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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8)

    林想容坐在病床旁边,拿着手机开始浏览这些天的新闻。她看了几条最近的新消息,抬头茫然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二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许乘月身上。
    请节哀。
    嗯。她放下手机,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让你们费心了。她的目光依旧没有从许许乘月身上移开,莞尔一笑露出一个酒窝。
    自然光下她的胳膊上伤痕清晰可见,刚结的痂上有了新的伤口,血肉模糊看着触目惊心。
    你们是警察吧,来调查江家的案子?她温柔地低下头,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些带回来的零食递给二人:我看你们有点面熟。
    顾云风:你见过我们?
    她点头:可能在公安局见过吧,我这三天两头的,就去派出所报个案。可惜啊,后来都不了了之了。
    这话听起来是抱怨,可她抬起头时,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眼眸明亮地看着远处。
    那一刻,狂风而过,吹散不远处院子里刚绽放的花,满树的花一片片地落下,叠了一层又一层。
    许乘月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低眉轻笑的女人,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笑容也逐渐消失。
    最后她语气冷淡地说:还是老天有眼,拉着他们江家,提前给我陪了葬。
    第41章
    许乘月坐在靠墙的沙发上, 几分钟前顾云风被江海的主治医师叫了过去, 说江海的病历资料已全部整理好, 需要他过去办个手续打印一份。
    林想容在他对面, 手中握着一把小刀削着苹果, 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看得他心里毛骨悚然,不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
    削好苹果,她切下一小块放在碟子里,把碟子端到距离江海最近的柜子上。然后轻轻咬下一口,没怎么咀嚼就吞了下去。
    林小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她捂着嘴笑起来:我总是看你, 一是因为你好看, 二是因为, 我认识你啊, 许教授。
    但我不认识你。他诧异地说。
    他本以为, 一个以相夫教子为主的全职太太,温柔贤淑的外表下,也真因为怀有一颗软弱的心,而在一次次的家庭暴力中忍气吞声。
    但从林想容的种种举动来看,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江洋的憎恨,又没像个怨妇怨声载道。软弱这个词根本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一年前, 你在瑞和医院被宣布脑死亡,但经过二十四小时内的抢救,运气很好的活了下来。她一脸羡艳, 起身微微拉上帘子。
    江洋的大哥,就是江海出事后,他们家一直在关注有没有哪家医院能做类似的手术,让他早日醒来,你的事例给了他们曙光。
    但最后你们还是没转院吧。
    是啊。她收起笑容,抬头望着窗外的远方:他们太保守了。
    保守?
    我其实不太明白她站在阳光中,转过头微笑着:江家发生了命案,你们警察不去他们家里调查,怎么想到先来医院?
    他站起来,摊手说:想见见您啊。
    倒是您,箱子都没来得及放回去,刚回国吧?
    她温柔地笑了下,不置可否。
    怎么刚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医院?
    许乘月走近她,目光凌厉:担心江海?担心你丈夫的大哥?
    林想容歪着脑袋看着他,对他的提问有点意外。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指着窗外喧嚣繁华的都市景色说:有什么问题吗?他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了。
    那你爱他吗?
    嗯?大概是被这极具跳跃性的问话惊住了,林想容晃神了好一会儿,伸手摆弄了下发梢的弧度,低下头轻声说:什么?
    我说的他是指的是江海,你爱江海吗?他嫌站着有点累,就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毕竟在医院住了快半个月,前一天还躺在医院病床上输液,身体有点虚弱。他咳嗽了几下,脸色看着比正常时候更白。
    我看了好几篇你们一起写的文章,有前瞻性,有创新,每一篇都很优秀。看着林想容渐渐变得冷漠的脸,他想了想还是继续问下去:你是在江海昏迷后才嫁给江洋的吧?为什么一定要是他们江家?没有别的选择吗?
