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软糖消失后,你有过各种情绪,从最初的愤怒逐渐归于平静,然而这种平静只是表象,你只是在极力保证自己在未来某个时刻能与软糖再次相见时,能维持一种良好的状态。
他原本就只是突然闯入你的生活中,短暂的两年多相处,却不知不觉在你心中寻了位置驻扎下来,如今被人强行撕扯开,留下一个漫无边际的空洞。有关他的线索总是短暂又模糊,更多的时间里你只能够被动地等待。于是你一头扎入工作中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用各种社交应酬填补这块空洞,期盼能够短暂地将软糖的事情遗忘。
然而回忆的根系深植在脑海中,每到深夜记忆回笼,都会引起一阵阵绞痛。
忘不掉。
软糖从诞生起就被你圈养在小木屋里,有电网和围栏限制区域范围,稳定的食物和水源,未曾出去探索外面的世界,自从你们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他也从未表现出要离开你,只是在小木屋里默默等待你每一次回归,用亮莹莹的眼睛和微凉的身躯欢迎你,用灵巧的尾尖小心翼翼地勾着你。
你说过不会离开他,其实是指你还会回来。
这次你回来迟了,他依旧在等待你,只是没等到。
从成长的温室突然扔进残酷的外部环境里,不知道他会遭遇什么,你一度很忧虑。某天看望阿莉安的时候她正在进食,扩张至极限的下颌和皮肤,带着狰狞的表情,将一整头鹿都吞噬殆尽,非人的恐惧感从脚底油然而生,这是只有初见他们时才会产生的情绪,这个你倒是遗忘太久了,忘了他们拥有你所没有的杀伤力。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没有人类那么脆弱,哪那么容易死。”当时的阿莉安打了个饱嗝,慢悠悠地挪动到你旁边,她学会了安慰你,“死了就再找一个吧。”……或许还没有学会。
但多亏了还有阿莉安陪你聊天,你郁结的心情多少能放松一些。此后你时常往返G市,在阿莉安身边待一会儿,偶尔也为邻居夫妇带回一些照片,阿莉安在研究院分配的栖地里生活得不错,而你也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参与亚人互助协会发起的活动中,为提升未来亚人的生存空间做点贡献。
在此期间你了解到更多研究院的故事,在这里到处都能看见研究院的宣传册,记载了亚人基因研究院成立前夕的事迹:子平院长将他取得的大部分实验成果都归功于他的一位前辈所留下来的手记和实验记录。
那是一位女博士,据说她与当时的一名金丝蛛实验体相恋后诞下了一对姐弟,正是后来的丝瞳院长和毒织会长,因为此事在当年公开的话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直至近些年才逐渐在研究院内被一部分人知晓,你是从金莎那得知的,因为他们的队长目一似乎也是后代之一。
博士英年早逝,那名实验体在数年后也离世了,留下年幼的姐弟俩由当时还只是研究员的子平院长带大,他们将两人葬于一处,并就此为推动保护亚人的行动展开不懈努力。
你十分感谢他们做出的努力,在你对软糖的失踪束手无策时正是亚人互助协会的目一率领小队积极跟进这件事,并一直向你汇报进程。这次的犯罪组织十分狡猾,他们躲避诸多视线将这一批被掳走的亚人送去了海外,流落到各地,或是送到富人手里当做观赏的玩物,或是送去地下角斗场满足人们猎奇的心理,更有甚者直接切下亚人的身体部位进行拍卖。
软糖的消息最初出现在某位富商的展会上,后来辗转去到了角斗场。
此时距离软糖被掳走已经将近一年,在你心中的不安再一次逐渐扩大之前,他们把软糖带回了你身边——一个伤痕累累的他。
软糖被带回来的时候打了麻醉,十分安静地躺倒在担架上沉睡。
原本他垂落在肩侧的黑色长卷发是你最喜欢卷在手里把玩的,如今似乎是被什么并不锋利的工具磨断了,与下颌齐长,留下了参差不齐的发尾,彼此勾结分叉,乱糟糟地堆在一起。而他脊背上全是深浅不一的鞭痕和爪痕,还有一些被撕咬过的新鲜伤痕,鲜红的伤口覆盖在结痂的旧伤上,盘结成一道道扭曲的瘢痕。胸前原本浅淡的乳尖如今却被打上了乳钉,有一侧似乎因为暴力拉扯过,没了乳钉,但留下了一小块浅棕色伤痕,蛇尾的情况是最糟糕的,外皮从叁分之二的尾部侧边开始撕裂至末端,露出了掩藏在底下粉白色的肌肉,尾鳞都掉落了不少。
你是通过金莎发来的视频知晓这一切的,据说找到软糖时他刚把1头棕熊绞死,但角斗场还在持续放入新的猛兽,在他精疲力竭之前互助协会的小队成员及时带着警方的人员控制了现场。
金莎原本不想把他的全部受害情况都展示给你,但在你的强烈要求下还是拍摄了一个全面的影像,你颤抖着将视频全部看完,恨不得将那些掳走软糖的人都碎尸万段,但金莎说那伙人背后还有组织没有揪出来,目前已经移交警方处理,他们不能插手。
“但是,我们还是悄悄让他们尝了一点苦头。”金莎给你发来几张模糊的照片,被捕的几个人颜面部和身体有些部位正在肿胀溃烂,流着黄色的脓水,并逐渐蔓延到身体各处。“目一队长是我们这里用毒的好手,后面他们还有的是罪要受!但这些都是我们的小秘密哦,你可别说出去。”
你也算稍微出了一口气,后续继续追踪犯罪组织的事情就不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了,你现在最急迫的事是连夜赶往软糖的病房前等待他的救治消息,他刚刚抵达园区内专门为亚人设立的医院。过了一整晚终于等来了他平安无事的宣告,但你暂时还不能与他见面,需要等到他体征稳定下来之后才行。
既然他已经回到你身边,再多等一阵子又有何不可,你悬了近乎一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踏实地坐在他的病房前睡着了。
然而才过了两天却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软糖出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对周围人过度警觉,表现出非常激烈的抗拒和威吓行为,不停地呼气,尾巴绷紧呈S型攻击姿态,导致伤口再一次崩裂而且他严重厌恶封闭的房间,从病房里撞开窗户跑了出去,好在他所处的房间在一楼,现在大家守在外面的草坪区域绕成一圈不敢轻易靠近,害怕刺激到他。
你的胸口攥成一团,一阵阵地发麻,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来,疾跑到病房外面,远远地看到正中央警惕地盘成一团的软糖,他不断喘着粗气,很疲惫,但仍然维持着高度紧张的情绪。
“软……!”“放松,别紧张。”
你还没喊出声,就看到旁边走出一个白衣女子,她一边用轻柔的声音安抚软糖的情绪,一边举手示意以十分缓慢的步伐靠近他。
“我在你身边,我不会伤害你。”
你看见软糖紧盯着她,频繁地吐着蛇信,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动攻击,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将尾尖轻轻勾在了那名女子的脚踝边上。
你的心,不知为何,在刹那间分裂成了数不尽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