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全在你,莫要磨蹭了,快些将那两名女修摆进去罢。”炼君催促道,“我马上便催动法阵,取她们六道阴魂炼鬼火,至于没了魂的炉鼎,你自己处置便是。”
炼君显然心情甚好,又多道了一句:“我苟且于此半百年间,终于要将这老头炼化了,哈哈……许久未见山外的天地,也是有些怀念了。”
“恭喜炼君。”独眼龙恭祝道。
听闻这些对话,江津等三人皆是震惊不已,心中愤恨,恨不能将炼君碎尸万段。
半百年间,每年九十九名女修丧魂于此,是何等惨绝人寰。
此人以女修之魂魄为柴,燃魂成火,名为鬼火,再用鬼火去炼化丹炉中的人。
以魂灭魂。
无怪这鬼火之中会有浓浓的怨念之意——那些无辜的女修死于非命,岂会无怨?
也无怪炼君此贼被反噬成这般鬼模样——此乃天地不容的禁术,万人痛恶。
寒烨当即观察,发现那摆放女修之处,实则是一法阵,速速识别法阵的原理,发现是个极阴之阵,当下有了一计。
所谓极阴之阵,指的便是阵法之内,所用的法器、阵位、线条,皆是阴性。
这也是为何炼君只抓女修炼魂。
若寒烨没猜错,那黑鼎中所炼之人,是极阳之魂。
以阴克阳。
于是寒烨传音对江津和苏奕道:“我有一计,可杀此贼人。”
苏奕以为寒烨只是普通杂役,于是传音问江津道:“你这小杂役口气倒挺大。”
“紧急关头,不便与你多解释,苏师弟你且先听他的,他的修为远超于我。”江津解释道。
苏奕是明白人,此时也不多问,选择先相信江津,道:“好。”
寒烨接着又道:“这贼人的法阵乃是极阴之阵,阵中只能有阴,不可存阳,他们尚且不知你们并非女子,必会将你们置于法阵之中。”
又继续道:“极阴之阵极为阴毒,若是混入了阳气,造成法阵破裂,它的反噬也是极强的,必能给那贼子以重创,届时我等三人合力,纵使他是洞虚境,也能与之一战,他毫无胜算。”
“你的意思便是让我们继续装作昏迷,混进阵中?”江津传音问道。
“正是此意。”寒烨应道。
苏奕觉得寒烨说得在理,于是也道:“那便如此行事,今日我等便灭了这贼子,还那些苦难姐妹一个公道。”
炼君再次飘起,浮于空中。
那独眼龙将江津和苏奕二人摆至法阵之中,对寒烨道:“茶老板,你便在此处,莫要乱动,等炉鼎炼成,你我还有大生意要做。”
寒烨连连点头,道:“我便静静在此处候着,岂敢打扰仙师。”
……
炼君开始做法。
那法阵中的法器纷纷亮起,开始运行,欲要抽出一众女子体内的魂魄,阵中的女子顿时纷纷露出痛苦之色。
可是当最后一件法器亮起,光照在江津和苏奕身上,两人身上像是生成了一道屏障,瞬时将法器的光照弹了回去。
便是那一瞬,余下的法器纷纷熄灭,骤然而停。
“啊——”空中的炼君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径直坠地,伤势不轻,嘴里速速道:“独眼,快唤人,有敌突袭!”
寒烨岂会容独眼龙去搬救兵,正欲放出湮魂焰取那贼子性命,不料,已有一头巨大的战神将独眼锤死,直接成了肉酱。
正是召唤金雕战神附体的苏奕,硬邦邦的肌肉把裙子都给撑破了,却顶着一张绝美的脸蛋。
“我们动手罢。”江津说道,身后已然凝结了万道冰凌,只需一瞬,便可刺向贼子。
第37章
极阴之阵爆破带来的反噬重创炼君,炼君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功力不足平日里一成,加之眼前三人修为皆在元婴之上,是有备而来,他自然不恋战。
江津看出炼君欲要逃走,心意一动,万道冰凌齐发,速速挡住了炼君的去路。
与此同时,江津又操控体内的木系灵力,嘴中念道“无边落木”,瞬时间,淡青色的灵力自江津体内狂涌而出,只见无数的藤条拔地而起,连钩带刺,缠向炼君。
木系灵力攻击性较弱,若是用于牵制,却是了得。
炼君困于漫天青木之中,四处跃动,免于被缠住。
他虽只剩一成功力,但毕竟高出江津两层境界,又岂会将这等地级功法看在眼里,欲要催动鬼火燃尽这些青木藤条。
炼君耗去仅剩的灵力,一坨灰色火焰自胸口喷出,而后膨胀成铺天之火,像是千万只冤魂,径直燃向阻挡他的藤木。
他以为,连阳魂都能炼化的鬼火,岂会燃不了这些枝枝条条?
