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敲钟,比赛开始。
温宛思索着怎么打得自然一点,他还不想让对面的人伤到自己的脸,开始时只守不攻。在对方发觉难以近身之后,攻势越发地猛,一连的出拳不留间隙。几分钟过去后,保持闪避的温宛已经被逼得一只脚踏到了赛场边缘。
洪龙打红了眼,拳头的力道逐渐失去控制,一下就把上半身带了出去。被又一次顺利避开后,导致他几乎要栽下。这时一直都面无表情的温宛出手,精准又利落的一肘击下去。一秒之间,局势翻转,刚才还攻势汹汹的人砰的直接趴下。场下火速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叫好声。
回合结束。
温宛这一下没有收力,给这人一点教训而已。他擦了擦汗,走回自己休息的一角。
刚才那一招反转出招实在漂亮,台下的鼓掌和起哄不绝于耳。温宛顺着看过去,在台下第一排的位置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黢黑眼睛。
是宋锐。温宛见他也在看自己,在心底对他笑了笑,脸上却维持着没有表情的样子转了回来。
温宛舒了口气,心里好受了一些。
第二回 合的钟声响起后,温宛重整旗鼓。在出手时有了分寸,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无力为继。
他这次出拳都有些束手束脚,局势逐渐往一边倒,观众开始有些骚动。在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台上的青年似乎闪避不利,被对手一拳狠狠击中在太阳穴的位置。他的头被打偏到一边。
台下一片哗然。他身体失去控制,顺着那一拳的力道往下倒。
为了不遭人黑手,温宛刚才是自己咬着牙往人家拳头上凑的。在最后终于正正当当地被对方一拳打中。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黑屏了。鼻子里有一股辣辣的冲劲,眼前一花,视野颠倒。
只是在那阵懵然的感觉过去后,温宛瞬间被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原来被揍的感觉是这样的。他的世界在那一刻都安静了,于是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念头。怕是被揍得不轻。
好歹是完成了任务。
只是不知道台下为什么那么吵。他听到裁判敲钟,有一抹迅疾的黑影翻越围绳直接闯了上来,快到他以为是幻觉。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温宛觉得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洪龙正被一个人按在地上往死里锤。
第11章
温宛这一昏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醒来的时候,他脑袋胀痛,只记得自己昏得很沉,期间没有丝毫意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等到恢复一点清明的时候,温宛终于能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顺便感受到了脑后硬邦邦的枕头。
冰冷冷的机械音就在这时突然出现:“那不是枕头,是你弟弟的大腿。”的肌肉。
他睁开眼,第一眼就是宋锐正在盯着他看的眼睛。
宋锐看得很专心,墨黑的瞳孔一眨不眨的时候,像一件生动的艺术品。
……难道说他昏迷的时候也是一直被这样看着的吗?
“宋锐?”
温宛艰难地回忆起来,这个时候,他自己应该是还在完成剧情任务的。任务、任务……一瞬间,他理解为什么小助手正在生气了。
他这下真的醒了,问小助手:“男主呢?”
这个时候他本应该是跟男主在一起的,男主捡到了受伤且昏迷不醒的他。为什么现在他是跟宋锐在一起?
小助手刚才已经自己给自己掐了一会人中了,重新提起时依然激动得能当场喷火。
“你倒在台上之后,这人把你带下来了,然后他就一直赖在这里不走了!”小助手恨得咬牙切齿,当场生吞了这只狗的心都有了:“不!走!了!男主就根本没有来的机会!”
它就知道!跟除了男主以外的人走得太近通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下好了,不是剧情节点完不成,是根本就错过了!
这还是为数不多的温情戏,飞了,黄了,没有了。
温宛一愣。
小助手见他久久不说话,自己也赌气地静了音。
温宛扶着脑袋缓慢起身,头还是有些沉,万幸是摸不到有外伤,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刚才他还没有看到,坐起来之后发现,这里就是之前他偷偷把宋锐搬进来的那个单人休息间。
宋锐把他带来,还有模有样地学着他,原封不动地把昏迷不醒的他搬到了自己腿上。
见宋锐还在看他,温宛眨了下眼睛,明知故问:“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他温柔地弯着眼睛,只不过看得出来还有些虚弱:“谢谢你,我好多了,幸亏有你在。”
对于像这样被孤立的内向孤僻的孩子,必须要多多鼓励才行。
然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小助手却直接炸了:“你还惯着他干什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们被流产的剧情吗?!”
温宛小声辩驳:“别这么说。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不懂。”在维护宋锐这件事情上,他简直像个溺爱孩子的大家长那样理不直气也壮:“他还是个孩子啊!”
小助手:“#%@*##¥¥@*%……@#!……”
它错了,从一开始它就应该让温宛离这个人远远的,越远越好。
温宛问:“我晕了多久?”
这次他不小心问出了声。问完,一个现实中存在的人声突兀响起,卑微中带着些许绝望:“两个多小时了,这位哥。”
温宛一惊,这才发觉房间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因为始终都站在角落里落灰,存在感实在太低,刚醒来的温宛直接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温宛见他面熟,回想起来,是上次他去厕所门口找宋锐的时候也找过来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人,手里还提着医药箱的那个。
“哥,您看您已经醒了,是不是……”那人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笑:“让宋锐先到前面去上个场?”
