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伺候得的岁银不少,小姐又为人友善,这差事再好不过了。
一杯水入肚,生生解了华容舟的干渴:“先把吴玉唤来……”
闭眼靠着床头假寐,华容舟慢慢回想,午间还在醉仙楼喝酒吃饭,怎的醒来就回了房,天还黑了下去。
“我下午不是还在醉仙居吃饭了吗?怎么会现在回来就睡着了?”
皱着眉头,华容舟伸手揉揉耳边穴位。
“小姐今天在醉仙居多喝了两杯酒,出来的时候就是醉醺醺的,脸颊都喝红了。”
华容舟手一顿:“我记得我是和顾罹尘一起吃的饭,我喝醉了以后是他送我回来的?”
华容舟的记忆只停留在她和顾罹尘说了好多军营中的事情,尤其是林夙被镇远侯惩罚了三十大板,简直大快人心,可她怎么又喝多了呢?
吴玉点点头,又给送上一碗汤药:“是镇……顾公子让我送小姐回来的,还特意叮嘱了要熬一下醒酒汤给小姐喝,这是刚刚熬的第二碗醒酒汤,小姐快用了吧,省得待会儿头还一直疼着。”
接过碗后华容舟喝的心不在焉。
她不晓得她喝醉了是什么模样,万一就和坊间酒鬼一样闹腾人怎么了得;又想着她在顾罹尘面前张扬跋扈,亦或者破口大骂的模样,头更疼了。
再换言之她要是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华容舟的脑袋瓜子突突的疼,一口喝下所有的醒酒汤,又将碗在手中间摩挲不停,手指张开又合拢。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作者有话要说: 舟妹大着舌头:我千杯不醉!大家干一杯!
第16章 去不去
醉酒睡了一个午后,华容舟用了晚膳倒是有几分精神抖擞。
晚间王掌柜的登门,说是茶馆来了一个客人,还特意要见小姐;王守成摸不准这人为何而来,况且这会儿天都暗了下去,外男进了宅子不方便,便是如此,王守成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带人到后面的宅子里。
“小姐若是不见,我就打发了去。那人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厮,穿着不凡,说话之间也带着点文气。”
这才让王守成摸不准。
“王叔,那人是否带着一面青玉,上头还打着璎珞?”
不似寻常人家的小厮,说话带着文气,还过来东城找她的也就是她二哥华容琅身边的人了。
王掌柜的连连点头,能在东城开这么多年的茶馆,除了拨算盘有两把算子,看人也是一看一个准:“对对对!腰间的确配着玉,玉水头不算好,还是青松图案。”
华容琅怎么会派人过来,她今天上午才招了事,华容琅给她的那家铺子她还打算拆了去,晚间华容琅就派人过来了,莫不是华容琅还派人盯着她。
华容舟皱了皱眉,若真是如此。
……
王生一路赶马儿来。
他家公子刚刚下了山岚书院的课就让他过来通知四小姐,这一路骑马花了一个多时辰,这地方着实远的很,就连他也没有来过几次。
也不知四小姐在这里是否住得安生。
入眼看过来也是灰蒙蒙的,东区比不得其他部分干净整洁,倒是喧闹,路上到处都是往来的小摊贩,不得规矩。
掌柜的说去通知小姐一声,王生怀中还揣着请帖,一时之间有些坐立不安,四小姐那脾气发作起来连她家少爷都敢顶头冲撞,他孤身而来,若是被小姐动手了该怎么办。
王生胡思乱想之间,脚步声缓缓而来,不急不忙。
来人步步生莲,步摇轻动,叮铃声起,腮若白雪映粉桃,目如流水匿多情。女子款款而至,脚踩粉团绣鞋声音极小,直到走到王生面前,王生也还在恍惚之中。
这哪里是他们平南王府出来的四小姐?
一点不见嚣张跋扈,修长脖颈在茶馆亮堂的烛火下熠熠生辉,更是蒙上几分别样的美感。
“小……小姐!”王生忙不迭的拱手行礼,自觉刚刚目光的失格。
掌柜的退往一旁,明面上敲着算盘,耳朵早就机灵的竖起。
“二哥派你来所为何事?”
四小姐这般温柔做派,王生一时间受不住,急忙从怀中取出一烫金帖子递了上去。
华容舟挑眉。
“这是二少爷吩咐我送来的,说是让小姐三日后去太子府一参加宴会。”
“太子府?”
帖子里说的简单,不过是三日后华璇清为女眷们举办了诗会,只不过落款的是太子妃华璇清的清秀小楷。
“这帖子当真是二哥给我的?要我去参加太子府的诗会?”
华容舟左看看右看看,帖子都被她看出花儿来,没什么稀奇,她名声都传遍了上京,这会儿还非要她去参加诗会。
华容舟不免喃喃:“华容琅莫不是读书读傻了,我这样的人去参加诗会,摆明就是给平南王府丢人,给我那太子妃姐姐丢人……”
王生不敢多言:“二少爷吩咐了让小姐务必好好准备一番……一定要去……”
手指磨搓着这烫金的帖子,华容舟也不多说。
王生微微抬头偷窥一眼,华容舟眉眼间无甚表情,但是就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再看来,王生还是忍不住惊讶,四小姐何时有了这种风度,整个人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全然没有在平南王府的戾气,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华容舟看在眼里,烫金贴子在手指尖打转,并未多言诗会的事:“二哥这次喊你来,就不为其他的事情,只为送这张帖子?”
