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讨论纷纷。秦誉关于外国火炮火枪的折子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文官们本来觉得他危言耸听,在真正看到火炮火枪的威力时,才噤若寒蝉。
只是,这又给秦誉他们的禁麻行动带来了阻碍。他们甚至觉得秦誉禁麻太过严厉,麻粉也不用禁了,不如收税,允许麻粉售卖,反正管住当官的不买就行,戒不掉麻粉的都是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普通民众,无伤大雅。
而麻粉收税了,还能充盈国库,不然,国库空虚,买不来厉害的火炮防御。
那杀人的外商也不用严惩,反正杀的只是普通农民,无关紧要,和火炮厉害的外商保持友好关系要紧。
秦誉被这些事弄得焦头烂额,每日都在官府里琢磨写折子,和卢父商议怎么有力地回击他们,怎么劝服皇帝不要听他们的,才暂且把卢瑥安的事放在一边。卢瑥安则埋头翻译,还带点希望,希望早日买回来羙商的军火,让他们的防御更好一些。
可惜,羙商的军火还没大批量地买回来,大日帝国的军舰就快要来到了。
一如秦誉所说,他们是香饽饽,防守极弱,谁都想来咬上一口,哪里用得着理由!卢瑥安也早就在千里眼里看到了,连忙提醒秦誉,早做防备,虽然他们自己的火炮不先进,但也勉强能用。多用望远镜观察,海岸线和陆地上的防守都不能掉以轻心。
秦誉的眉头拧了起来:“可那我们的火炮火枪,炸膛情况严重,杀敌一百,自损一千,不得轻易使用。”
卢瑥安道:“那么,就让我操作吧。”
秦誉呼吸静止了一瞬,接着摇头:“你操作,也没用,射程太短。而且火炮安在城墙上,不能移动。”
这还真是太惨了。
威力最强的火炮竟然射程短,还不能动!
不过,既然大日帝国的军舰要来,广城封闭港口,并且全面征兵,卢瑥安如愿以偿,进入了炮兵连。
与他一起成为志愿兵的,还有当日,一起吸食过麻粉的同窗好友们。
被麻粉毒害过后,他们几乎都时日无多,面无人色,有的,甚至在尝过麻粉和药水的超常的快乐之后,每日生存都只剩下了痛苦,心肝脾肺肾和脑干都被毒害,每日痛楚不堪,已经不想苟活在这世上了。
卢瑥安给他们全体动员,不如为国战一回!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不知道大日帝国武器的厉害,可是,他们都知道,广城的人们,已经被大日帝国疯狂输送进来的麻粉给害惨了!
反正时日无多,与其屈辱地忍着无尽的病痛生活,不如死得轰烈!
参加成为志愿兵之时,卢瑥安也是这么对他泫然欲泣的娘亲说的:“娘,其实我没跟你说,吸食麻粉之后,大夫说了,我时日无多,娘,你也看到了,谁少年秃顶,谁脸色蜡黄,谁骨瘦如柴,谁又软弱无力?就算养好了,我也顶多剩下几年寿命。与其屈辱地病死,不如为国战一回!更何况,广城征兵,男人哥儿都得上阵,大敌当前,爹爹和表兄守着前线,我又怎能置身事外,苟且偷生!”
卢夫人拍着卢瑥安的手背,又欣慰,又伤心,又忐忑:“我们卢家历代忠心耿耿,没有胆小怕死之人,娘很欣慰,在后头给你们做饭。安儿,你要平安回来啊。”
卢瑥安没有点头。
大日帝国火炮的事,已经科普得人尽皆知了。卢夫人安慰不了自己,只能用手帕盖住自己的眼睛。
卢父瘸着腿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卢瑥安的肩。
……
首战前夜。
卢瑥安在向秦誉报告炮兵连的战备情况时,等其他人都告辞下去了,秦誉却让卢瑥安单独留了下来。
卢瑥安留了。
秦誉说不出话来,只贪婪地看着卢瑥安的脸。
一切尽在无言当中。
灯烛明明灭灭,卢瑥安也端详着他。
虽然没有上辈子紫色魅惑的眼眸,更没有上上辈子的怜惜与温柔,这辈子的夫君,对他甚至是冷淡的,只有表兄弟之间的情分。
可秦誉全心全意投入到守城受国的大业中去,灯火之下,神色依旧坚毅而冷硬,竟然也十分迷人。
卢瑥安问道:“表兄,大日帝国的军队快要登陆,你今晚可不可以,抱一抱我?”
不然秦誉留他下来作甚?
秦誉坐在座椅上,手指攥了攥袍子。
灯油啪啦,火光时而盛开,时而微小,秦誉那句“待你平安归来,再抱”在心中流转了数回,终究觉得不妥。
不可以让表弟心愿已了,就这么去了。
秦誉最后木着脸,摆了摆手,说道:“不合规矩,不可以,除非——表弟明白的,你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