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好,孩子昨天刚刚开口喊我妈妈了,多亏您当时坚持救他……”
“教授早上好。”
“教授好。”
……
季澄阙忽然顿了下来,缓缓循着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将这些人一一看过。百来人几乎全是老弱病幼和妇女孩子,已经被末世磨得沧桑而朴敛,这个基地大多数异能者都因为前几天的祸乱战死了,剩下有能力的也都四散走了,留下他们这些没能力逃走的在这里苟且偷生,能活一天捡一天。
这些人中的不少曾受到过原主罗西特的医治,也曾因她的到来而心存盼望,他们对她无疑也是仰望和尊敬的,哪怕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才导致了基地的灭亡。
“可是教授马上也要走了,没有人再会管我们了……”
忽然有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小声难过地垂头说了一句,周围迅速沉寂下来,大家都静默着相顾无言,几乎产生了一种让人再难以待下去的压抑。
季澄阙无声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子,十七八岁的年纪,骨架很长,却无比削瘦。她沉默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向了旁边的观测塔楼。
“教授……”忽然有个年龄大一些的老人喏喏出声,含着一丝小心卑微的怯意,“孩子不懂事,都是随口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季澄阙脚步细微一顿,随即走得更快了些。
又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模糊传来,好像伴随着隐约的低啜,“是啊,教授,您对我们很好,也已经帮过我们很多了,不欠我们的……”
她随后的话微不足道地悄然飘散在了风里,季澄阙没有再看那群绝望而压抑的人,沉默地坐到了房顶,看向基地围墙外的战场。
系统知道她不是无事跑到这儿吹闲风,而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比如都有什么样的异能者,都是怎样使用的,丧尸的攻击能力又如何,消灭难度等等。
看了一会儿后,季澄阙将心底短暂浮起来的一些情绪压到了一旁,认真观摩和测算起各种数据。
能看出来,顾橄带的人虽少但精,哪怕拥有异能,近身搏斗的能力和素质也是非常卓越的,显然是有过特殊训练的。
而顾榄这个人……就不大好说了,明明是火系异能者,却闲点火太慢,三两下被丧尸撩的提出了背后的大机枪,一言不合扛起来就是一通暴力扫射,立马将即将结束的战斗给提前清扫了。
顾橄无奈看了一眼这败家的小东西,吩咐手下人都将一地的丧尸晶核收起来。这些丧尸大多在中等资质,晶核是很有用的东西。而末世军火却是用一点少一点的资源,平时还是要尽量节约。
顾榄被训完毕就又变成了弯眼带笑的萌妹子,跟身旁的人勾肩搭背地说笑起来,两人一块儿往回走。季澄阙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就见这个萌妹子远远看到她后招了招手,然后炫酷地把大机枪往肩上一扛。
季澄阙啧了一声:“……”
还别说,这真的有点儿帅啊。
顾橄也看到了季澄阙,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没说什么地进基地了。
方才那些提心吊胆的人逐渐露出劫后余生的放松,好像是又熬过了一次大劫。他们中有的手舞足蹈,有的相拥低泣,看到顾橄后纷纷站了起来,好像小心翼翼又怯弱地想要向她表达谢意,顾橄却看也没看地径直走远了。
这个人大多数时候看着沉默而冷淡,身上的沉稳,果敢,靠谱却好像能够从骨子里清晰渗透出来。季澄阙若有似无地收回目光,刚刚随便一飘,肩膀就被重重拍了一下。
来人是顾榄,扛着她炫酷的大机枪跑了上来,看起来百无禁忌地往季澄阙身边大喇喇一坐,好像打算跟她来一场无事扯长淡的闲聊。
“怎么样,我们刚刚帅吗?”她一开口就是一番让季澄阙都追赶不及的不要脸自夸。
季澄阙笑着睨向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大概是托这对天生带笑的眼睛的福,这人看着真的还挺温柔的,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一言不合就扛枪狂轰的暴脾气。
顾榄年纪不大,但显然阅历很足,一眼就看出了季澄阙在想什么。然后很没温柔范儿地摆摆手,大言不惭道:“我从小性格就直爽豪气,我爸以前老说养我跟养猴儿似的,我妈也说我就是长了张乖脸,骗人不要钱。”
季澄阙忍俊不禁地点点头,表达了对这番言论的赞同。
顾榄哈哈笑了声,又说:“而我姐,你别看她现在一天把自己搞得严肃古板又冷酷,其实内在性格柔和的很,以前明明能接我爸的衣钵进部队,却非要跑去做老师,最后成功混成了那种小男生和小女生都喜欢没事儿围着转的可人儿小姐姐。”
季澄阙:“……”恕她瞎了,真的看不出来。
顾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很满意她哽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又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最后说:“我爸以前是特殊部队的军人,还混得不错吧,所以我和我姐从小就被他扔进了军队大院抠泥巴。”她说到这儿,可能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啰里啰嗦,只是总结道:“反正我们都算军人出身,你知道吧,军人老干部其实真的都很正派的。所以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我姐这人也很厉害,也就比我强一点儿吧,你要是选择跟着她,可以放一百个心。”
季澄阙挑了挑眉,顾榄则是随便拍拍衣摆站起了身,还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给你透个密,我姐派了很多队人分开找你,现在正在等这些人到这边集合,所以不会很快急着走的,你可以慢慢养伤慢慢考虑,不用急。”
被猝不及防捏了脸的季澄阙:“……”
系统一个小屁孩儿形象,目送着敢捏季澄阙脸的顾榄大摇大摆地离开,笑得龇牙咧嘴,然后猝不及防被季澄阙一脚蹬下了房顶。
两个人互相伤害完这一波,起身往回走。空地上的人大多还在,像是抱团一样相拥着取暖。这个基地曾是他们在末世后赖以生存的地方,很多人视它为第二个家园。但现在这里却已经被丢了弃,可能再一觉醒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不值钱的命,就要和这块儿土地一块儿消亡在这世上。
没有人再出声,都默默目送着季澄阙,季澄阙却在路过转弯的时候,忽然转头扫了一圈,看向刚刚那个最后说话的细瘦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了看四周,才确定季澄阙是在跟自己说话,有些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声音很低,“我叫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