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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

    舒潘,你对着这防盗门的把手那集中用力,试试能不能踹开。
    紧接着又是一阵叮叮咣当,他家的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听得他心脏隐隐作痛甚至血脉偾张起来。
    还是不行啊
    等我一下,我下去拿破门器,直接把门拆下来,你继续踹它。
    破门器?许乘月虽然动不了但意识已经逐渐清醒了,他怀疑再这么下去他家可能就要被毁掉了。
    艰难地咽了口水,他用尽力气爬到沙发边上,墙上镜子里照出他异常苍白的脸。
    你们离远点。重新听到顾云风沉重的步伐和声音,许乘月双膝跪地,终于耗费全部气力靠到沙发上,他握住沙发扶手,攒足力气对着玄关方向大喊一声
    不!要!踹!
    声音落下,他家的门在一阵巨大响声中彻底报废。顾云风带着一众人全副武装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握着配枪。
    完了,要露宿街头了。
    这一喊许乘月几乎再次虚脱。他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沙发旁,一行汗从额角滑到下巴,眼眶发紫一张脸惨白到能看见皮肤下的细小血管。
    顾云风蹲下身,伸手摸了他的额头,看到桌子旁散落一地的糖果:低血糖?
    我马上叫救护车。说着他输入号码直接拨过去。
    接通前许乘月艰难举起胳膊拽了下他的衣角:救护车就不用了过一会儿应该能恢复。
    许教授,低血糖可不是小毛病欸,搞不好真的会丢掉性命的。文昕倒了杯热水放在他身边:不要怕救护车太贵,这会儿工作时间,能报工伤,给你报销掉。
    不是低血糖。他长呼一口气,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这是美尼尔氏,内耳性眩晕,可能是去年做手术后引起的自主神经功能紊乱。
    你以前也发作过?顾云风把水杯端到他嘴边。
    没,第一次这样。他摆摆手:不能喝水。
    那你挺厉害,自己给自己诊断。我小时候流鼻血,还给自己诊断出了血液病。顾云风忍不住嘲讽他一句,喝掉那杯水。过了一会儿见他状况稍稍好了些,冲他伸出双手。
    站得起来吗?我背你?
    去哪?
    去医院啊!顾云风没好气地看着他:让医生检查下你的神经,到底多不当回事。
    许乘月抬起头,看见对方恨不得下一秒就打醒他的样子,突然有点开心。这么多人围在他身边,不分青红皂白,扯着他的胳膊腿要送医院来个全身大检查。
    真的过会儿就好了。他挺开心地说。这间常年只有自己的冷清屋子,在许多人的喧嚣中突然有了人间烟火。
    他揉了揉双眼问:你们怎么会过来?
    你给顾队发微信说救命啊。舒潘说,也不知道你说的啥,他听了还以为你被犯罪分子打击报复了,定位后就把我们叫过来了。
    你真的没问题了?文昕歪着脑袋看他。
    许乘月尴尬地摇头,他是真不用去医院,这个毛病发作时以为濒临死亡,结束后又重新恢复平静。只是莫名其妙把这么多人招来心里也挺过意不去。
    行了,大家别围在一起了。顾云风见他这么坚持,大手一挥:许教授需要休息,你们都散了吧,回去干活。
    那顾队你呢?
    你能待会儿再走吗?在顾云风回答前他恳求道,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下午我还有堂课,我得请个假
    我帮你请吧。顾云风让他坐沙发上好好休息,要了陆永的电话打过去。
    他打电话时走到玄关处,看到那里挂着的合影。许乘月漠然地坐在一个医生旁边,穿着纯色棉质衣服,大病初愈。照片中的他眼神和现在不太一样,冷漠,空洞,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你那私人医生呢?她怎么关键时刻没影了。
    她去北京出差了,一个月后才回来。许乘月听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他家,看见顾云风打完电话坐到他旁边,额角间有汗,专注地打量着他放在桌子上的药。
    一盒是应西子给他开的营养神经的非处方药,主要成分是银杏果,他一直当保健品在吃。
    还有一盒西比林,手术后他就经常头痛,长期服用扩血管药物。
    你真的不要紧吗?顾云风手里拿着那几盒药,仔细地研读了药物说明书,看了药物副作用的描述后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没事。他点头,双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终于有了点力气。
    这个时候先前的眩晕感已经完全消失,身体机能逐渐恢复正常,他活动了下手指关节,把身边的抱枕丢到了沙发另一边。
    他让顾云风留下来是有原因的,在他们破门而入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必须面临一个亟待解决的状况。
    顾队,我家的门还能用吗?