说起来要抹一把泪,自从被二哥派来催宋锐过去,他已经站在这里当柱子很久了。宋锐不动他也不敢动,刚刚可是差点亲眼见证了这位的杀人现场。
他既不敢回去也不敢不回去。苍天有眼,这位看起来睡得很舒服的哥现在终于醒了。
这位哥要是再不醒,宋锐一直不上场比赛,下次站在这里的就不是他这个人了。
他不敢惹二哥,更不敢惹上宋锐。摊上这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差事,他被迫直面这个社会的残酷。
温宛诧异地转头问宋锐:“你今晚还要上场?”
宋锐没点头也没摇头。不知道哪里让他不满意了,他皱起眉,阴鹜地看了角落里的卑微小弟一眼。
温宛哑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角落里的人欲哭无泪,特别狗腿地及时补充上一句:“哥,准确来说是一小时前的比赛,已经推到现在了。”
温宛自责:“都怪我。”他推了推似乎还是事不关己的宋锐:“那你现在快去吧,我这里已经没事了。”
角落里的狗腿子小心地把希冀的目光转向宋锐。
宋锐还是没有动。
角落里的狗腿子又把希冀的目光转向温宛。
温宛以为他是还在担心自己所以不肯去,不免心生感动。他温声劝道:“我都已经没事了,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没人猜到,现在的宋锐只是深觉自己亏了。刚才他已经按照温宛的方法那样对他了,他怎么可能现在走?别的他不管,现在怎么也该轮到他了。
温宛说:“快去吧,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一只细软柔腻的手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
宋锐从来都没被人摸过头。不过这次略有不同,当头顶一根根短而硬的毛茬被他的手拨动,一阵电流般的酥麻便沿着脊梁骨往全身乱窜。
宋锐呼吸粗重了一秒。
“好不好,嗯?”他软软的尾音仿佛带上了小钩子,宋锐下意识便要跟着他走。那只手的温度就撤开了。
在温宛和角落狗腿子的目光下,宋锐又沉默了一会,他终于动了。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眼熟的半透明盒子。
温宛认出是自己上次拿来给他装曲奇的那个。只见宋锐手中盒子不知为何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看起来随时要四分五裂,里面只剩一层饼干碎屑。
宋锐把那个快散架的盒子伸到温宛面前。
温宛一愣,这个盒子明显已经不能用了。但是他一想到盒子已经快要报废了,但是宋锐却还一直保存着等着拿给他,不觉就又开始对宋锐心软。
至于盒子能破成这样当然是质量问题,和他的弟弟没有一毛钱关系。
他于是也同样郑重地把那个破盒子接过来,温和道:“好,下次再做给你吃。”
宋锐这才动身,和那个卑微小弟走了。
走之前卑微小弟殷勤地帮温宛带上了门,懂事道:“哥,那您好好休息。”
任务完成的曙光在望。他的声音中不再只有卑微,甚至暗含一丝终于能挺直腰杆的喜悦。
不管里面这位哥是谁,他只知道能驯服宋锐的人肯定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不仅不能得罪,从今天起这位哥就是他的亲哥了。
二哥今天的运气不好,导致脾气见长,任何凑到跟前去的人都免不了一顿骂。他还骂骂咧咧地下了死命令,以后宋锐的针每天药量翻倍。
谁让他今天突然毫无预兆地发了病。好家伙,从那一抹黑影刷的翻过围绳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那小疯子动作快得可怕,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卡着脖子把人麻袋似的掼到地上开始了一场单方面的暴揍。
当时那接二连三的拳头的声音,围观群众光是听着都觉得剧痛。等到几个人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人强行扯开,前后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地上的洪龙一张脸已经血肉模糊到可以当场拍恐怖片。众人看得直吸冷气。
鼻梁骨肯定是折了,裂骨戳破了血管,血滋满了一脸,腥红色倒灌进眼球,事实上,其中一只眼窝已经诡异地凹了下去。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惧。这是人干的事吗,这是人类该有的力气吗。
这样一回想,当时的场面简直是千钧一发,难以想象要是上去晚了一秒,这个人大概是可以不要了。
一旁的疯狗即使被几个人强硬拉住,却还在狠劲挣脱,后面的大汉几乎要拉不住他。发出的动静已经让几人吓得不敢再看。
立刻有人跑去找了宋锐的经纪人老二过来收场。所有人都以为当时是疯狗突然发病。也在现场的小弟,也就是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腿软得不轻。
他之前见过温宛。于是当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疯狗当时根本就不是犯病。
*
温宛一个人留在安静的休息室里,他重新躺了回去,顺带用手臂挡住了眼睛。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疲惫,可能是挨了那一拳的后遗症。
小助手现在心情差极,暂时不想理会温宛。刚才在温宛昏迷的时候,它又逐字逐句地翻过了一遍原剧情,企图从里面找到剧情偏移的线索。
之前它就写了一份报告递交上去。反常的是,这次上报之后,以往都很重视这种篓子的总部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迟迟没有下达指示。随着时间线的推进,如果不及时补救,剧情只会越跑越远。小助手只收到了一封官方的回复:“静观其变,灵活应变。”
说了跟没说一样!它还能怎么办,小助手咬咬牙,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一人一助手都没有再说话,温宛维持那个姿势没有再动。气氛一时安静下来,这一静就是很久。
久到小助手都以为他睡着了。
它检查完自己的收件箱,确认依然没有总部的消息。一不小心就瞥到了温宛那被手臂遮挡之下的泛红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