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还在说那公子如何如何英俊,琴濯直接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倒也是,长得俊俏的男人都不安于室,看看也就得了。”
赵嫂子不敢苟同:“这话绝对了,人喳喳的相公不也是眉清目秀,多实诚的一人。”
安安叹道:“像孟大人那样的打着灯笼也难找,世上又能有几个。再者说了,若非喳喳这样手巧心思也精的,其他人估计也拿不住。”
“这也没错。”
“你们这一来一去地夸,我不露两手不是白让你们费口舌了。”琴濯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碎屑,朝安安的儿子伸手,“团团走,姨给你去做好吃的。”
团团当即扔了手里的泥巴,朝着琴濯跑过去,捏在她白皙的手指上一个泥巴印。
琴濯也没闪躲,掏出帕子给他把脸上的泥点子擦干净了,去井边的木盆里洗手。
“这下又有口福了。”安安笑了一句,因为琴濯常来也惯熟,便任她自己行动,“要肉要菜只管取!”
琴濯回眸笑道:“你这当家的,迟早被我搬空了也不知道。”
“你个状元夫人的府上还能比我差了?你只管搬就是!”
琴濯笑了一声,带团团洗干净手,进屋取了一碗面和好,分成鸡蛋大小的剂子,擀作小薄饼,放在高粱杆做的托盘上,把先前剥好的松子仁递给团团,“团团帮姨把这松子仁放在饼子上。”
团团点点头,小手指一个一个捏着松子仁,认真地栽在面饼上。
面饼轻薄,放在炉子上稍微烘烤一下就熟了,混了白糖的面饼有股微微的甜味,还有松子的香气,咬下去也是又薄又脆。
安安闻到味道便凑了过来,从自己儿子嘴边分了半块,直呼好吃:“还是喳喳的手艺好,这面饼子都能做出花儿来。”
琴濯又递了块新的给团团,团团抠了下上面的松子,道:“松子饼。”
琴濯笑起来,“团团说的也没错,不过这还有个文气的名字,叫到口酥。”
赵嫂子叹道:“这可不是到口就酥,还是老祖宗会取名儿,又好听又实在。”
饼子轻薄,三两口就是一个,也不怎么管饱,只是个零嘴吃食。琴濯和的一小盆面做了足有三四垒,她用油纸包了些打算一会儿顺路给孟之微带去,剩下的都让安安和赵嫂子平分了。
往北苑还有段距离,因为是皇城施工,周边的地方都被围了起来,不但有士兵把守,还有巡逻队。
琴濯坐了辆骡车,等到望见宫墙旁边一排柳树,也不剩多少路了。
把守的侍卫已经见琴濯来了好几次,对她熟识得很,看见她来便让手下的小兵带她去找孟之微了。
他们守卫的规矩比其他处还大,当值时半点不容马虎,琴濯遂没多客气,点了下头跟着进去了。
眼下没有别的事,孟之微正跟几个同僚坐在凉亭里说话,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提醒她。
孟之微转回身才看到琴濯,急忙起身跑过来。
“不是说不必来了,这日头还没下去,你能跑得惯?”
“我打完牌顺路而已。”琴濯看了看凉亭里,人还不少,她带的饼子也没多少,分是分不过来了,“我在安安家顺手做了些吃的,也不管饱,就是解解馋,你自己吃了就得了。”
孟之微有时候也是有私心的,并不想什么东西都与人分享,当下拉着琴濯从旁边的园子进去,找了处背阴的假山,也没人打搅。
琴濯看她连日在外面,脸好像都黑了一层,道:“这秋天的风都能把人吹得变个色,等回去我给你做个帷帽,你明天戴上。”
“我得时常各处视察,戴了也是敞着脸,还怪闷的。”
“等过完这个秋天,你都要成昆仑奴了!”琴濯戳了下她,又怨怪起薛岑闲着没事尽折腾。
孟之微怕她继续数落,赶紧拍马屁:“这饼子好吃,御膳房今日做了红枣糕,甜得很不如这个。”
“这松子是我今天赢来的,在安安家顺手做了。你觉得好吃,回头咱们再称点儿,等明天早上再做一些给你。”
孟之微连声道好,在外面风吹日晒一天,嘴里也确实饥困得慌,唯有吃惯的手艺能抚平她疲惫的精神了。
“给你装的花茶喝了没?”
“喝了的,刚还换了些,你一路过来也渴了,喝两口。”孟之微从布袋里掏出装茶的小水壶递过去。
琴濯喝了两口,觉得味道也淡了,道:“这花茶还是现泡的好,说起来真不比那条龙上次赏给你的峨眉雪芽。”
孟之微忙左右看了看,咽下嘴里的饼子,“皇上又招你了?”称呼都换回去了,可不是又有意见了。
琴濯觉得那些事辣耳朵,便没有说给她听,只是哼道:“我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面儿都见不着有什么可招惹的,就是今天心情不好,听着他就不顺耳。”
孟之微笑道:“那皇上这命也够苦的,平白无故就被你惦记上了。”
“谁惦记他了!”琴濯翻了下眼,“我可是你夫人,你少胡说!”
“是是是,我的夫人。那夫人说说,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心情不好,有什么为什么。”
孟之微差点被她绕晕,直觉这个时候不该多问,还是吃着自己的饼为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商量着回去以后要吃什么菜,没看到身后的廊子上薛岑出现。
黄鹤风跟在薛岑身边,隔着一个池塘就看到琴濯和孟之微肩膀挨着肩膀。隔壁施工的动静不小,池塘边上秋蝉声声,倒听不清二人说什么。
他看了下薛岑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小心道:“皇上,杨大人已经到了,尽早过去吧?”
