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霍枕宁愈发的沮丧,不肯撒手,嘴里嘟嘟囔囔地:“我不信……”扯住他的衣衫,放弃了追问,“那你送我回去。”
    江微之还要继续拒绝。
    霍枕宁一把搂住他,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
    “那我让爹爹下旨意,专让你哄我睡觉……”
    江微之无奈地摇摇头。
    低头却看见公主赤着双脚,江微之蹙眉,命人抬来轿辇,强将公主塞进去,一路护送回了嘉园馆。
    好说歹说,将公主送上了床榻,霍枕宁却不依,一双鹿般灵动的大眼看着他。
    “你陪我说会话再走。”
    “臣不会说话。”江微之被她扯着,坐在了床榻边,摇头拒绝。
    “那你哼个小曲儿来听听?”霍枕宁饶有兴致地说。
    摔,唱什么小曲儿,我又不是什么伶人。
    江微之蹙眉,再度拒绝了她。
    霍枕宁抱住了他的胳膊,摇晃来去。
    “那咱俩玩一下一二三木头人?”
    江微之略略迟疑了一下,霍枕宁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兴奋道:“好,就这个了!要有赌注的哦!”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霍枕宁小小声的说完,立刻闭嘴,眼睛也不眨一下。
    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殿中有帘遮光,却仍漏了几束进来,堪堪落在眼前纤白明媚的女孩儿的脸上。
    她一动不动,与平时灵动跳脱的样子截然不同。
    双眸澄澈,唇色鲜润。
    乌发有几束落在她的肩上,她有那样雪白的肩颈,如精瓷一般颜色的的手臂。
    她的眼神楚楚,却丝毫未见闪动。
    不如不遇倾城色……
    若是抛开那些固有的,刻板的,再去看她……
    江微之心中轻叹,复而轻声道:“臣输了。”
    霍枕宁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解地问他:“你没有动啊?”
    心下却嗷呜起来:还想多看他一会儿,他却不跟你玩儿了!
    江微之腾地站起身,逃也似得离开了公主的寝殿。
    霍枕宁又是懊恼,又是不甘心。
    “哪里动了?不想陪我就直说,分明没动嘛!”
    作者有话要说:  哪里动了?
    改了很久,还是不满意,尽力了。
    第21章
    自嘉圆馆拾阶而下, 郑敏一身戎装在下头迎着自家殿帅,小心翼翼道:“殿帅, 马厩里倒了一匹河曲马……口吐白沫、活生生瘦了一圈, 也不知是糟了多大的罪……”
    天色微明,江微之背着一团温柔的雾灯,神情疏阔、眉目清明。
    他此刻的心中,还持续着方才的悸动。
    大抵是夜间马不停蹄、奔波往返带来的后遗症, 才令他的心如此动荡不安。
    他顿了一顿,缓了缓声气,清朗道:“多喂些豆料,叫人好生看顾着。”
    郑敏得令,又迟疑道:“殿帅, 卑职对公主殿下只有敬爱,半分不臣之心都无……”
    江微之闻言笑了一笑,深邃的眼眸中隐匿了几分暖意。
    “你且安心。”
    郑敏安了心, 又嘀咕道:“那马也不是卑职累倒的……”
    江微之听到了下属的嘀咕,唇畔牵了一丝笑, 自顾自往前走了。
    郑敏在心里暗暗指摘自家殿帅:“死鸭子嘴真硬!”接着往前追去, “殿帅,卑职听闻大医夏避槿连夜赶来了北宫, 也不知道是何人将他请回来的。”
    美美地睡了个颠倒觉的江都公主霍枕宁, 睁眼时已是暮色昏昏,在床榻上坐起,还没来得及发那起床气, 大医夏避槿已然提着自己心爱的小药箱,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霍枕宁木楞楞地看着大医,他自药箱里拿了一株薄荷,递给了霍枕宁。
    “公主您可真行,半夜令那殿前司指挥使去骚扰老朽。”夏避槿自公主幼年时便为她调养身体,自是熟稔的很,此时抱怨起来,也是唠叨不停,“那制作疏郁丸的药材繁复的紧,其中一味玫瑰还需新鲜的才能入药,好在那小子也挺乖觉,去御花园挖了几株过来,累的老夫气喘症都要犯了,这还不说,那小子又说殿下您夜里昏厥过去了,急着要带我回来。”
    夏避槿气的差点抹起了眼泪,继续吐槽:“好在我人老体弱,那小子便没有勉强,只叫我天一亮再过来,这不,老夫回禀了太皇太后,过来看看您。”
    霍枕宁听完,一颗心砰砰乱跳。
    还说是郑敏连夜往返三百里,为她取药,死鸭子嘴真硬。
    她笑的灿烂,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又是娇憨又是可爱,夏避槿哎哟哟了两句,啧啧啧:“公主啊,您这气色好的不像话,老夫这趟是白来了!”
    话虽这么说,夏避槿仍是为公主把脉诊治,到底是豆蔻年华,公主除了打小就有的昏厥之病之外,气血倒也平和。
    待给大医瞧完了毛病,木樨便伺候着公主沐浴更衣,收拾齐整往烟波致赏斋而去——总要给祖母与父皇问安不是。
    轿辇拐进了宫墙,便见宜州公主霍曲柔身边的小内侍徐进匆匆而来,见到公主轿辇,跪下叩首。
    霍枕宁掀起纱帐一角,见他一额头的汗珠子,好奇道:“你这是打哪儿来?二妹妹呢?”
