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火神将修复工具放好,朝他看了一眼。
“……那个人, 对你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吧。”
火神顿了顿,像是在为某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却不得不说出口感到紧张。
气氛使然, 清光也不由得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严肃地望着他。
“那什么……就是,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清光你在很多方面都帮了大忙。”他吐字一字一顿,就像是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却依旧不满意而临时修修改改。
“虽然你称我为’主人’,而我在名义上又是你的上司。”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我的部下。”
从来没有……
……什么啊,结果还是信不过我吗?清光在听到那一句话后不由得愣住了,随后勉强地扯出了一丝的笑容。然而,眼睛里无从藏匿的感情还是出卖了他。
“喂!听我把话说完!”火神懊恼着自己措辞的不当,慌慌张张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把你当部下,是因为我把你当做很重要的人。”
“……就、就像家人一样!”
清光一下子愣住了。
他们作为护主杀敌的武器诞生于世,尔后又为保护历史而重生。
无论外表有多接近人类,他们终究是刀。
是武器。
然而现在,有一个人类把用于斩杀生命的武器当做家人,任谁都会觉得那是一出荒诞且恶劣的玩笑话。
“……您是说,家人?”清光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啊。”火神点了点头,他被清光罕见的呆然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可、可我……”清光有些不知所措,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乱飘。
“可是什么啊。”火神轻轻地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对方低于常人的体温像打了镇定剂似的,让火神能心如止水地继续说下去。
“不是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我说‘要好好宠爱我’的吗?”
“所以,谁会狠心拒绝家人的请求呢。”
他目光如炬,像是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那样有理有据。
“想往常那样多对我撒娇吧,反正……我也快习惯了。”火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
“……主人。”贴在火神面颊上的手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肩膀一沉。像是又记起了对人撒娇的伎俩,清光像是寻求安慰似的把脑袋埋在火神的颈窝中,柔软的发梢蹭得他脖颈发痒。
“那么任性的我,会不会被讨厌?”
他语气含糊而沉闷,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声音,显得不真不切。
“怎么会。”火神放松了身体,让对方能以更加舒适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况且,帮自己重视的家人带回他所重视的人,才不是什么坏事吧。”
对方将脸埋得更深了,仿佛锁骨那一方的凹陷能够替他承载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火神叹了口气,拍了拍那毛绒绒的脑袋:“果然,那个人不在身边,你也觉得寂寞吧。”
“所以,一起去接大和守回来吧。”
一瞬间,所有的心理防线都被火神的这句话给彻底击破,骨子里面被清光埋藏最深的脆弱如洪水猛兽一般倾泻而出,旋即一发不可收拾。从一开始不可觉察的呜咽声,到之后火神能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泪水打湿了一片。
火神安慰着哭到开始打嗝的清光,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
“哈哈哈哈,主君这是把加州惹哭了吗?”坐在余晖占据半边天的外廊上,优哉游哉喝着茶的三日月地挑眉看着换了身衣服的火神。
他深蓝色的头发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三日月先生,你不是在外面都听见了吗?”火神无语。
畅快淋漓哭完的清光又用那生来就带有的撒娇意味的声音要求今晚饭后布丁多加一个。火神无奈地应下后就出门去找冰块给他哭得肿起来的眼睛冰敷。结果刚一出门,他就看到某位痴呆老人正笑眯眯地坐在房门外的长廊上,身旁还放置着茶水和点心。
还自带茶点什么的……来看戏的吗,这家伙!
“哈哈哈,我都已是上了年纪之人,怎么会干出偷听这种事呢。”他抬袖掩唇轻轻地笑了起来,藏在发间的金色麦穗随着他的动作震颤了一下。
火神无力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在三日月旁边坐下。
“不过,‘家人’什么的,您是认真的吗。”他冷不防地话锋一转。嘴角的笑意霎时间淡去几分,而那双纳有新月的眼睛颜色也倏地暗了暗。
“……明明就听得一清二楚啊。”火神咕哝着。
“哈哈哈,您说什么?”三日月假装耳背的演技实在无法让人苟同。
要说撒娇黏人是清光与生俱来的个性,那么装傻充愣就是三日月的看家本领。
火神似乎已经彻底放弃吐槽了。
他兀自拿起茶托上摆着的一杯八分满的茶水,轻轻地啜了一口。
微凉的茶水润湿了干燥的喉咙,火神手捧着茶杯开了口:“当时看清光那副强颜欢笑的样子,下意识就只能想到这个。要说气氛使然,可能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吧,不过……果然还是打心底这么想的,才能这样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吧。”
“把饮血的杀人武器当做家人,可真有您的风格啊。”三日月不带任何嘲讽地说道。
“哈?才不是!”火神似乎被对方事不关己的态度激怒了,他大声嚷着,“可别忘了,你现在是以人的形态在和我说话!!把自己所珍视的人当做家人,有什么不对?”
他气愤得甚至忘记了加上敬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