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亡故的时候,赵鸾才九岁,赵彦文爱屋及乌,对这个女儿更是疼宠的没边了。再加上赵老夫人也爱这个孙女,赵鸾也听话懂事,在赵家她可要比自己两个哥哥还要受宠一些。
赵鸾没想到赵彦文会问她这个,楞了一下,才摇了摇头说:“我和顾大人只是点头之交,偶尔见着了才会说上几句话。”
她这话虽然隐瞒了些,但并没有说错。自己以往有时只有陪着长公主萧挽澜的时候,才能见上顾疏几次。私底下,两人并不可能见面的。
赵鸾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也还是因着长公主的缘故。
那时候母亲新丧未久,父亲伤怀不已,并没有多余心思管她。
她心里也极为难过,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出门。后来还是长公主亲自来府上相邀,她才不得已去了。
先后那时也已经仙逝,大抵是因为两人同病相怜,长公主便想着办法让她开怀。带她去街市买糖人,去东郊采野果子。
不过那些果子又涩又酸……长公主为此还极为失望,就提议带她去武安侯世子的马场看马。
武安侯世子谢岚是先后的亲侄,又是太子萧逐月的陪读,常在宫廷行走。长公主也和他熟识,年少时经常学着太子萧逐月那样“阿岚阿岚”地喊他。
谢岚在东郊有一个很大的马场,长公主学骑术时经常往那跑。为此谢岚还给她养了好几匹极为漂亮的小马驹。
赵鸾记得当时长公主选了一匹枣红的色小马驹给她。这些小马驹都是谢岚使人训练过,性子温顺的很。
她学着长公主的样子去摸它,那小马驹还伸出舌头来舔了她的掌心,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样子可爱极了。
见她喜欢,长公主就让她骑上去试试。
她原本想拒绝,可看着小马驹这么温顺,旁边又有人替她牵着马缰,边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可没想到自己才上了马,那匹小马驹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想把她从马背上掀下来。
马蹄疯狂攒动,居然甩开了马夫的牵制,驮着她朝练马场奔去。
她心里害怕极了,只能拼足了力气去抱马脖子,耳边都是呼啸的狂风,甚至以为自己要就此殒命在此。
结果是顾疏救下了她。
顾疏年长她八岁,那时已过束发之年,褪去少年的清秀稚嫩,显出青年的清俊儒雅,丰姿隽爽,萧疏轩举,让人见之难忘。
他是受谢岚之邀过来的,刚巧碰上了才救下她。她那时候年纪小,又惊魂未定,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被顾疏抱下马了,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抽泣。
顾疏大抵是没怎么安慰过女孩子,手足无措地哄了她几句。直到长公主过来,牵过她的手,细心问她有没有哪里疼,让她别害怕,她心里才渐渐安定下来。
顾疏从她俩对话里猜出是长公主出主意让她骑马,居然沉着脸不顾尊卑地说了几句犯上的重话。
赵鸾那时候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还觉得这个人也太大胆了些,怎么能对公主这样无礼,万一要是公主要治他的罪怎么办?
……她那时候还为此替他好不担心。
赵鸾想到此处,不免觉得又有几分好笑。
她抿了抿嘴,就听得上首的赵彦文又同她说:“既然只是泛泛之交,那你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他了。和平阳侯府的婚事是不成了,等再过些日子,为父再帮你寻门好亲事。”
赵鸾闻言心里猛地一沉,登时就急了,看着赵彦文道:“父亲,我……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赵彦文冷哼一声道:“你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我把你叫过来,就要和你说个清楚,你不嫁人可以,但要是和顾疏之间有个什么,趁早给我收了这份心思。”
这几句话说的有些重了,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赵彦文心底一软,语气不免放柔了一些,语重心长地说:“幺幺,以顾疏的身份,和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和他会有可能吗?就算是我同意,那长公主呢?只要她心里还念着顾疏这个人,那就是谁都不能抢的,你也不要让你阿姊在宫中难做了。”
赵彦文说的这些赵鸾何尝不懂,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公主面前将自己的心事藏得这么好。这么多年都没叫她发现。
可感情却是半点不由人的,你越压抑,越是在心中挥之不去。
她咬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百味杂陈。
明知道不可能,就此放弃最好,却又无法点下这个头来。
赵彦文叹了口气,慢慢道:“其实我看武安侯世子就不错,生得一表人才,有军功在身,又是皇上身边的心腹。你小时候不是也很喜欢他么?近日他也要上京述职了,到时候你不如看看。”
赵鸾心里不舒服,听他说起武安侯世子,脱口就道:“小时候的喜欢那能一样吗?再说了谢岚哥哥喜欢的又不是我,他喜欢的是长公主。”
赵彦文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还有这个事吗?”
谢岚喜欢的人居然是长公主?