    如果大门报废,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该待家里看门还是出去找个酒店睡觉。呆在家里看门吧,他究竟是一觉睡到白天,还是睁眼到天明?出去找个酒店睡觉,屋里造成财产损失,应该谁负责?
    你那门挺结实的,构造也和普通的不一样。顾云风尴尬地笑着:所以直接把门卸了。
    锁也用不了,门呢,估计暂时是装不上的。
    你这是破坏公民财产安全。他一本正经地说。
    还不是为了救你才不顾一切。顾云风清了清嗓子,抬眼瞟到墙上的挂钟,帮他把洒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进桌子上的果盘里。
    要不你在我家住一晚吧。明天给你把门装好,今天真来不及。
    他继续说着:你们这是高端小区,财物丢不了。
    然后几秒钟剥好了个橙子放到他手里:我一会儿要开会,你一副随时要躺进医院的样子我也不放心。我叫个熟悉的人来照顾你吧,附近有你的学生同事吗?
    许乘月摇了摇头说不需要。
    他尝试着站起来,四肢没什么力气,但墙上那面镜子中,自己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像平常一样换了一件定制的西装外套,白色衬衫的领口处松开一颗纽扣,从衣架上取下一条黑色领带系上。
    然后虚弱地伸手,在一脸懵圈的顾云风眼前挥了挥,你下午不是要开会吗?我和你一起去。
    啊?顾云风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来,整个人愣在原地。任凭到时间的扫地机器人在他脚边转来转去左冲右撞。
    生病不去医院,请假居然是为了办案?真是当代劳模。
    不跟着你回队里,晚上你跑了,我就得露宿街头了。身体尚未恢复的新晋劳模许乘月换好鞋,举起车钥匙晃了晃:负点责任好吗。
    第23章
    顾云风坐在副驾驶上,内心爆炸心态一言难尽。
    他收到求救短信,不顾一切去救人,动用人力财力最后获救者一句谢谢没说,还让他负点责任?一个大男人让他负责任?
    有没有天理了?
    他侧过身,更加一言难尽地打量着许乘月,对方正开着车载视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在调整视频的声音,认真地听他们实验室的项目汇报。
    许教授,你是不喜欢自己开车吗?他终于忍不住问。
    有自动驾驶为什么要开车呢?解放双手双脚,想干什么干什么。
    不安全。顾云风面色平静地说,但内心已经波涛汹涌后背直窜冷汗。
    他一直觉得自动驾驶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安全,此刻许乘月开着导航,放心大胆地让这款去年才上市带有自动驾驶功能的大奔自己跑在高架上,他分分钟觉得下一秒就要撞上前后左右的车辆和栏杆,车毁人亡烧成一捧灰。
    想到自己变成一把骨头一捧灰就毛骨悚然。
    前几年是不行,现在挺安全的。许乘月头也不抬地回答:虽然出了几起交通事故,但比人工驾驶出事的概率还小点。
    毕竟人会疲劳,机器,程序,只要保证性能足够,肯定不觉得累。他放下手机,看了眼车窗外急速翻滚的乌云,放起air之前的专辑,对顾云风说:你要是觉得害怕,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音乐里袁满的歌声让他更加忐忑:你知道我害怕,就不能自己开车吗,装装样子也行啊。他觉得自己这反应有点丢人,握紧拳头打算听到不对劲的声音就立刻抢下方向盘,怎么也不能接受生死被写定的程序掌控。
    别那么虚伪顾队。许教授毫不理会他的抗议:你只是不习惯,多尝试几次就好了,要学会接受新生事物。
    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顾云风擦了下额头的汗,开门下车恍惚觉得腿有点软。
    关建华被害一案与曹燕溺亡案正式并案处理,曹燕的案件从上南区移交到金平区刑侦队,二人以及长年债务缠身的老赖刘焉有极大嫌疑参与敲诈袁满及其经纪公司,目前曹关二人已死亡,刘焉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徐老师,介绍一下你这边尸检结果。顾云风坐在屏幕正对面,许乘月坐他右侧,目光转向斜对面的徐远桥。
    徐远桥点点头,激光笔移动到屏幕上的照片上:这两起案件中,死者颈部都有同一类型凶器留下的痕迹,我把这照片放大下,你们看,根据纹路能看出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麻绳。他抿了下嘴:不同的就是,关建华一案中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曹燕虽然也有窒息痕迹,但她的死因是溺亡。
    两个案件中罪犯都在极力掩盖第一现场。顾云风补充说:第一个案子里他用曹燕租的车来转移尸体,这个时候曹燕还活着,凶手和她是认识的。
    舒潘,刘焉的消费记录有查到什么信息?左手敲了几下桌面,转头望向刚换了个发型发油涂的光亮的舒潘。
    根据经侦同事那边的反馈,刘焉最近一个月的消费地点主要集中在三个区域,一处是在金平区红旗街道的红旗小区附近,这家伙最近十几天在这个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使用过信用卡。第二处是虹湾区的汇金百货,刘焉曾经一个星期内去过三次,并且在这附近的一个菜市场买过菜。这片区域以高端住宅为主,只有一个叫天潼一村的小区是老公房,人员复杂,刘焉在此处居住过的嫌疑较大。
    第三处呢?