    江海九年前从普林斯顿毕业回了南浦市,直接进入荣华生物从事生物医学方向的科研工作,林想容比他低两届,毕业后也回了国。从时间上算,她才刚到南浦市不久,江海就遭遇车祸昏迷不醒。这场意外过去两年后,她嫁给了江洋,传闻这夫妻二人一直感情不和,江洋对她更是冷暴力加拳脚相对。
    怎么看都是一场没有真心的交易。
    林想容手臂交叉着,抱胸靠在墙上,极其勉强地调整了刚刚变得冷漠的脸,好不容易才挤出半个笑容:你想的太多了,许教授。
    说完从容不迫地从银色手包里拿出正在振动的手机,弹了弹衬衣沾上的灰尘指着门外:我先接个电话。
    南浦中心大厦118楼,江边旋转餐厅。这是全市最好的观景平台,眼前是隔江相望的各大公司大楼,历史与现代交融,灯火通明,高入云霄。脚下是暗流涌动的江河湖海,抬头看见满天灯光和忽明忽暗的星辰。
    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坐在靠窗位置,穿一件印着公司logo的白色文化衫,外面批着kinntailor定制的灰色麻料西装外套,替对面精神矍铄的老人倒了杯水。
    介意我抽根烟吗?他最近情绪一直很紧张,昨天看新闻时都手抖的厉害,唯有烟酒,可以暂时缓解下这种不适感。
    你随意啊。老人盯着他发黄的脸看了几秒,欣然同意。
    后天我们会去港交所递交上市申请,首次公开募股,您猜能获得多少估值?
    老人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
    十年前智因科技在纽交所上市的时候,估值只有200亿美金,十年后它翻了十倍,我们呢,也从一个小部门变成了拆分出去的上市公司,ipo时的估值,应该也能将近600亿港币吧。
    这不是挺好吗,你升职了。他鼓了掌:我看到今天的新闻了,你说智因生物不是传统的生物科技公司,未来要将生物医学与ai相连接,造福人类。
    别取笑我了戴院长。中年男人掐灭点燃的烟,深呼吸,然后又继续抽出一根新的香烟,叼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着:别人不知道,您还是了解的,我们这一行赚钱不易,研究成果出来前,都是砸钱。做企业的,都是以赚钱为第一位,能不能造福人类全看老天指路。
    现在智因生物的困难就在于,我们一直在摸索新的创新点盈利点,但这监管跟的太紧了,不小心就被拉去约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金箔装饰的火柴,轻轻摩擦,看着跳动的火苗自顾自地燃烧。
    当然约谈也没什么,可智因科技的万总怕了,怕有天查到他头上他又说不清楚,就把我们这个部门拆出来,想让我出来替他顶雷。他有些无奈地红着眼:您说我也是当初和他共同创业的兄弟,怎么就非让我来趟这浑水呢。
    这雷不一定炸啊。老人端着茶杯喝了口茶:雷炸了,进监狱呆几年。雷没响你呢,就成了为人类科技进步做出巨大贡献的英雄了。
    这就看你能承受怎样的风险了,要么流芳百世,要么臭名昭著,当然,你也可以明天就去辞职,然后把雷抛给别人。老人拿着筷子,夹起桌上菜品中的红烧肉:快吃啊,不吃都凉了,这么贵的餐厅,老头子我都替你心疼。
    中年男子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拿着筷子只夹菜不吃饭,喝了一杯又一杯白酒。
    我辞职了,然后被发一堆通稿新闻给他们背黑锅?他咬牙整口吞下一块红烧肉,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意外遇害。
    可不是嘛,所以你,还是继续坐这位置上,想方设法别出事吧。
    他脱下批身上的外套,服务员进来替他挂在衣柜里,然后又匆匆出去。窗外一阵悠长连绵的整点钟声,无孔不入地传进他们包厢里。
    这包厢隔音效果一般。
    我们又不是谈论什么商业机密。老人坐姿笔挺,手边放着灰色帽子,穿一套得体的正装,压低声音问他:我看新闻说,荣华生物彻底凉了?
    对啊,早就开始凉了。他终于有了胃口,夹了一大筷子清蒸鲍鱼,咬下一口满嘴的鲜嫩多汁:我们就没把他们当作过对手,固步自封的家族企业,迟早会完。
    你们不是安排过商业间谍盗取他们的机密技术吗?也不要把人家说的那么一无是处。
    盗取他们的机密技术?那是江荣华说的。他放下筷子突然冷笑几声:我们所有产品都是自主研发的,这老家伙恶意碰瓷,结果呢,没有证据还不是败诉了,判决上写的一清二楚,法院又不是傻子。
    那他家那个命案,跟你没关系吧?
    啊?中年男子下意识地手一抖,筷子夹着的菜又滚回了盘子里。
    嘿,欸不是,这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他一脸懵逼,重重敲了三下桌子反问着:虽说他和他那儿子挺遭人恨,但其他人是无辜的啊,我犯得着做这种事吗?