    徐进陪着笑,恭谨道:“奴婢问公主安,二殿下此刻正在贵妃娘娘殿中,奴婢奉二殿下之命,往冀州侯府去了一趟。”他偷眼去看大殿下,见殿下饶有兴致,便继续说道,“太仆寺少卿之女宣意蕊嫁进了冀州侯府,二殿下命奴婢去送贺礼。”
    霍枕宁哦了一声。
    宣意蕊同霍曲柔交好多年,她是知晓的。
    挥了挥手便让徐进起了,自家往爹爹居所而去。
    今日天气晴好,圣上晨起同陈太后、齐贵妃游湖,此时暮色四合,圣上早已回还,此刻正在九思堂批阅奏折,见自家这个小魔星过来,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望望你,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过来?”他恨铁不成钢的撂了手中那杆天子万年笔,简直想把自家女儿给轰出去,“你妹妹早就晨起去读书了,你呢?”
    霍枕宁心虚地绕进了爹爹的案桌,委委屈屈地说:“女儿这不是昨晚昏过去了么,爹爹还这么凶。”
    皇帝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家女儿昨夜昏了过去,忙于政事,倒将这茬给忘了,他略略有些歉疚,复训斥道:“你平时没昏厥也没见有多勤勉!好些了么?”
    霍枕宁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道:“爹爹,北宫除了亭台楼阁、湖泊水榭,无聊极了,我能不能同璀错微服出去玩儿?”
    皇帝勃然大怒,笔杆子戳了戳她的脑门,训诫道:“老老实实给朕滚去魁星楼读书去!”
    霍枕宁哪里肯从,摇着爹爹的胳膊不依:“爹爹,我一个女孩子读书能干嘛呀!能考状元吗!”
    “人从书里乖,”皇帝驳回她的请求,开始谆谆教诲,“你这性子太过跳脱,正好趁此机会读读书磨磨性子。”
    霍枕宁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会去读书,嘴上便阳奉阴违,皇帝自然猜的透女儿的想法,警告她:“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老老实实地读书去。”
    见女儿不情不愿,皇帝又换了个声气道:“我瞧了今日的奏章,太子监国很是像样,你何时能像你弟弟这样,沉稳些,朕也能放心将你嫁出去。”
    霍枕宁撇了撇嘴,自家弟弟那个死人脸,自然沉稳,瞧上去比江微之的脸还臭。
    “爹爹,齐国公是不是要还朝了,您回帝京么?”
    皇帝点了点头,道:“此番叫太子去迎接,过些日子来北宫,朕再替国公接风。”他突然警惕地看了女儿一眼,“你又想怎么样?”
    皇帝想起齐国公江燕安请求他不要将女儿嫁给江微之的话,顿时警觉起来。
    霍枕宁悻悻地看着父皇警惕的样子,怏怏道:“女儿这么和您说吧,我很喜欢齐国公,他简直太适合做我的公公了。”
    “滚。”皇帝一甩手中的笔,呵斥女儿滚走。
    霍枕宁灰溜溜地站起身,一头顶翻了案上的砚台,好在墨汁不多,但也流了霍枕宁一脸。
    皇帝扶额,闭上了眼,令她快走。
    “朕不想看见你,滚远点。”
    霍枕宁顶着一脸擦不干净的墨汁,悻悻地来到了太娘娘所居的慈竹堂,刚进去,太娘娘就啧啧两声,叫人拿了西洋老花镜来,端详了霍枕宁半天,嗔道:“我的大胖梨子,你这又扮什么怪相?”
    霍枕宁指了自家的额头,无奈地向祖母解释:“您看看清楚,这是爹爹扔的墨汁!”
    这般一说,太娘娘少不得又嘟囔了几句皇帝,留了霍枕宁用膳。
    吃饱喝足,霍枕宁便令人去寻江微之的下落,可是奇了怪了,四处找遍,就是不见他的踪迹。
    到了晚间,霍枕宁命人去传江微之,得来一个拒绝的回话:“殿帅巡防北宫,一时半会儿来不得,怕是不能听公主的传召。”
    霍枕宁气呼呼地回了宫,到了第二日、第三日,江微之还是不见踪影,不理传召。
    她自是气愤不已,白日里窝在楼中生气,也不去魁星楼读书,二公主霍曲柔勤勉爱学,连去了两日,都不得见自家大姐姐的身影,给父皇请安的时候,便一不小心透露了出去。
    皇帝自然知道胖梨子是个拉不动的车,软硬不吃,略略思考一时,便传了殿前司指挥使江微之前来。
    江微之这几日巡防是真,不想见公主也是真,原因说不清道不明,看在下属郑敏眼里,不过就是男人心海底针。
    他恭谨而站,耳中听得圣上的旨意。
    “你去知会公主,朕令她明日起便去魁星楼读书,”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江微之,“不去的话,你便把她押过去。”
    江微之心头一阵灰暗。
    无奈领旨,携了郑敏到得塞湖湖畔,眼望着那高台之上,嘉圆馆里一团温柔的光影,定住了脚步。
    郑敏顿觉不好,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此时满天星斗,时辰已近亥时。
    江微之轻咳一声,看向郑敏。
    “你去禀告公主,就说圣上说了,明日让她务必去魁星楼读书,不去的话……”
    郑敏竖着耳朵,无奈问道:“不去的话怎么着?”
    江微之挥挥手,道:“不去的话,三个月不许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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