赵鸾自知失言,索性不说话了。
这个事情其实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谢岚那样的人,平日里对谁都是不苟言笑的,后来又在军中历练,身上的气势更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赵鸾觉得自己有时候对上谢岚的目光,都能感觉到胆颤。
可独独是长公主,谢岚待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长公主的表兄,长公主“阿岚阿岚”地喊他,他都没有半点不高兴。
赵彦文见赵鸾沉默不语,只当她这是默认了这事。他摆了摆手道:“我和你说的事你回去好好想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你阿姊派人递了信,让你进宫去见一见她,你寻个日子就去一趟吧。”
“是。”
赵鸾心中郁郁,也不想多留,这就屈身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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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去见宋衍
出了静安寺的事,萧挽澜出宫就比以往麻烦许多,不仅要同萧逐月事先报备,出行还要带着五六十个侍卫。
等到真的能出宫去,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
一行人出了皇城直奔大理寺所在的义宁坊,排场别提多招摇。
萧挽澜这是去办私事,并不想妨碍宋衍办公,就在义宁坊的一间茶楼上喝茶。
她临窗坐着,恰能看到在大理寺内出入的人。
掌柜见到她这排场,便知道来头不简单,叫小二仔细伺候着,索性连其他客人都不去招徕了。
容夏也是给足了银两,传了萧挽澜的话,让侍卫们都在楼下喝茶。这样算下来,茶楼的生意反倒是比往日更好些。
萧挽澜从未时一直等到申末,才见宋衍从大理寺出来。天都要黑了。
她忙不迭从茶馆出去,喊住宋衍:“宋大人,等一等!”
宋衍看着面前拦住自己去路的女子,略略想了一下,就认出她是谁了。
和那夜的狼狈模样截然不同,今天的萧挽澜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打理妥帖,一身打扮并算不上华贵但却十分精致。
不过他还拿捏不准萧挽澜来找自己做什么,从马上下来,敛袖做了个揖,道:“二小姐。”
这个称呼……
萧挽澜抿唇一笑,心里大概知道他这是同谁学的。街上还有来往的行人,他们堵在这个路中间也不大好,她便笑着说:“宋大人,我们上楼去说吧。”
宋衍也没有拒绝,将马鞭交给身后的侍从,随萧挽澜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
小二很快沏了新茶上来。
萧挽澜端起茶杯,眼睛却抬起来趁机偷偷打量着对面泰然自若坐着的宋衍。这个人生的太好看了,只要不说话,反倒是让人觉得不能轻易接近。
她心底想起来《爱莲说》中的那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宋衍搁下茶杯,抬眸淡淡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萧挽澜心中一震,像是干坏事被抓了个现行,忙不迭垂下眸子装作喝茶。
可新沏上来的茶太烫了,她吹都没吹,急急地喝了一口下去,登时烫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可当着宋衍的面又不能吐出来,只得勉强咽下去。
这下连嗓子都是火辣辣的痛,她长长吸了口凉气,才算是好些,只是这茶是不敢再喝了。
这一连番的动作,宋衍皆看在眼里。
他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不过须臾又恢复了刚才不动声色的模样。
萧挽澜也知道自己出丑。
好像每次遇见宋衍,都是被他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搁下手里的茶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说:“宋大人,你上次在静安寺救了我,我还没有和你道谢。”
宋衍淡淡道:“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公主无需言谢。”
萧挽澜眨眨眼睛,狡黠道:“你刚才可是唤我二小姐,既然我是萧家二小姐。你救了我,我肯定要道谢的。”
宋衍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拿他的话来堵他。他嘴角噙了笑,从善如流道:“那二小姐这份谢意,微臣便收下了。”
萧挽澜微微一笑,像是真的高兴了,眉眼顾盼生辉,光映照人。
她喊来容夏,让她把东西拿过来,自己则又转过头来和宋衍说:“那天我中了迷药,神志不清,拿了宋大人的玉佩,今日刚好带过来还给你。”
宋衍就笑了一下,道:“不过是个小玩意,不打紧的,还劳公主特意带过来。”
那块玉佩其实是他入朝为官之后苏检送的,之所以一直随身佩戴,只是为了表示对苏检的尊敬。
别的倒也没什么。
两人说话的功夫,容夏已经将东西拿上来了。
是一个雕工极为精巧的降香黄檀木匣子。
萧挽澜让容夏把匣子呈给宋衍,一面又说:“原先配的穗子沾了血不好清理,我重新给配了新的,宋大人看看满不满意?”
宋衍将匣子打开,看了一眼道:“宫内的东西自然比微臣原先的要好些,公主有心了。”
他将东西收起了,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状似无意道:“东西微臣就收下了。若没有其他事,公主就早些回宫吧。天色不早了,免得皇上担心。”
萧挽澜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出宫前萧逐月耳提面命要她一定在酉时回宫的。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怎么和宋衍说自己想请他做西席这事,腹稿来来去去打了数十遍,可真的到了要说的时候,反倒是都尽数忘了个干净。
她脑子里空空的,心口却怦怦直跳,一咬牙索性豁出去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宋大人帮忙……我要考女试,想奉宋大人做我的西席。”
宋衍刚才还以为她只是来道谢还东西,可现在萧挽澜这话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的。
他也不免楞了一下,才起身朝萧挽澜深深作揖道:“国子学中名师大儒如云,微臣的学问与他们相较,实在是不值一提,自觉难堪此任,还请公主另请高明。”
他刚上任不久,手头上的案子多如牛毛,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来伺候这位公主殿下。她贵为一国公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要考女试……也太过荒唐。
萧挽澜没料到他拒绝的这么果断,想起当初付淑月听说她要考女试时的反应,宋衍不会也是以为她这只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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