    老头笑了笑:你别激动,我也是听说,他们非法贩售药品的事,是你们举报的。
    谁让他们搞那种事情的,还被我发现了。中年男子胳膊搭在椅背上,往后一仰目光向上盯着水晶灯,这个姿势保持了快一分钟他才重新坐好,两眼坦荡荡地盯着对面头发浓密深灰似乎戴了假发的老人。
    我这是维护行业秩序,不要让荣华生物用那种非法药物祸害全人类。他说着还使劲拍了下自己大腿,不以为然地喝了几口酒。酒精的味道充满口腔鼻腔,扩散到整个包厢,头顶的灯亮的刚刚好,埋在黑夜中晦暗不明。
    他把酒杯扣在桌上,有了点醉意:我派人举报的他们,那也该他们恨我杀我,我怎么会对他们一家人下手。
    倒是你们,戴院长。他着重突出了你们二字,俨乎其然道:智因这些年赞助了你们这么多资金,你们的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可是千辛万苦花了我一大笔钱才成功一例吧。
    窗上的玻璃映射出阴沉灰暗的脸,他对着窗户理了理翘起来的几簇头发,望着夜空中飞过的客机。
    前几天出了点差错,现在又没事了。你放心,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记录他的生命体征和身体数据,一有异常,就会自动通知。
    老人耸了下肩膀,抬手看了眼时间,拿出手机对着窗外夜景和菜色九连拍,最后再来了个自拍: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吃饭前居然忘记拍照了,我还要发朋友圈呢。
    第42章
    顾队, 这是八一九案的尸检报告, 徐老师半个小时前刚拿来。顾云风左手抓着装满病历的档案袋, 右手拎着林想容的行李箱, 直接把她拉来先做个笔录。
    这位是?舒潘瞅了下穿着朴素气质温柔的女人, 眨着眼问他。
    江洋的妻子。
    他接过尸检报告,一页页翻阅着。
    四名死者体内都检测出了安定类药物,尸体没有被移动的痕迹。遇害前凶手先给他们服用了安定类药物,再将四人移动到大厅的餐桌旁。死者的手腕脚腕处都有直径约一厘米的绳痕,初步判定凶手将受害者移动到座椅上后用麻绳困住其手腕脚腕,然后等待他们苏醒。
    江荣华夫妇以及女儿,这三位死者的死因都是心脏被刺穿, 形成心包压塞后迅速死亡。使用的凶器是轻型长矛, 细木柄尖铁刺, 是江洋的收藏品。
    刚刚在提取的现场血迹中, 发现了被害者以外的dna。文昕拿着一份新的文书走过来, 脸上充满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被害人以外的dna?顾云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就是凶手的血了。
    她不甘心地点点头,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说:这人的血液和遇害的四人混合在一起,是一名女性。
    女性?
    他的手莫名抖了一下,几张纸掉在地上。室内空调开得很足, 蹲下身捡起后,顾云风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冰窖。
    他再次确认:凶手是女性?
    对, 具体的比对还在进行中,徐法医已经申请了全市范围内的dna比对。
    长矛都跟肋骨平行横向刺入,完全没有滑到肋骨的缝隙和肋软骨, 而是轻轻刺入肋间肌,直接刺穿心脏,一枪毙命。
    从他们三人脸上惊恐的表情大概可以看出,遇害前一定目睹了家人所受的折磨与死亡,这种心理上的惊恐,或许不亚于被锯下四肢失血身亡的江洋。
    这是一个手法老练且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凶手。
    现场的每一件物品都被精心擦拭,凶器上除了血迹连灰尘都很少。
    锯下江洋四肢的凶器也来自别墅内部,一把锋利的钢丝锯。没有电锯,全靠手工发力,成年男性的力气勉强可以做到。相应的,江洋胃里的安定类药剂比其他人剂量更大,手腕上的绳痕因为过度的痛苦挣扎也更加明显。
    这根轻型长矛和钢丝锯都是别墅内部的东西,长矛是江洋的收藏品,一般放在他自己卧室里。钢丝锯就是普通工具,一直放在三楼的杂物间。
    直接用别墅内现有的刀具作为凶器,凶手对江家还是比较熟悉的。从犯案的手法来看,凶手深思熟虑,精心设计过,唯一的缺点是他在作案过程中不小心留了几滴血在现场,血液混在受害者中,难分彼此。
    江家被供电局停了电,而凶手在处理肉片时使用了冰块还有干冰来保持其新鲜度,所以使用的冰块一定是凶手自带的。能想到带着冰块去作案,看来凶手已经知道他们被断电的事情,提前预设了要使用的凶器,为行凶做了万全准备。
    凶手是一个手法老练,心理承受能力极强,还有轻微洁癖的成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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