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棺材底部的蝴蝶正一只只地顺着棺材底部一个圆洞滑落下去,看那不甚规则的纹路,想来该是什么挖洞的小兽打洞上来时不慎挖破的,而那圆洞必然与外界有着联系,那些食肉斑纹蝶便是顺着那个圆洞往来,所以哪怕棺材钉得再严实,它们也能畅行无阻。
而真正让夏添侧目的并非圆洞,却是落在棺木一侧的奇异花纹。
方才他只顾着寻摸棺材内是否有饲主的身体,加之这棺木又十分高大,一时间竟然不曾发现棺材壁上还有花纹,此刻他定睛细看,才发现那些并非花纹而是符文,更令他奇怪的是,这些符文仿佛是他曾经看过的。
可前边几个小世界他都不曾接触过神鬼一事,盛黎也只和他提过布阵设局,却没有说起过这些符文,他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然而火势不等人,原本还在供桌一侧燃烧的火焰顺着屋内的粱木渐渐攀援开来,木质的窗棂桌椅等物也一应被烈焰包围,那只巨大的食肉蝶已经难耐地扑扇起了翅膀,随时准备飞离出去。
夏添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这屋内逐渐升高的温度,他皱着眉头拼命回忆着自己可能看到这符文的地方,脑海中却忽然闪过几许不甚清晰的画面,这令他心头一跳,下一刻便重新咬开了自己方才愈合的手指伤口,以血为墨重新描摹起了那些符文。
血迹每落到一处,那地方的符文就亮堂一分,门边的巨蝶亦更为狂躁一分,它头顶的触角不断地互相敲击,片刻后似乎是嗜血的本能战胜了恐惧,它竟双翅一展飞向了夏添。
夏添早就察觉到了那只巨蝶的异动,但他眼下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管它,他只知道这符文一旦开画就绝不能停下,只管专注地看着棺材内壁上的符文,更不断用力逼出指尖鲜血,唯恐符文画断。
那只巨蝶被他十分诱人的鲜血味道吸引,愈发显得躁动不安,它脚爪紧紧扣住夏添的肩膀,口器亦随之对准了他的天灵盖,眼看着就要刺穿对方。
火焰升腾,屋内木材布料灼烧后散发出了阵阵浓烟,夏添只觉得自己要被熏瞎了,然而他的手势却没有半分凝滞,反而越来越快,逼出的鲜血更是越来越多,眼看着手下的符文终于画完,夏添长舒了一口气,而他肩上的那只巨蝶也终于忍耐不住,翅膀震动的频率亦是益发地高,竟然发出了类似蜜蜂一般的嗡嗡声。
它先是将脑袋微微昂起,而后猛地向下一扎,意图凭借这巨大的冲力刺穿夏添的脑袋,就在它那尖锐的口器接触到夏添发丝的前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它的口器,而后不给巨蝶任何反应的时间,那只手用力收紧,竟然将巨蝶那锋锐无比的口器硬生生地折断了。
巨蝶来不及躲闪,就被那双手掐住了肚腹,而后扔进了愈发汹涌的火海,它落进火焰中,那处火焰便腾地一下升高了小半米,巨蝶在火中挣扎不休,即便双翅都被烈焰点燃亦努力扑扇想要离开。
巨蝶翅膀扇动带起一阵气流,使得火焰更往前蔓延,然而近在咫尺的夏添却感受不到半点烈焰的灼烫感,他扬起脑袋看着盛黎一笑,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却还不忘说道:“我就知道主人会来的。”
盛黎小心地将他护在怀里,又取下他搭在肩头的军装丢回了棺材里,见夏添面露不舍,便说道:“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人在这里,你不需要什么衣服。”
夏添环抱住他,整个人都贴在了盛黎身上,“好。”
四下火焰张狂,然而火舌却仿佛有意识似的硬生生地避开了盛黎的位置,他抱着夏添硬是在已经全部烧起来的灵堂内走出了一条生路。
盛黎刚一走出院子,灵堂内的大梁就好似终于承受不住火焰的灼烧,断成了数段掉落下来,大梁一掉,整间屋子亦随之垮塌,厚重的瓦片纷纷坠落,反倒将凶猛的火势压垮了几分。
夏添在那屋内待久了,本就被浓烟熏得难受,此刻骤然呼吸到新鲜空气,更是忍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盛黎连忙轻轻拍击他的背部替他顺气,又抱着他远离那间灵堂,走到后院的古井旁,抬手一点,一条水线便从井内升起,被他引来落在指尖,轻柔地抹掉了夏添脸上沾染的黑灰。
夏添正是嗓子眼发干的时候,一见有水,忙不迭地捉住了盛黎的手,伸出舌尖珍惜地舔舐着水珠,他还是保有一丝狐族的天性,渴得狠了不单不会大口喝水,反而会仍旧如同狐狸饮水一般伸出舌尖舔舐。