可是下一息,出乎意料,一条粗壮的尖藤自鬼火之中窜出,一头刺进了他的胸口,藤中的毒素钻入他的骨血,破掉了他体表最后的屏障。
无需江津再去动手,炼君体表没了屏障,他曾触犯的天怒,应受的反噬当即汹涌而来,像是群蚁一般吞噬着他的身躯。
炼君死不瞑目,他的蜥蜴眼看着江津,不敢置信道:“鬼火烧不去的……难道你体内竟是半仙……”
可惜终究没能将最后一个“根”字说出来,便被噬尽了。
一缕灰白的元神从炼君的残躯中飘出,欲遁走。
“还想逃走。”苏奕怒道,当即去抓那缕元神,愤愤道,“你等贼子不配再进轮回道,纵是沦为畜生也难洗罪恶,去死罢。”
只见他身后展开一扇金翅,呼一下飞起,双手抡起长锤,“嘭——”一声巨响,苏奕竟如此暴力直接地,硬生生用锤子将炼君的元神在空中锤爆了。
完完全全就是用万顷的蛮力,而非灵力,锤爆了。
可能是这种方式,更能泄恨。
苏奕落地,收回金翅,变回了平日里的模样,裙子虽有些撕裂,却也还遮体,眼中噙着些许泪水,滋红了眼。
这番柔弱模样,谁能料到他方才是何等壮硕暴力。
“苏师弟,你已兑现诺言,让那贼子身形俱灭,纵是有残魄遗留,到了地府也自会有鬼王处置他,宽慰些罢。”江津劝道。
“江师兄,莫劝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苏奕把脸别过去,仍是沮丧,道,“纵是我杀了这贼子,可被他残害的近五千名女修也回不来了,一想到如此,我便无法平息心头之怒。”
江津才知,原来素日里脾气暴躁得不行的“大小姐”,是这般的善良单纯。
又劝道:“天地轮回,自有法规,她们受了苦,进了轮回,或许下一世便会生于鼎盛之家,受尽宠爱,无有俗世之苦惑。”
其实,江津根本不懂天地法则,说这番话,也不过是觉得,或许能让苏奕好受一些。
对于无法改变之事,往好处想,是咸鱼们的生存之道。
果然,苏一听完,眼神中才多了些光亮。
……
而寒烨,自始至终都在一旁,并无出手的机会。
无他,用不着他出手而尔。
炼君和独眼已身亡神灭,掩饰这座高台的幻境自然也就溃散了,寒烨轻易灭了那几个随行而来的贼子,自然不在话下。
就在此时,天上一道雷光劈下,不偏不倚,正好就劈在了黢黑的丹炉上,吓了三人一跳。
丹炉爆破,高台崩塌,扬起漫天的尘灰,三人只好结境,替昏迷的女修们挡住了飞石。
待到尘灰散去,坍塌的乱石之中,竟坐着一清秀少年郎,瞧着比江津还要年幼几岁的模样。
他座下有一火莲,燃的正是烈日焰,至纯至阳,可惜,只堪堪剩几株微弱的火苗,似乎就快熄灭。
那少年郎闭着双眼,神色平静。
可三人都能看得出,这少年郎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的魂已然似有似无,坐在那里就像一道虚影,若是没有火莲护着,一阵风也能将他吹散。
被至阴的鬼火炼了半百年,还能弥留至今,已然难得。
少年郎缓缓睁开双眼,张口,竟是一位老者的声音,不徐不疾,道:“你终于来了。”
言语之际,不知为何江津身旁的寒烨、苏奕均昏睡过去,江津心头一紧,当即欲要拔剑。
“他们只是睡了过去,做个梦便能醒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你讲。”少年郎道,“年轻人,你过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江津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若此人真想杀他,远一点近一点并无区别。
少年郎举手往北一指,道:“你看,极北那里有颗星辰,它本该熄灭了,可它如今又亮了,且日后会越发耀眼。”
江津顺着望过去,果然在极北之处,天际与大地交汇之处,孤零零地有颗星辰,光芒十分微弱,若不细看,根本无从发觉。
“你懂星辰星象吗?”少年郎又问。
江津摇头,道:“后辈并无涉猎。”
“不懂也无妨,只要懂得一个法则便是了。”少年郎解释道,“这漫天的星辰都遵循着自己的法则,何时升何时落,何时亮何时灭,自是不会变的,若是天下有了异象,影响了它们的法则,自然就会有细微的变化,此乃星象,故有观星象知天下之变一说。”
少年又道:“可从古至今,星象之中,却从未突然出现过重燃一颗星辰,星盘之上,不管这颗星升至何处,光亮几何,都是异象,就若围棋之上,动了一颗,全盘皆乱……年轻人,你听明白了吗?”
江津望着那颗星辰,出了神,听得半知不解,仍是摇摇头,道:“前辈可否明示。”
少年郎叹了一口气,也是摇摇头,道:“我若是再说,便是泄露天机了,更何况,我只观星象,却不知你是谁……唯有你自己再想想罢。”
江津陷入沉思,本应灭了,又亮了?忽一下明白了些许,顿时寒毛炸起——他本来应是个死人了。
按书中所写,他应该服下自己配制的毒物,灵田爆破,沦为废物,而后被柳莺莺的情夫一刀劈成两半,这才是他的归宿。
可他现在活着。
他蓦地跪下,求道:“星盘之下,乱星置入,可还有破解之道?还请前辈指路。”
事关生死。
少年郎道:“有,只是我亦不知。”
片刻之后,少年郎又宽慰江津道:“你也无需有负担,星象意乱,虽与你有关,却非你之过,你且按你的路子走便是了,至于会如何,到了那一步就知晓了。”
“谢前辈指点。”
就在此刻,江津终也明白,异界之中,自己身为一个异数,想要活下去,岂会是轻易之事。
少年郎笑笑,这一笑,好似看破了许多,道:“我的时限将至,并无遗憾,唯有一事还弥结在心头,无法释然,你可否替我圆此心愿?”
江津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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