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走到卖糖人的小贩前,草垛子靠在一杆架子上,上头插着各种各样吹好的糖人,聆音瞧了几眼,便相中一只兔子模样的糖人。
晶莹剔透的糖衣外头,抹了层白色的糖霜,眼睛那处则用红色的糖蜜做了点缀,倒真像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
“我想要这个。”聆音指了指那个兔子形状的泥人,她乾坤袋里装得的都是灵石和各种师父师兄们赠予她的法器,没有人间的银钱,她想既月清源提出要带她来凡世,身上应该有。
那卖糖人的小贩打量了她们二人几眼,瞧着二人神仙般的相貌,便想着应是城里哪处富贵人家,笑呵呵的开口道:“公子,为妹妹买个糖人吧,只要五个铜板。”
小贩伸手比了个五。
妹妹?
聆音下意识瞄了眼月清源的脸色,却见他神色镇静如常。
然后他从容的看向聆音,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道:“盈盈,过来一下。”
聆音有些困惑的随他进了巷子。
进了巷子,月清源四下打量了几眼,才看向聆音,缓缓道:“上次来槐城,已是一百多年前了。”
“嗯?”聆音有些不明白,只轻轻应了声。
“那个,就是,有些忘了凡间的规矩。”然后他清咳一声,正色道:“我没有带钱,我先去当铺换些银钱……”
便是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时,聆音也未见他面上有半点的窘迫,如今却因为身上没有半点银钱,不能为她买一个糖人,而露出这般困窘的神情。
一定是因为,他想为她实现这样幼稚的愿望。
但既然出门在外,身上怎么能不带银钱,若是要让他当掉自己的东西,聆音又如何忍心,想了想,便随意寻了个由头道:“说起来,我有位故人似乎居住在此,我先去给他送了批灵植钱还未结,我去找他。”
她差点就说她去找师兄了。
但是随即便想起,她在月清源眼中,应该还是那个药师盈盈。
“那我陪你一道去。”月清源续道。
聆音怕之后出什么岔子,又或是让月清源见到她的某位师兄进而暴露身份,忙忙道:“我去讨债的,你来可不是合适,更何况,那小糖人我喜欢得紧,你替我在这等着,别让小糖人被别人买走。”
月清源直直的盯了她一会,才乖巧的点了点头。
聆音见他同意,这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祭出红绡来,将红绡当做飞行的法器,坐在上头缓缓飞了起来。
而月清源则出了巷子,站在方才的糖人摊前。
那糖人小贩瞧他一人站着,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串糖人,您妹妹还要么?”
月清源顿首,又看了那小贩一眼,十分认真的解释道:“她不是我的妹妹。”
“娘,娘,我想要那串小兔子糖人。”一个经过的小女孩指着方才聆音相中的那串糖人,朝她旁边的母亲说着。
月清源闻言,眼急手快的拿下一串小猴子糖人,塞到了小女孩手里。
“嗯,小猴子的也不错。”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甚至没有其它情绪,平铺直叙的说着这番话。
小女孩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又愣了愣看了手里的小猴子糖人,撅了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还未等她哭出来,牵着小女孩的妇人连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单手付给了小贩五个铜板,匆匆抱着小女孩离开。
月清源虽听力比不上月眠流,但还是比凡人好一些的。
“可惜了,那公子生得这般好看,脑子却有些问题……”
“娘,娘,我要兔子糖人……”
随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月清源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沉思片刻,看向小贩道:“小兔子糖人,不要卖了,盈盈很快便回来了。”
小贩讪笑点头附和,心中却想着哪里有不付钱却还霸着东西的道理。这位公子,该不会当真是个傻的吧?
而另一头,聆音坐在红绡上,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串纸鹤。纸鹤挂在一根银线上,每一只纸鹤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有疏风、非花、朔雪……聆音的视线落到最末的两只纸鹤上。一只写着零星,一只写着寒柯。
这是师父为她们几人所做的用来联系的法器,与用来传讯的纸鹤不太一样,不必聆音注入灵气,它便能找到名字主人所在的方位。不过因为制作起来十分麻烦,最后也只给了聆音一人。聆音不确定这槐城究竟是零星和寒柯两位师兄中哪位师兄的属地。
正犹豫着,写着‘寒柯’二字的纸鹤却动了动。
既是纸鹤会动,那么说明寒柯师兄应该在她百里之内的某处地方。
聆音摘下这只纸鹤,伸手丢了出去,纸鹤在空中摇摇晃晃的飞着。聆音将其余纸鹤收进乾坤袋里,便乘着红绡飞了过去。
她也并飞许久,约莫一刻钟,纸鹤便缓缓降落,停在城中央一座古朴素雅的宅子里。宅子很大,聆音方才从上空飞过许多地方,这还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宅院。
大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沐府’二字。聆音看了看门口守值的侍卫,想了想还是坐着红绡,绕进了宅子里。
写着‘寒柯’二字的纸鹤停在了一处水榭上方。
六师兄,全名是,沐寒柯么?
聆音缓缓降下红绡来,单足刚踩在一处水中的圆石台上,刚落地,还未瞧清周围的环境,湖中便激起几道水柱,几条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银线,交织在聆音四周,将她困在一个四方的空间里。
他们八个同门,其实擅长的方向并不一样,师父根据她们每人所擅长的方向不同,教习知识也各有倾向。
梅衍在她眼中无所不知,师父又是如何呢?
但眼下……
聆音看着从银线旁飞出的纸鹤,最后落到了水榭门前。
一只修如梅骨的手掀起水榭前淡青色的纱幔,另一只手则放在木质的轮椅扶手上,他的手未碰到轮子,而轮椅却能缓缓的从台阶上滑下。
她想起自己在汤谷的那副轮椅,似乎与眼前这架,几乎相同,只是个别地方做了调整。
随后,纸鹤飘飘然,落入那人的手中。
“原以为是府中来了什么不速之客,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小师妹啊。”男子清雅的声音传来。
绛紫色的长衫衣袖上绣着银色的云纹,他的肤色偏白,是一种接近病态的白,甚至比聆音刚来时镜中所见的自己更为苍白。许是因为他双腿残废不能行,又或是别的原因。
犹如芝兰玉树般岑贵的面容,弧度完美的下颌,墨发竖在玉冠之中,发簪上头,嵌着一块深紫的水晶。
深灰色的眼眸如玉,但这其中藏着的诸多情绪,却深沉得令人觉得可怕。
他面上带着笑,只是这笑意,显而易见的虚假。
与这具身体中零碎记忆中的六师兄有些不同。
可他的确是沐寒柯。
聆音不知道他这般敌意从何而来,却又与溪月师兄的不似,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但她现在也不必想的太深,毕竟她也不必在此地逗留太久。
虽然她如今顶着前世的脸,但沐师兄应该是根据那只纸鹤便认出了她。
聆音想着月清源还在等她,也不想在此滞留,只道:“六师兄,我来槐城游玩,身上未带银钱,劳烦师兄借我一些,待会回汤谷后还你。”
沐寒柯没有回话,抬手将银线撤去,解下腰间别着的腰牌,直直抛了出来,恰好落到聆音手中。
“不必还了,自己去钱庄取吧,想要多少便取多少。”
他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
聆音垂眸看向手中的白玉腰牌,上头方方正正,只刻了一个‘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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