他舔得万分珍惜,盛黎却看不下去了,自己含了水在口中,捏着夏添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将温凉的泉水尽数渡到他的口中这才作罢。
第141章鬼王的新娘
待得一口水饮罢,夏添这才觉得恢复过来,他将盛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见他并无半点不适,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抬眼看向不远处仍有浓烟升腾的灵堂,问道:“就这么烧下去吗?”他怕火势蔓延,到时候火势过大不但会烧毁宅院,连这山腰上的植被树木恐怕都会被引燃。
盛黎这才腾出心思去管那屋子,他心念一动,古井中的水便像是有意识似的,自井底卷起一条水龙呼啸而去,哗啦啦落在灵堂上,好似降下一场大雨,将灵堂残余的火焰扑灭。
火势已熄,但仍有残余的滚滚浓烟升起,一阵山风刮过,吹起了许多木材布料被灼烧殆尽后的黑灰,打眼看去竟仿佛是许多蹁跹而起的食肉斑纹蝶一般。
这一幕不可避免地让夏添想起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蝴蝶趴伏在村长身上如同贪婪的吸血鬼的样子,多少令人反胃,他也不由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盛黎敏锐地察觉到了,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再一想起方才见到的巨蝶意图吸食夏添精血的模样,他心下不喜,指尖微微一动,又是一阵阴雨落下,将黑灰尽数打落在地。
夏添这才松了口气,他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两个牌位,举到盛黎面前,仰起头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吗?”
盛黎这才分出一缕心神落在那牌位上,这一看之下也愣了一瞬,他指尖轻轻拂过牌位上的两个名字,这分明就是他和小狐狸的,可若说他而今并非活人,不只是谁给他立了个牌位无可厚非,可他的小狐狸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即便是因为精血相融而染了他身上一缕阴气,又怎么会被人立了牌位甚至供在灵堂之中?
何况如今夏添说的是“记得”,显然是笃定他曾经见过这两个牌位,然而他搜寻遍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没有半点与之相关的信息,末了只得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我不曾见过。”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对方亲口这么说时,夏添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他放下举高的手臂,沮丧地小声说:“我还以为记得呢……早知道我也不要想起来了,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盛黎见他眉眼低垂,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又听他说什么“只有一个人记得”,不由得心尖一疼,将人揽在怀里问道:“我忘了什么事?”
夏添抬眼看他,“这个牌位是我立的呀!”
饶是盛黎想了千百种可能性,也没想到这一件事,这牌位竟然是夏添所立?
小狐狸倒是自己嘀嘀咕咕地念叨了一小会儿,原本因为想起旧事而郁结的心情也敞亮了不少,他重新将两个牌位小心地塞回了衣服里,对盛黎说道:“牌位是我立的,棺材是我挑的,衣裳也是我备的。”
盛黎一时愕然,夏添却只管牵着他往一侧的厢房走去,说道:“我们去里面坐着说。”
这间阳宅布置与盛黎所在的阴宅一般无二,房内构造自然也是一样,两人推门而进,见房内虽因无人居住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陈腐气息,但屋内却干净整洁,就连靠窗的桌椅上都不曾沾染多少灰尘。
夏添拿袖子掸了掸灰,就扯着盛黎在一旁的榻上坐下,将两块牌位放在腰侧,说起了他方才看到棺材内花纹时想起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