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有着成熟的瓷窑,与代代相传的陶瓷烧制手艺。
正好彼此互补。
恰好,之前叶瑾声在医馆中随口的一句话,也算是间接救回了自己儿子的一条命,毕竟伤口是徐大夫缝合的。
有了这些基础,叶瑾声与自己合作,远比去寻找其他不认识的瓷窑更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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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虞丛音来扶阳县,便是因为之前稳定合作的一个大客户,今年忽然停了订单,虞家便特意派他过来看看,以视重视。
只是这段时间下来,虞丛音已经基本上能够肯定,那个曾经的大客户,已经投向了他们虞家的死对头张家。
也不知道他们割舍了多少利益,但现在看来,若是自己能够和叶瑾声达成合作,推出彩绘瓷器,到时候,张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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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虞丛音的神色变来变去,叶瑾声忍不住开口,九乐?你觉得如何?
虞丛音回过神儿来,立刻道,不知瑾声是从何处得知?
叶瑾声咳嗽了一声,说着自己之前就已经和谢青珣对好的话,只以前救过一位老者,那位老者应该是烧制陶瓷的高手,他感念救命之恩,便将自己摸索出来的烧制彩釉的办法都教给了我。
只是叶瑾声适时表现出了一点儿悲伤,那位老者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只能草草告知我一些关键信息。但可惜的是,那时的我并不知晓老者所告诉我的东西这般珍惜,并未记下太多,不然的话
虞丛音听完后,也是心有戚戚,却还是安慰叶瑾声道,瑾声不必自责,想必那位老者也不会责备你的。
但我还是觉得心中有愧。叶瑾声忽然正色道,所以,九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虞丛音神色一正,自然愿意。
那太好了!叶瑾声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想在扶阳县建一个瓷窑,只是,烧制瓷器需要专门的瓷土和陶瓷匠人,我也不知道这扶阳县的附近有没有合适的瓷土与会烧制陶瓷的匠人,还要请九乐帮忙。
虞丛音没有立即答应。
叶瑾声的提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虞丛音本以为叶瑾声的意思是参与分红。
不过,只是思索了一下,虞丛音就答应了下来。
想要从头建起来一个瓷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叶瑾声想要以此参与分红,虞丛音还需要想办法说服虞家的其他人,但若只是帮忙寻找瓷土,招揽几个瓷工,只是虞丛音自己就能决定。
但是,出于好意,虞丛音还是从侧面提醒了叶瑾声一句,见叶瑾声并未在意,虞丛音便也不再多言。
那么,作为感谢。叶瑾声将那一份整理出来的资料又往虞丛音那边推了推,还请九乐收下。
虞丛音并没有拒绝,这里面的内容他都已经看过,再推辞,就显得有些虚伪了。
只是,瑾声,若是事情不成呢?
不成?
叶瑾声笑了笑,那也只能去别的地方,买下一座瓷窑或者是陶窑了。
直接买下?
虞丛音不由得在心里啧啧了几声,看来,叶瑾声的身家,不止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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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叶瑾声并非全无保留,他给虞丛音的那一份资料中,只有高温釉的烧制方法,低温铅釉的烧制方法他暂时瞒了下来。
若是到时候瓷窑或者是陶窑建不起来,叶瑾声还真的准备买下一座快倒闭的瓷窑,然后让匠人们去烧低温釉。
也不一定是做瓷器,烧点儿琉璃瓦、唐三彩之类的也行,琉璃瓦可以用来装饰屋檐,而唐三彩之类的可以当做摆件。
虽然唐三彩在叶瑾声的前一世一般是用作明器,但这一世又没出现过,说不定到时候连名字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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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商量好之后,几人终于想起了被带去玩儿的虞明知。
只是,再次见到虞明知到时候,叶瑾声发觉,这个少年好像有点儿恍惚。
明知?叶瑾声小心地问道,怎么了?是困了吗?
虞明知看向了叶瑾声,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说点儿什么,最终还是抿着唇,摇了摇头,谢叶郎君关心,明知无事。
无事?
这看着看还真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将虞家一行人送出门后,叶瑾声立刻去找了阿融和阿满。
找到两个小家伙儿的时候,他们正在练字,谢青珣有规定,两个小家伙儿每天必须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练字,他会检查的,就算当天没时间,日后也必定会抽出时间来。
若是两个小家伙儿有哪一天偷懒,没有按时练字,那第二天就要抽出他们玩耍的时间写大字给补上。
好在,两个小家伙儿虽然也喜欢玩闹,但却很自律,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期被谢青珣培养起来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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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融。叶瑾声见阿融放下笔后,这才开口,方才和虞小郎君说了什么?
