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是想出去瞧瞧外面的铺子,她母亲给她留了不少铺子,她记得满满一条街都是,但是现在只记起东区那片地上她只记得那里还有个茶馆。
十岁之前还去过几次,后来平南王夫妇去世,华容舟一个人便也不常来了,在等着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跑马过来茶馆喝喝茶。
*
华容舟下了马车,小厮立马迎过来。
这茶馆也是简朴,但毕竟是平南王府底下的产业,铺子在这一众平房之中倒也显得有些贵气了,二楼上面还对外开着窗,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耐不住热,华容舟提前进去了。
桌子虽然看上去不算精致,但也倒是整洁,这里小二时不时就过来擦两下的样子,而掌柜的正在算账,那张圆脸眯眯眼看上去就精明的很,见到来人了,立马笑脸相迎,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小姐!小姐来喝茶?快里面请。”
“去二楼最好的雅间。”华容舟散了散热,茶馆里面还尚可,前后通风,穿堂风悠悠袭来,吹动着华容舟额前的头发。
“楼上最好的雅间已经被人包下了,,小姐若是不嫌弃就去雅间隔壁,虽然地方小了些倒也雅致。”
华容舟点点头,重点并不是过来喝茶的,而是想和王守成谈谈。
二楼整体比底下精致许多,好几处屏风相互遮挡,山水鸟□□相呼应,连连掩映,倒也有几分情绪。
只是不晓得今日包下最好雅间的客人是谁,门外还站着侍卫,与她无关,但门外那两人好像认识她一般;华容舟经过的时候耳尖微动,她隐隐听到了二人抽气的声音。
目光微沉,华容舟加快了步子,掌柜的将她带到一处隔间推门而入,里面一张小机正放,上面是一套梅兰竹菊,那是一套四君子图案的茶盏。
“小姐!”
掌柜的一改那精明模样,湿红的眼睛还有些动情。
华容舟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掌柜还记得我?”
掌柜的亲手给华容舟倒茶,华容舟莫名就发现掌柜脸上有几分欢喜:“小姐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华容舟垂在目光,的确如此:“府上出了些事,一时之间没什么功夫出来喝茶。”
“感谢王爷王妃,本来这茶馆是小的祖上传下来的,小的经营不下去了,又实在无法忍受将这茶馆卖出去,好在王爷王妃来了一趟,小姐说喜欢王爷,王妃就把这店给盘了出去,还让小的继续做掌柜的。”
见到华容舟,掌柜的难免情难自持,每回都要说上几句平南王夫妇买下铺子的恩情。
这都是华容舟早就知道的事情,但看着掌柜感怀情深,华容舟就觉得心上之事更有了几分把握,和掌管细细道来。
她所做之事难免有些出人意料,王守成过了这么久见这世家女子都想嫁入权贵,哪有眼巴巴的从权贵里面脱离出来的。但是看着小姐瘦削的肩膀,王守成的心间一软,这是他恩人之女啊,也不知道在恩人死后在府上过了什么日子。
谣言他也听了,但居然会如此,小姐怎么会是与人苟合的人。
至于那什么当今太子妃华璇清,掌柜的自然是惹不起的人。但是就朝着那些年王爷王妃出门在外带着小姐过来,不是那华璇清,掌柜就咬牙应下小姐的要求。
瞧瞧小时候的小姐长得圆溜溜的,白嫩嫩的可爱,现在却瘦瘦的,小脸蛋儿都瘦出尖儿了。
掌柜的自己家里都是混账小子,就指望着夫人生个闺女好好疼疼,这会儿看着小姐,心间又是软得不得了。
小姐说要搬过来自然是好的。
“小姐何时过来?我好安排一番。”
华容舟还要好好修缮修缮,这边除了这茶馆之外,这半条街基本上都是平南王妃的产业,而现在地契都捏在华容舟手上:“尽快安置好便可。”
华容舟眸光一紧,摆摆手道:“掌柜先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即可,最主要的是这边供应冰吗?”
