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时叫安乐侯阿弟,不高兴的时候,就要直接称呼他为安乐侯。
如今的安乐侯,是太后的幼弟,她的长兄,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子嗣,安乐侯这个爵位就由幼弟继承了。
她这个弟弟,本事不大,不过心眼不算坏,做不出什么要命的事,太后在,自然可以护住这个弟弟,不在了,皇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皇帝在查这件事,太后知道,她甚至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第一个拿安乐侯开刀。
并不是皇帝讨厌安乐侯,要把他怎么样,而是因为安乐侯是国舅,这一刀斩下来,威慑力才足够。
要是皇帝动来动去,只动些小喽啰,很多人家会有侥幸心理,而且没法服气,但是皇帝第一个就动安乐侯,比安乐侯身份低的,比安乐侯圣宠少的人家,恐怕都要仔细掂量一下,他家到底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可不可以心存侥幸,不去积极退还田地。
但是安乐侯这么蠢,还是很出乎她的意料。
第一百七十八章诚心悔改
“阿弟!”太后放缓了语气,和他仔细讲道理,“你拿着朝廷的俸禄,不说为朝廷效力吧,但是也不能去挖朝廷的墙角。你又不缺这点地,为什么要去强买百姓的田地?既然做了这事,如今被朝廷查到了,你就乖乖认错认罚吧。”
太深奥的道理,太后怕安乐侯听不懂,她就简单分析了一下,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办了。
“娘娘,我那两个田庄之间,夹杂着一片其他人家的地,我就是想把田庄连成一片,才去买的,而且是按市价买卖的,红契也有。都换成红契了,竟然还说我是强买的,我不服气。”
一旦太后沉下脸,安乐侯是怕她的,但是太后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又抖擞起精神来叫唤了。
“娘娘,周府尹故意挑这个刺,不是在打王家的脸,这分明是在打娘娘的脸。娘娘您不能听之任之,否则有了这一回,以后谁都敢来踩我王家一脚了。”
安乐侯见太后不说话,继续给周府尹上眼药。
“阿弟!”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乐侯是她的亲弟弟,皇帝的亲舅舅。没有皇帝的授意,周府尹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动安乐侯?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安乐侯不懂?
安乐侯若是个聪明人,此时就该乖乖认错,乖乖认罚,最好再上表狠狠责骂自己一顿,痛哭流涕地表示他有负圣恩,羞愧难当,日后再不敢如此行事了,最后再献上一笔罚金,最好比原先的罚金还要多,如此这般,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有些错,皇帝不能认,是要臣子来认的。有些事,皇帝不好做,是要臣子来做的。
有时候,皇帝需要人来配合行事,那么贴心贴意的臣子,就该自己跳出来配合。
那些已经被皇帝点到了名,还不懂怎么配合的,就是做人太蠢;不愿乖乖配合的,则是不识大体。
不过,弟弟再蠢,也是她的亲弟弟,她还能怎么办呢?为今之计,太后只能把这些道理,一点点掰碎了讲给他听。
“娘娘……陛下第一个拿我王家开刀,分明是不公平。这种事,大家都在做,又不是我一个,比我身份高的,难道就没有?永宁侯府不也有这种事,还逼死了人,结果他家给管事报了个失踪,竟然谁都不提了。哼,陛下就是偏心眼。”安乐侯依然很不忿。
他不缺这点地,也不缺这点罚金,但是他就是气不平,觉得他是被皇帝刻意针对了。
“要不,你去和皇帝讲讲这个理?”太后冷笑了数声,才说道,“这种话,你以后少提,特别是有关永宁侯的话,不许口无遮拦地乱说,哀家老了,还能护着你们几年?你明明知道皇帝偏心永宁侯,还要和他去比,是不是傻?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好好配合皇帝行事,以后自有你的好处。”
“娘娘……”安乐侯看着太后已经花白的头发,说不出话来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娘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乐侯告退离宫,回了府,立即找来了家里奉养着的清客,照着太后的示意,撰写润笔,然后他在朝会上,当众上了份奏折。
安乐侯府的事,闹了出来以后,许多做过类似事情的人家,都在观望风向。
如今民议汹汹,朝廷也表示要彻查,不过是真查,还是迫于民议做做样子,安抚一下百姓,只要看看安乐侯府的案子,就能见分晓了。
如果安乐侯随便周府尹说什么,连个眼色都懒得给他,根本不去理会,最后也没什么不好的后果,其他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出乎众人的预料,安乐侯竟然当廷上了份请罪的折子,在折子里痛骂了自己一顿,然后表示他要把田地都退还给原主,最后还要给国库上缴五万两的罚金。
安乐侯的这番犀利操作,一下子让许多人的下巴都掉了下来。
安乐侯根本不是这样的聪明人,这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吧。
能看出门道的人,自然知道这一点。看热闹的那些人,则觉得安乐侯虽然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但是他这认错认罚的态度,非常诚恳,还是值得肯定的。
周府尹这段时日审案子,每次都有不少百姓围观,安乐侯府的案子,自然也不会例外。安乐侯找太后主持公道的时候,不少得了消息的御史,已经准备好要在朝会上喷他了,但是他这请罪表一上,御史们倒是不好再去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