阿融侧头,看向了叶瑾声,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儿莫名,只是与他说了一会儿《诗经》与《论语》,他居然都还没有背下来。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阿融的眸子里是明显的嫌弃,阿满都会背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阿满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平日里阿融的学习速度一向比阿满快几分,此时终于见到了比自己还要慢的人,阿满自然是觉得骄傲极了,她也不是最差的嘛!
叶瑾声却忍不住想笑。
虞明知今年也不过是十几岁,在叶瑾声的前一世,十几岁的少年,估计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放学后去哪儿玩儿吧?
倒是阿融和阿满,这学习速度有点儿惊人了。
难道真的是遗传?叶瑾声咕哝道。
小舅舅?
听到两个小家伙儿那疑惑的声音,叶瑾声想了想,阿融,你知道何为藏拙吗?
藏拙?
就是不要让自己显得那么突出。叶瑾声简单解释道,不是说要你每时每刻都要藏拙,而是看情况而定。
世人多嫉妒,阿融如今太小,自己和谢青珣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边,只能提前预防。
阿融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嗯。叶瑾声摸了摸阿融的脑袋,温声道,但是也不要太压抑自己。
有的时候,扮猪吃老虎,最后扮着扮着就变成了真的猪,叶瑾声的意思只是让阿融不要太锋芒毕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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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丛音回家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忽然间变得勤奋了起来。
以往他是最不耐烦去学那些之乎者也的。
追问了许久之后,虞丛音才知道,原来是这小子受了刺激,被小了自己五六岁的小孩子血虐了一番,这才发奋图强了起来。
知道了原因之后,虞丛音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是这么有用的话,或许自己应该带着自家儿子多去叶宅拜访一下。
只是,看着自家儿子那哀怨的目光,虞丛音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
但是,出于感激之情,虞丛音帮忙寻找瓷土的时候,愈发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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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叶瑾声等了许久之后,却只等来了虞丛音的摇头叹息。
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寻到合适做瓷器的瓷土。虞丛音没有隐瞒。
叶瑾声其实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虞丛音忽然转折道,我倒是寻到了另一种陶泥,或许烧制出来的成品比不上瓷器,但是用作陶器还是不错的。
哦?是吗?叶瑾声对此有些兴致缺缺。
陶器并非不好,只是让虞丛音都不看好的陶泥,叶瑾声也不觉得能够烧制出来什么好的陶器来。
瓷器出世之后,一些小件的陶器,像是日常所使用的碗、盘、茶壶、罐等,都逐渐更替为了瓷器,陶器倒也并未彻底消失,只是一般都是烧制一些大型的陶盆之类。
虞丛音自然看出了叶瑾声的兴趣缺缺,但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还是取出来一块用布包着的陶泥,递给了叶瑾声,瑾声可以看一看。
叶瑾声将那陶泥取过,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陶泥,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认真地在自己的记忆里找了一会儿之后,叶瑾声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这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或许正是,紫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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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喝茶的人,应该没人不知道紫砂壶的大名。
紫砂壶可以说是最适合用来泡茶的器皿之一。
究其原因,紫砂陶壶具有多孔性,泡茶的时候,茶壶壁能够吸收茶汁,日积月累之下,便会在茶壶内侧的壁上积累起一层茶锈。
即便不曾泡茶,只是把热水倒进紫砂陶壶中,有这一层茶锈,仍会使清水中带上茶叶的清香味道。
除此之外,紫砂陶壶的导热性很慢,注入热水之后,即便用手握着,也不会觉得茶壁滚烫,但是瓷器就不行,倒入热水后,杯壁立刻就会变得灼热,除非在杯壁中间做出隔热层。
而且,紫砂陶壶的耐骤热、骤冷的性能也十分优异,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注入热水,不必担心碎裂。
所以,在紫砂陶壶出现之后,就倍受文人墨客的喜爱。
随着时间的流逝,紫砂泥逐渐成为了制作茶具的理想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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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的梁朝,品茶之风盛行,只不过世人大都使用瓷器,所以烫手的问题一直没能得到解决。
看着手里的这一块陶泥,叶瑾声其实也不是很能确定这是不是紫砂泥,如果是的话那或许自己之前与谢青珣所制定的计划就要做出少许的改变了。
叶瑾声原本将低温釉用作自己的后手,但是,若这陶泥真的是紫砂泥,烧制起来的温度,几乎与瓷器无异,至少要在1100~1200度的温度区间里烧制,才能制成合格的紫砂陶壶。
原本,制作陶器的温度应该是比瓷器要低的,但是紫砂泥中所蕴含的化学物质,以及这些化学物质发生反应所需要的温度,决定了紫砂泥的烧制温度。
可是这样一来,叶瑾声对于陶瓷匠人的技术要求,就要提高了。
而能够达到自己要求的那些陶瓷匠人,毫无疑问,肯定会被其他的瓷窑收入囊中,这些技术高超的陶工瓷工,可都是宝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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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叶瑾声忍不住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瑾声?