薛岑没动静,又盯着对面片刻,忽然道:“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的?”
以前想见见不着,如今想着不见了,一抬眼就是。
黄鹤风哪里敢搭腔,心里却也替自家皇上苦。光棍打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遇个顺眼的,嘿,还是别人家夫人。
皇上这运气也是挺没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薛岑:一朝回到解放前tut
第15章
薛岑的心情不好。
他一进来,等候议事的几位大臣就感觉到了,由不得收敛心神,暗中告诫自己一会儿说话要严谨。
不过薛岑也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正事,兴致不高,该过问的还是要过问。
就好比他不想当皇帝,却也不得不做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关于钱州建造军器所的事情,几位大人可还有好建议?”不在朝中,薛岑也懒得理会太多的君臣规矩,入座之后就摆了摆手,免了众人行礼。
“各部都已齐备,钱州也已经召集了工匠,关于调配的人员,还需皇上定夺。”
薛岑想了想道:“杨大人既是主理,人员的调配便也交由老大人来决定吧。今年朝中换上来不少青年才俊,大人酌情多多提拔。”
薛岑这么一说,杨大人心中已有了几分眉目,又听他道:“钱州是我朝对外的要塞,军器所的筹备不容有失,前车之鉴需得谨记。”
在座的听此一言,皆是一凛,当年钱州官员贪墨致使朝廷军队失利割让了十四州的事,可谓震惊朝野,便是到如今也没人敢忘。
朝廷好不容易恢复生机,军器监造一事当真不容一点马虎。
几位大臣敛容颔首,半分不敢松懈。
薛岑又问了一句北苑改造的事情,此事由孟之微主要负责,她又算杨大人的半个学生,杨大人便道:“皇上若有什么交代的,把之微叫来,详细说说。”
薛岑想到先前在花园里看到的一幕,顿了一下又道:“算了,也没什么大事。”
众人不疑有他,权且散去。
杨大人离去时,悄悄问黄鹤风:“皇上瞧着情绪不高,可是身体抱恙?”
黄鹤风把拂尘从左胳膊甩向右胳膊,望着薛岑的背影叹了声气:“皇上他啊,有心事。”
这么一听,杨大人也不八卦了,毕竟谁还没个私事了,天子的私事更是少打听为好。
薛岑惆怅的心情直到晚膳还未消解,面对御厨精心烹制的吃食,也没有多少胃口。
他的膳食相对来说简单,也没有琴濯想象的三盘六碟八十道菜,但也无一不精致,就是一碗普通的白粥,在御厨的手中也要从米粒开始筛选。
薛岑面对如斯精致,却有些腻味。
黄鹤风见他胃口不佳,便道:“可是菜不合皇上胃口?皇上想吃些什么,老奴即刻去吩咐。”
薛岑看着碟子里摆得整整齐齐的糕点,脑海里却想起今日在北苑看到孟之微时的情景,托着下颚目光虚无,手指比了个大小,“朕想吃饼,这么大,这么圆的,上面有松子的。”
他描述得倒是够仔细,可黄鹤风哪里知晓,不过还是赶紧吩咐徒弟程风去跑了一趟。
程风依言描述给御厨,御厨想了一下就明了,“皇上说的可是到口酥?也叫松子饼。”
程风抓了下后脑勺,“皇上就是这么说的,具体什么名儿咱可不知道,您老见多识广先看着办。”
皇上难得指定一道菜,御厨不敢怠慢,当即指使帮厨和面烙饼子。
到口酥不是什么珍稀东西,在民间颇为常见,对于做惯山珍海味的御厨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不消半个时辰就做成了。
轻薄的面皮连大小都一模一样,圆得就好像用筷子筒裁下来一般,就连上面的松子仁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烤得微黄酥脆,草香气十足。
程风端着饼都忍不住有些流口水,可端到薛岑面前,也只见他吃了一口。
薛岑平日对吃食都不挑,胃口也极好,今天这么反常,程风不禁有些担心。
“皇上今儿去了北苑,是累着了?”程风看向黄鹤风,眼带询问。
黄鹤风摇了摇头,看见盘子里没怎么动过的薄饼,又叹了一声气。
皇上哪儿是馋这个饼子,分明就是馋状元爷手里的罢了。
这可真难办。
“行了,皇上现在心里不爽快,吩咐御膳房弄些清淡东西温着,等晚上再劝皇上用些。”
程风知道师傅总是比自己了解皇上的,当下也不问别的,忙着去做事了。
人有时候就是有劣根性,越吃不着的越想吃,越没有的就越觉得眼热。
尽管御厨变着法儿地给薛岑做饼子,薛岑心里却只惦记着自己见过的那一个。
御医例行诊脉的时候,黄鹤风还特意提了一句,御医见薛岑面色无异,身体倍儿棒,实在不像食欲不振的模样,便叮嘱其开胸顺气为宜。
黄鹤风没敢说,心里却道让皇上开胸顺气怕是不容易。
不过,即便是薛岑身体强健,连日来饮食不思,又要处理一堆事务,到底有些心力不济。
黄鹤风见了着急,只能厚着脸皮去了趟状元府。
孟之微听到黄鹤风的要求,着实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