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微微皱眉,目光越过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顾瑶琴时,难免多停留了一瞬:这个女人,怎么连这种事都敢掺和?
伤筋动骨一百天,顾瑶琴受伤至今不过月余,离痊愈还早,神色难免有些萎靡,不过那张脸在她的巧手妆点下,不仅不难看,反而多了几分憔悴的美感。
见云起看来,顾瑶琴唇角微勾,算是对他笑了笑,目光中尽是嘲讽:怎么,没想到?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这里会有我的位置?
云起的目光一扫而过,拱手道:“陛下、定国公大人、长公主殿下。”
语气平静。
潜帝自从云起进门,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点头道:“坐。”
潜帝坐在上首,左侧是长公主与顾瑶琴,右侧只顾云卿一个,云起脚步微顿之后,向他身边走去。
“云公子好大的架子,”长公主嘲讽道:“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云起笑笑道:“没关系,习惯就好。”
并不理会快要气炸的长公主,在顾云卿身边坐下,道:“这是要三堂会审?”
顾云卿抬手斟茶,放在云起面前,淡淡道:“是三堂会审,不过审的不是你,是我。”
云起端起茶盏,嗅了下,一口喝了,道:“蒙山新采的黄牙,清明前两日采摘,无锡惠山泉的泉水,离岸不过三日……定国公回京的这一路上,圈子兜的可真不小。”
放下茶盏,转向长公主,道:“所以真正让公主殿下久等的人,不是定国公大人吗?公主殿下骂错人了吧?”
顾云卿又替他斟满,随口道:“我好心请你喝茶,就是让你祸水东引的?
又道:“舌头倒挺灵。”
云起道:“定国公大人大费周章,亲手炮制的好茶,要是没人品出其中的妙处,岂不是锦衣夜行,没趣的很?”
顾云卿淡淡道:“好喝就行,哪那么多事?你吃鸡蛋,还要弄清楚是哪只鸡下的?”
长公主怒道:“你们两个够了!”
顾云卿恍若未闻,将茶壶放回几案,靠上椅背,姿势闲适的紧,道:“陛下,臣委实不明白,臣的家事,为何陛下如此关心?
“云起是不是我的骨肉,认不认我这个父亲,我的定国公之位传给谁……这些都是臣自己的事,陛下不觉得管的太多了吗?”
潜帝看着他,沉着脸不说话。
“我也很不明白,”云起的目光从长公主和顾瑶琴身上扫过,道:“我是哭着喊着非要给自己认个爹,死皮赖脸的要当什么世子了?还是顶着定国公的大帽子,在外面骗财骗色了?用得着各位这么义愤填膺的来‘揭穿’我的身世?
“我千里进京,代表的是苦度寺,我的国师之位,传自家师,我一身本事,乃师门所授!至始至终不曾沾过‘别人’半点风光……
“却不知道那些不相干的人,到底想来看云某什么热闹?!”
他原本以为,潜帝强势拦下他,是因为对他到底是不是顾云曦的儿子,还心存疑虑,他不愿这么不明不白的勾着潜帝,所以才大大方方留下来说个清楚,好让人死心。
可进门看了长公主和顾瑶琴两人的模样,才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合着他们是觉得,他处心积虑的假冒定国公之子呢!
“云起!”长公主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我的意思这么明白,长公主殿下还听不懂?
“陛下好心要为我查明身世,我却之不恭,但是不相干的人,给我……滚!”
一个“滚”字,冰冰凉,不见丝毫笑意或怒意。
“放肆!”长公主气的浑身发抖,拍案而起,喝道:“谁给你胆子这么跟本宫说话!”
这世上,还从没有人对她说过一个“滚”字,便是太后和潜帝,也从不曾这样羞辱过她。
云起嗤笑一声,道:“云某的胆子向来很大,长公主殿下你第一天知道?”
他云起,从生下来那天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忍气吞声。
他也不必仗谁的势,如今佛门的事虽看似了结,但离稳定却还差的远,就像被强压下去的火山,一不小心就会被点爆,潜帝除非得了失心疯,才会去动苦度寺或苦渡寺……只要那些和尚安全无虞,他凭着一人一剑以及无双卦术,天下大可去得,谁也奈何不了他。
长公主脸色铁青,看向潜帝:“皇兄!”
潜帝怎么会不知道,云起看似对长公主发难,实则每一句都是冲自己来的,正要说话,却被顾云卿打断:“我也是这个意思,陛下若一定要过问臣的家事,臣也不好拒绝,但是看热闹的人……还是滚干净的好。”
又是一个“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