谢青珣疑惑地看着他,莫非,是这陶泥有什么问题?
玄玠。叶瑾声看着自己手里的陶泥,我想试试。
而试试的前提,就是在靠近这陶泥的地方,建造起一座瓷窑,但若这陶泥不是叶瑾声所知道的那种紫砂泥,那建起来的瓷窑,可以说就彻底废了。
那就试。谢青珣立刻毫不犹豫地道。
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反正有他在背后兜着。
当然,以叶瑾声如今的身家,其实也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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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丛音没想到叶瑾声想要建造瓷窑的信念如此坚定,只是,在几次劝说之后,见叶瑾声仍旧坚持自己原本的想法,虞丛音便不再劝说,转而说起了瓷工的事情。
之前瑾声托我寻找瓷工,倒是有一位很符合瑾声的要求。
真的吗?叶瑾声没想到虞丛音的动作会这么快,不仅帮忙找到了陶泥,连瓷工都有下落了!
但是。虞丛音将但是这两个字说的很重,瑾声,你先听我说。
好。叶瑾声坐直了身体,九乐请讲。
那一伙儿瓷工的身上,还有些问题。
有什么问题?叶瑾声微微皱眉,若是人品有问题,那么不管这些瓷工有多厉害,叶瑾声都不会用他们。
倒不是他们本人有什么问题。虞丛音先安慰了叶瑾声一下,只是他们惹了些他们惹不起的人。
惹麻烦了?叶瑾声迟疑了一下后,问道,是什么麻烦?
那个瓷工叫做李苟,家里是世代做瓷工的,不久前,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得罪了当地的一个富商,那富商和官府之间有点儿关系,就动用了手段,天天去那个瓷工所在的瓷窑闹事儿,那瓷窑的主人原本还想保下李苟,只是瓷窑一天开不了工,就是一天的损失,李苟不想连累自己的老东家,就自己离开了。
那他是犯了什么事儿?叶瑾声继续问道,他需要根据这个,来判断是不是要接收这个麻烦。
是那富户的孙子在闹市纵马,险些踏死一个人,被李苟看见后,将那人救了下来,还把那匹马给掀了,摔伤了那个富户的孙子。虞丛音也是唏嘘,造孽啊。
其实那富户的孙子也没有摔得多重,但是那个孙子报复心极重,觉得自己丢了脸面,非要将李苟整得什么都干不了才开心。
李苟算是在当地待不下去了,便想着去其他的地方碰碰运气。
他也不敢在太近的地方,免得再给主家惹麻烦。
原来是这样。叶瑾声稍稍放心,因为见义勇为而惹得一身骚,实在是让人唏嘘。
只是
若是九乐将那一行人送来,岂不是也会给九乐带来麻烦?
虞丛音笑着道,自然不会明面上与他接触,只是暗中给他一个方向罢了,若是瑾声觉得这人可用,也可以遣人去接他过来。
而以李苟如今的情况,几乎是走投无路,他若是再不能寻到一份能够长久干下去的活计,以前积攒下来的银钱早晚都要被消耗一空。
那还请九乐先提醒他一声,我这便找人去接他过来!叶瑾声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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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平郡
李苟的住处,和他相熟的几个瓷工都有些犹豫,李哥,你说,那人送来的消息能信吗?
但现在,除了相信,我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了。李苟收拾起了行李,好歹是往北的,离得又够远,应该不用担心孙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