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的?”
刺客点头。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小二说话。闵忠抬起头来,却见小二正看着那顶帽子发呆。
“不喜欢?”闵忠有点不安。
小二一把抓过帽子,打开抖了抖,另一只手摘掉头上那顶已经有些破旧的,带上新的,然后冲闵忠咧开嘴笑,“帅不?”
闵忠见状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嘴边微微拉开一个有点呆的微笑。
小二看着这个微笑,觉得心里被一团暖融融的光线包裹着。
很久没有人送生日礼物给他了。好像之前,只有安然会一直记着他的生辰。
想到安然这个名字,他浑身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连闵忠都没有察觉到。
闵忠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小二赶紧拦住他,“别呀,刚来就走,连杯水都没喝呐~”
“不了,我还有事……”闵忠低头对上小二双眼,又赶紧移开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小二猜想闵忠说不定还有任务,也就没有再留人,只是拍拍对方肩膀,“好吧,那就回见~”
闵忠点点头,便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小二看着那道消瘦却挺拔的身影,长长的头发高高束起,如墨一般垂下来。
这个人,总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慰。
【谢谢…】小二在心里对着正离开的刺客说。
那之后,闵忠确实会隔三差五地出现,常常是在快要打烊的时候。有时候他会在掌柜和小豆子不在时,帮小二翻翻凳子干干活。有时候只是坐在那里等小二忙完,然后俩人喝点酒说点话,当然酒是闵忠带来的,他可不希望小二成天偷掌柜的酒喝。
其实多数时间,是小二抱怨闵忠听着。常见的景象是,小二在那里说得手舞足蹈口沫飞溅,闵忠则像个雕像似的沉默地坐在那里,但听得很认真,另得小二说起来也比较有成就感。有点昏暗的灯光撒上客栈一楼的窗格,映出里面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一动一静,听不到声音,像是一场沉默的皮影戏。
渐渐小二习惯了生活中多出这么一个名叫闵忠的刺客,好像自从这个人出现了,他便不再像以前那么孤独。静的时间少了,也就不会有时间去想起那个总是一身紫衣,弹奏着一曲水仙操的人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慢慢的,一点点的,好像就会持续到永远似的。
然后有一晚上,小二收了工回到屋里,却在门口看见一个人。一袭白衣胜雪,朦朦的月色漂浮在四周,连皮肤也好像是透明的一般。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小二那一瞬的样子,“石化”大概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不想看见的人。
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要做什么。甚至,他连这些问题都来不及提出,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析出星星点点的恐惧。
“哥……”白衣人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仿佛是被这一声惊醒了,小二开始往后退,然后转身就跑了。
可惜还没跑两步,便被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两个穿着怪异,招数诡秘的人抓住,他嗷嗷地叫唤,却没有人回应他。
那两人把他带回白衣人面前,神色间恭敬非常。
小二瞪着安然,一句话都不说。
安然走进了一些,认真看着小二,眉间皱了皱,“你瘦了一些。这些日子,过的不好么?”
小二双手被制,脚都差点要离地了,却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股子勇气,冲着安然骂道,“不好!你活着一天,爷爷就没法过好!!”
眼眸中闪过一缕疼色,但很快消隐了。安然挥挥手,那两个人便放开了小二。
小二看看左右,估摸着如果这时候开跑,能跑多远。
安然没有再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放柔声音说,“你不要跑,我不会伤害你的。”
听了这句话,小二有股想要大笑的冲动。【不会伤害我?你害我还不够多么?!!】但他此时只想离开这里,他不想看到这个人。
好不容易才把之前那么多的事放到心底,为什么这个人又要出现,提醒他过往的一切,提醒他所有不堪,提醒他自己有多么失败。
“你想干嘛!”小二厉声问着,挺起胸膛,只是大大的嗓门后是深深的不安,就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张牙舞爪地想要假装强大。
安然说,“我来接你走。”
“接我?谁说我要跟你走了!!”
“哥,你在这里太辛苦,也不安全,不如跟我回烛龙教。”
“你他爹的有病吧!”
“呵…可能吧…”安然苦笑一声,然后抬起头来,渐渐走近小二,“现在我已经是烛龙教圣子,我可以保护你了,没有人能再分开我们。以后,你还是我哥哥,我还是你的小然,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好吗?”
小二往后退,却撞上身后两人,没有退路。
“你不是我弟弟!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安家的人!!你就是个魔教妖孽!!你别过来,小心我揍你啊!”小二扯着脖子大声叫着,口不择言。
安然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尖锐的话,没有停下脚步,面上甚至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轻声说着,“是啊,我是魔教妖孽,我不是好人…”此时他已经到了小二面前,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托起小二面颊,“所以,我想要的,都可以不择手段的得到,对吧?”
小二挣开安然的手,却发现自己被安然和另外两名烛龙教徒围在中间,无路可逃。他又急又怕,只得对着安然说,“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您就当行行好,让我一个人呆着成么?以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碍您和韩之相还有闵然的事儿,更不该害您,我卑鄙无耻,我不是东西…您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别再让我碍着您眼了行不行?”
安然听着小二接近于哀求的语调,心中针刺一样的疼。
但他不想再犹豫。与其遗憾一生,不如把他关在身边,就算他恨自己,以后,也只能恨自己一人。
当他伸出手来,抓住小二手腕的时候,却猛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寒鸣,是气流与锐器擦过时发出的声响。
他立时向旁边一避,便见一道黑影滑过夜空,鬼魅般悄无声息。只听定当两声,兵器相接,火花四溅间,小二身后的两名烛龙教徒被什么力量逼得后退两步,其中一名右臂上还淌出血来。
一瞬间,黑衣人落在小二身前,消瘦的身形,醇厚的面容,手持一柄无华的长剑,高高束起的黑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