
但当他一靠近,林水程就被惊动了,他像一只嗅到风吹草动的猫一样坐了起来,书也跟着放在了手边,书页合上。
傅落银还穿着一身联盟军装,神情冷肃,透着一种威严和漠然感。林水程曾经见过他这样子,那时候傅落银在深夜的阳台放轻声音开视频会议,一样的房间没开灯,他们坐在沙发上,吸同一根薄荷烟。
两个人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傅落银先移开视线:“你答应九处的人去看那个嫌疑犯了?”
林水程轻轻问:“会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吗?”
傅落银喉头一哽,面无表情地说:“不会。你决定要去就做好准备。”
林水程又问:“我应该准备什么?”
傅落银又哽住了:“……早点睡觉,药带着,你如果情绪失控不会有人陪你浪费时间。”
林水程低下头,又轻轻“嗯”了一声。
他放下手中的书,怔楞了一会儿之后,像是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一样。
然后他想了一会儿,轻轻说:“傅落银。”
傅落银重新看向他,神情紧绷。
“对不起。”林水程说。
傅落银深吸了一口气:“不用给我道歉,你不欠我的。是我太冲动了,前几天的事,还有以前……”
他想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是控制不住地就变成了刻薄又恶毒的语气:“你有这个功夫就去做你的算法,早点把你心上人的案子破了。”
林水程嘴唇动了动,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林水程安安静静的样子,觉得心上涌现了一阵扭曲的快意,但是心底的酸涩却如同狂潮一样涌来,几乎把他压得窒息。
他直觉不能再继续站在这里了,再继续下去,他会说出更过分的话,做出更失态的事,他勉强笑了笑:“你别在意,注意身体少熬夜,药记得吃,每天想吃什么直接跟周衡说。”
他克制不住想要伤害他,克制不住地想对他发脾气,但是苏瑜告诉他,这个时候不能在对林水程加以更多的刺激,不然林水程恐怕会更加崩溃。
——可是林水程会崩溃吗?
他根本不在意吧?
傅落银几乎是逃避一样地往房间里快步走去,把林水程一个人丢在客厅里。
这么多天,他没有回来过,但是一直都在通过监控看着林水程。
客厅里,林水程没有动也没有干别的什么,他怔怔地在发呆,像是被抽干了电源的机器人瓷娃娃,没有了任何波动,也没有任何生气,看上去只剩无边落寞和心酸。
白天时,林水程开始咳嗽,咳起来时声音闷闷的仿佛要把胸腔都咳破,应该是有点感冒了。
早餐时,林水程咳嗽的时候,傅落银皱了一下眉头,林水程察觉了他的神情变动,于是没有继续吃了,而是安静地找周衡要来了口罩和感冒药。
傅落银觉得有点胃疼,他想问林水程主动戴口罩是什么意思——他以为他会嫌弃他吗?
他有这么坏吗?
但是最终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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