话一说出口,掌柜的脸上精彩纷呈。
“没有?”华容舟也觉得强人所难了。
想必也是没有的,一般的大一些的酒楼会备些冰,因为夏日要吃些冷食,但是茶馆有没有华容舟还真不清楚,且这边的茶馆太为偏僻了,运冰存冰一流水下来所耗岁银也不少。
“有的,小姐。”
王掌柜有几分底气,说话间小胡子往上一飘一飘的,说话之间似乎藏着宝:“咱东区有户人家宅子里头冰不少,我和他府上管事的有些交情,所以平日咱们茶馆夏日的冰是他们供给咱们的。”
“那便好……以后我那屋子常备些冰。”
王守成又是一阵心疼,小姐打小就娇气,现在想搬出来没什么其他要求就只求个冰,不免在心间暗忒王府那一番做派。
华容舟谈的心满意足,而吴玉就在外面候着。
原本吴玉心里还觉得惶恐,害怕华容舟将她赶走,但是看见今日出门华容舟还愿意把她带着,只是稍微松了口气。
谈好了心中挂念的事情,华容舟也松了一口气,恰逢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
不知掌柜的用了何种方法,在里头还种着小竹,竹枝不高,恐怕还没得华容舟来的高,但是这竹子长势极好,清脆欲滴。
而这二楼底下铺着粗木竹子,翠青枝压错落有声,宛若漫步竹林之间。
华容舟闭着眼侧耳倾听,来人脚步沉稳,可以听见竹声沙沙的声音,也算别味的享受。
王掌柜笑着,言语之间宛若藏着什么宝贝要给华容舟瞧瞧:“小姐今天来了,我刚刚特地让底下的煮的最好的茶送来,上京城里头可也许都喝不上了,专门用来招待京郊大营练兵的将士的……”
华容舟心间被掌柜的这一热情所逗笑,可王守成话音突然停顿,想忽略却忽视不了掌柜最后惊讶到的发颤的尾音。
“茶。”
素手支着脸,华容舟轻缓睁开眼。
来人声音有些清冷,但更多的是低沉,明显不属于华容琅的那种温朗声线。
对坐一身普通玄衣,身影在日光下模糊起来;华容舟看不清那人容貌,但声音却瞬间在华容舟心间掀起惊涛骇浪,短短一个字,却带着华容舟抓不住的熟悉感,
错影而来,竹叶哗哗作响……
华容舟忽得回神,蚕丝戛然而断,怎么也通不到那头。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我不想虐渣,我也不想谈恋爱
某人:喝茶……
舟舟:哦
第8章 “顾罹尘”
华容舟从小长到大,有人教她琴棋书画,但最后她心不在此,有人叫她女工刺绣,最后师傅说她毫无蕙质兰心,而至于与男子相处,华容舟更是凭着一腔本能,硬生生地往南墙撞。
结果撞的头破血流,吃了么那么大一个亏。
好像从她小时候到现在就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与人相处,所以上京贵女都不喜欢她;她喜欢的男子也不喜欢她;她家中的长兄胞弟也都不喜欢她。
再回一世,也就吴玉还从头到尾的跟着她。
自打掌柜的出去以后,华容舟和面前这人就一言不发,耳畔刷刷而过的是风吹过竹叶的声音,莫名有些清爽。
气氛凝滞了起来,但华容舟却觉得他们本该如此。
恍然飘忽,华容舟回神,就因为对面这人声音让她如此熟悉,她居然将人扣下来了。
“这家铺子是记在我名下的。”看着对面人身上穿的普通料子的衣服,款式也是陈年旧款了,华容舟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一丝炫耀的意思,很快就换了个话题:“你认识我吗?”
对面煮茶的男子点头。
华容舟侧头就着窗户往外看,外面许多官兵骑着马从茶馆面前跑过,留下数道身影。
那是他们赶着去操练。
这里可以跑马,甚至还吵闹着打铁的声音,华容舟手指葱白如玉,点着桌子;很快收回了看向外面的目光,转而盯着对面的人:“认识我还能这么坦然的应对我?”
面前这人手上动作很快,头是微微低着的,动作一丝不苟,全神贯注,好像并没有发现对面这个女子正在盯着他。
一杯热茶递了过来,华容舟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看那人伤痕细密的手,伤的不深,更多的像是利物所划。
这人的手也是极为好看的,并不如同华容琅一般如玉节一样,而是带着一种力量,只是那双手上却有数道伤口,不甚明显,点茶的动作也带着几分美感。
刚才递茶过来的那一瞬间,华容舟好像看见了面前这人嘴角微勾了一下:“你的手是怎么这么多伤?”
她听到对面人轻笑一声,但又好像是她听错了。
对面的人一直闭口不言。
华容舟微微抿着唇,就着杯子喝了一口,这茶果然不同她原先喝过的那些,入口茶香浓郁,带着一股焦味,说不出来的味道。也不知道掌柜的哪里来的这种茶,喝上去居然还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
“顾罹尘。”
“离开的离?尘土的尘?”
“罹难的罹,尘土的尘。”
和华容舟说话时顾罹尘一直都攫着笑意,华容舟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高兴的事,仿佛他心情很是愉悦。
问了一圈,话题又转回来了。
“所以你手上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家里有东西不听话,动手的时候伤着的。”
说完华容舟发觉顾罹尘还看了她一眼。
华容舟不愿默认这是掌柜招的跑堂小厮了,只是可惜这么端方俊朗的一张脸,瞧上去就有大作为的,却只能在这边当个点茶小厮:“你姓顾?”
怎么和皇室一个姓氏……
“巧合,我有外族血统。”
东区是上京的东大门,往来族群不算少数。
华容舟信了三分,随即打量了顾罹尘的手:“受了伤要及时抹药的,不能再使力气,不然伤好的慢,虽然你这伤口不是很深,但是不小心处理也是要留疤。”
华容舟面露几分可惜,又摸摸腰侧,这才发现今天的药膏没有带上:“本来还想给你用用我用的膏药,我手上也有伤,只是今天没带来。”
对面男子的目光立刻移向她的手上,华容舟注意到了顾罹尘的视线,将手摊开又合拢,言语间有了几分得意:“我才不会伤着手呢,所以伤的是手腕,你看不见的。”
说罢自己还伸直了手指瞧了瞧自己的手,莹莹如玉,指甲未染,指甲盖都泛着粉嫩:“我那么爱美,怎么会伤在自己明面上。”
可是又是久久不得回音。
半响,对面的顾罹尘几分低沉的声音传来:“可若是爱美,为何又会选择伤了自己。”
这话一出口,华容舟脸上的笑意就僵了。
她自己就很嫌弃左胳膊上那些伤疤,要是可以,她宁愿自己一刀都不划,三秋碎的毒该谁中谁中去,与她无关。
可是三秋碎的毒招致的每月那次疼痛,像是蚂蚁噬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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