    第三处,在袁满的公司附近。那边多是写字楼,他经常在附近一家兰州拉面店消费,基本都是晚上。
    那附近我记得没什么民宅,重点放在前面两个小区。
    你和文昕晚上部署一下警力,明天蹲点去抓人。他对舒潘说:你们去天潼一村,我带人去红旗小区守着。
    还有老秦,你去天宜公司那边,盯一下袁满和她的经纪人陈钰。十指交叉托着下颌,顾云风说:这个女孩子所知道的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行啊。被他点名的男人叫秦维,穿着身警服,说话比较慢喜欢拖个尾音。他年龄比顾云风大了一圈还多。前几年本该提到金平区刑侦队队长一职的,但在一次联合抓捕涉黑罪犯的行动中,因为指挥失误导致了整个行动的失败,不仅让罪犯逃了两年才最终落网,还间接连累了几个和他一起抓人的警察弟兄,最终造成两死五伤。
    他本人在行动中也受了重伤,腿部中弹,伤到神经,到现在走路都不太利索。前几年他几乎来不了刑侦队,一直在医院接受康复训练,去年才基本痊愈。几年下来秦维俨然成了个中年发福的快退休大叔,刑侦队队长一职也就一直空缺到现在。
    我能一起去红旗小区吗?许乘月问。他没经历过抓捕现场,虽然可能存在危险,但心里还是挺有兴趣。提问的瞬间所有人齐刷刷注视着他,他扫视四周,有点茫然无措。
    不行。义正言辞地拒绝。
    那我远远看着?
    众人:
    你身体状况不好。
    已经好了。
    顾云风终于找不到任何拒绝他的理由,只好无奈地点头:行吧,那你和我们一起去。
    他抬手看了眼玫瑰金外壳的机械手表,下午五点。
    窗外风声四起,乌云压城。前一秒的阳光瞬间消失,只留下个灰色的漩涡,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今天就到这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应对明天的行动。顾云风合上电脑,起身准备离开。
    开完会他打印了几份文件,大步流星地往办公室走,弯下腰把新到的资料通通锁进办公室自己的抽屉里。
    抬头看见墙上挂着警钟长鸣的醒目标语,许乘月坐在他对面,摇着椅子转来转去。
    许教授你还不回去吗?他开口,下一秒就觉得自己这颗被案件全部占满的脑袋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门都被拆了回哪呢。许乘月停下来,那张清秀但常年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多了些哀怨。
    这看我这记性。顾云风一拍自己脑袋,恍然大悟:中午才说了你在我这住一晚,刚好,明天早上一起去红旗小区逮刘焉。
    说完他敷衍地笑了笑,赶紧拿出手机搜索哪里有修门的。最迟明天,必须把许乘月家里那门解决了,把这尊神送走。
    我自己想办法去修吧。许乘月说:那门锁包含特殊的指纹和虹膜识别技术,一般人修不好,也买不到。
    那要是一直修不好
    就先安个普通的门。听到这个回答顾云风松了口气,他自己一个人住惯了,而且家里就一张床,多个男人常住简直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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