华容舟原本还以为是华容琅知道自己拆了布匹铺子要来算账。
茶馆没几个人喝茶,掌柜的给华容舟送了上好的碧螺春。
华容舟越是慢条斯理的品茗,王生越是多了几分焦灼,这话算是带到了,这会儿瞧见四小姐面上含笑的模样,有几分恍惚茫然。
紧张的王生不由得多看了华容舟身旁的吴玉一眼:“二少爷还提醒小姐别做错了事……”
烫金帖子在空中一顿,硬边猛地划过华容舟手腕,平白无故的溜了一条淡淡的血纹,华容舟好似没注意,又伸手将外衫的衣袖拢好。
“回去告诉二哥,诗会我会好好准备,但我做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没做错什么事情。而且我既然都搬出来平南王府,二哥就少操一些心为妙,还是多花些心思在来年的春帷上头吧。”
华容舟女声突然低沉下来时,王生只觉不妙。
这话又是惹恼了四小姐,但华容舟没看他一眼,只是收到帖子开始赶人:“记得把话带到了,若是你没事就回去吧,一个时辰后还回不去,平南王府的晚膳都倒干净了……”
王生连忙又行了一礼离开,踏马而归的路上才发现自己身上湿了个透,后背都是汗。
双腿用力夹马,王生心间却又起了疑:四小姐怎知王府的晚食一个时辰后都会倒进泔水桶……
微风习习,少见夏夜的清爽,合欢树下一方小圆石桌端端围坐着好些丫鬟,皓月当空,花香袭来,你来我往采着庭院花枝,好不热闹。
紫阳花簇开得正艳,此刻也被姑娘们分散开来,捣碎了取了花束的汁液用来染指甲亦或是做了胭脂。
刚刚从茶馆回来的华容舟见茶六捧着地上的落花乐呵的模样,这才知晓丫鬟们今晚打算聚在一处做胭脂。
鲜少见到这副场景,华容舟也来了几分兴致,带着吴玉也在庭院里赏月做胭脂。
看吴玉双手持刀还行,拿着花儿的模样可把人乐坏了,吴玉只得在丫鬟们娇笑声里手忙脚乱。
华容舟指了指石桌上染了色的纸片,拿近了瞧了敲,倒是一时间不知这为何而用。
茶四前头已经一叠儿这般的红色纸条了,一般的大小,这会儿看华容舟惊讶的模样,茶四细细解释:“这是金花胭脂,用着方便,就这薄薄一层。”
华容舟来了兴致:“为何叫金花胭脂?”
刚刚丫鬟们捣出的汁液都被浸染了,红蓝花汁液还带着细细的香气,屋里宣窑美人觚里的花儿开的快败了,华容舟索性也让茶六取来用了。
“金花胭脂原本是用那金箔染上的花色,现在我们用的方便,哪里用得起金箔,就用了那纸条代替了去。”
茶六为了让华容舟明白,拿了一片在唇边稍蘸取了唾沫,唇边果然带了一抹红:“小姐要不要也试试?”
“六儿!”茶四连忙给了她一拐:“小姐怎么能用咱们用的东西!”
华容舟却手捻上了手边的金花胭脂,又伸出一指蘸取了杯盏中的茶水,素白纤细的指尖着上微红,倒像是染了红指甲一般:“这倒是好用!”
说罢手指突然摸上吴玉的脸。
“小姐!”
华容舟左手按住了躁动不停的吴玉,又唤着茶六一起按住吴玉:“你别动!本小姐今晚必须给你上个漂亮的妆面,茶五,去把我妆匣子拿来!”
吴玉唯恐一动伤着华容舟的左臂,这会儿叹气任由华容舟动手。
华容舟貌美,哪怕自个儿这会儿素面朝天,也不见脸上一点瑕疵,近了看还能瞧见右眼眼角一小小的红痣。
美人在前,吴玉只得求饶:“小姐还是给茶六上去。”
华容舟从妆匣子里头挑来捡去,把好些味道极重的胭脂都挑了出来扔了去。
“你们一个都跳不掉,本小姐的丫鬟个个都要美美的!桃花妆,酒晕妆,飞霞妆,我数数还有什么妆……”
“小姐!”
吴玉一身哀嚎。
一时间庭院里闹做一团。
高墙这头白猫儿轻声的叫唤着,窜着脚想要挣脱开来,看向这墙面瞳孔都放大了许多。
抱着它的主子似乎心情极好,也没有再次把它扔上墙头的打算,只是一只手顺着白猫的毛发,揉捏的猫儿舒服的喵喵叫。
一旁的赵耳訾听见墙那头热闹非凡,丫鬟小姐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其中更是夹杂着几道女声在连连求饶。
……
筠容院里,琴声悠悠。
苍翠绿竹长势极好,竹杆均匀修长,好似碧出水儿一般,风声飒飒,月盘高挂于天;筠容院独开一竹玄斋,内里烛灯点点,柔和夏夜里放着光亮,琴声便是从此处传来。
一曲作罢再来一曲,繁杂难成的《皎月吟》华容琅居然反反复复弹奏了七遍之多。
莫知名的躁意这几日一直伴随着他。
自打华容舟搬出了王府,这股子烦躁越演越烈,最后甚至有燎原之势。
在书院里也无需时时担心女学那边有闹出什么事情,可谓不用提心吊胆,但华容琅总觉得缺了什么。
所以今日在书院收到华璇清送来的诗会帖子,他就立马差王生去东区寻华容舟。
若这个妹妹是个聪明的,就知晓自己是给她一个面子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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