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们回不去了。”
“还没进入关,就被人围住,我们千辛万苦回到边境,却被自己人指着刀围住,唤我们夷人。”
“没有人听我们解释。不,他们压根知道我们是谁,但是不准备让我们活着。”
“我们这一队人,没有死在夷人手里,却死在自己人手里,怎么能甘心,只能反身逃亡夷族地盘,但是我们的叛军名头也就彻底定下来了,这三年来我无时不刻不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回来,我需要证据。”
“我在夷族潜伏的时候发现了李天宝和夷族王族有来往,夷族在不需要的情况下也会三不五时的犯边,然后被打退,成为李天宝的政绩。前面两年,夷族到关内的路线被查的很死,最近一年略有松动,我才寻了机会进关到神都来。才知道你当了探花,当了家里的顶梁柱。”
柳璟很是欣慰又很是心酸的说,“如若不是我运气不佳,也不至于让你如此辛苦劳心费力。”
“你回神都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柳珣说,“你知道我们和镇国公府分家了吗?知道咱们家新家门往哪边开吗?知道你已经改回柳璟了吗?知道嫂子给你生了一个特别聪明的儿子吗?”
“我现在已经不是永安侯府人了吗?”柳璟急道。
“怎么了?”柳珣问。
“我原本想着真没其他法子,就最笨的法子直接去敲午门的登闻鼓,面见了圣人,把这一世冤屈和他说,横竖对外我都是邹瑾,永安侯府的人,其余我就不管了。”
“但是现在我既然已经回了柳家,处事就不能这么鲁莽,总得为爹为你打算,尤其咱们现在还出来单过了,更扛不住那个舆论风暴。”柳璟突然面生柔和的说,“你说你嫂子生了个儿子?生的好吗?像我吗?”
“像你嫂子也可以,你嫂子心宽又坚韧,总能找到日子里的甜头过。”
“哥,回去吧。”柳珣根本听不了他哥说这个,眼泪糊了一脸,“回了柳家更没有让你受委屈的道理,要去敲登闻鼓我陪你一起去就是。”
柳璟看他,“看着长大了,怎么说话还和小时候一样憨直。”
“我本来想全部事了了再回家去给爹磕头,一回来就碰上你要审国舅的案子,不放心才跟着你,果然你就中了招,也被抓住小辫子认出来,你回家先和爹说吧,娘那,先瞒着,现在知道了还是要担心呢,我这个不孝子已经让娘伤心了那么久,余生都不想再让她为我操心。”
“我跟爹说了。爹想见你怎么办?嫂子呢,嫂子也不告诉她的话,我担心哥你以后回家了也进不了屋。”柳珣抽抽搭搭的说。
“哎,所以不该心软在你面前出现的。”柳璟说,“我慢慢在想吧。你把眼泪擦擦,等会出去吹了风又该疼了。”
柳珣眼巴巴的看着柳璟,“我不知道怎么跟爹说,不然哥和我一起回去吧。”
柳璟摸摸他的脑袋,“不知道怎么说就先别说。”
“先把税银的事解决了吧。”
“杨峤是太子的人,你和他走的远一点。”
第49章 可怜无定河边骨(十)
得得儿进来吓一跳,自家少爷这哭的眉眼通红,这下回去怎么解释?柳珣捂脸道,“我去杨大人那,你回去跟我爹娘说,就说我今日和杨大人抵足而眠,不回去了。”
得得儿回去禀告,乔氏愣了。“珣儿和杨大人的交情好到这种地步呢?能在他家外宿呢?”
得得儿点头,“少爷和杨大人很是投契。”
“上次珣儿说让厨娘去学的菜式是不是也是从杨大人府上学的?”乔氏问?
得得儿点头,“杨大人府上的厨娘手艺很对少爷的胃口。少爷在杨大人府上时,饭都能多添半碗。”
“行了,明日让管家准备些礼物送到杨大人府上当时感谢。”乔氏说。“你也快去少爷身边伺候着。”
“或许杨大人家有客房吧?”乔氏不无担忧的说。
杨峤家有客房吗?当然有,客房比主卧还要舒适,是架子床,不像杨峤卧室里的板子床。但是杨峤没打算让柳珣去睡客房,柳珣也没那个自觉去客房,往地上一躺,手挡着眼睛,一言不发。
杨峤就着烛光伏案写他的总结,只吩咐厨娘准备几道甜的宵夜待会送过来,等食物的香味传来,杨峤收起纸笔,“现在愿意跟我说说了?”
柳珣翻个身手支着头就这么趴着看着杨峤,“一个我很亲近的人跟我说让我离你远点。”
“为什么?”杨峤说。
“因为你是太子的人。”柳珣说。
“是和太子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杨峤说,“有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是要当诤臣,不是佞臣,如果太子所作所为不符合一国之储君,我也不会一味的袒护。”
柳珣叹气,又翻身回去躺着了,“要不是感念你对我用心之陈恳,我肯定听那个人的话不和你来往了。”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杨峤问。
柳珣点头,“很重要,我余生的依靠。”
杨峤手一顿,“我以为怀玉是当自强的。”
“嗯,若有人顶在我前头,我也乐的轻松。”柳珣说。
厨娘准备了酒酿圆子配小炸糕,柳珣独自吃了一盘子的炸糕,杨峤看他奇道,“我见你吃的也不少,怎么不见长肉?”
“烦心的事太多了,所以吃了也不长肉。”柳珣叹气说,“你说如果有一个人,被判定犯了错,然后大家都说他死了,但是其实他没有死,然后他也没有犯错,犯错的是另有其人,然后他也找到了那些人放错的证据,你说这个时候他该怎么办?”
“看他犯的什么错?”杨峤说,“如果是小错,照着上次陷害他的人的上级找去就是。如果犯的错是这天下之主决定的,就要想点办法,上面人要面子的。”
“现在也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柳珣说着眼睛又看着杨峤面前的宵夜了。
杨峤知趣的把自己的碟子上一开始仅夹的一块炸糕也推向他,“那个对你很重要然后交代你要远离我的人,是你大哥吗?”
“原永安侯府嗣子,三年前奔赴边关,不听主将派遣,私自行动,然后生死不明的柳璟。”
柳珣嘴巴里嚼着炸糕,“我来找你,原也没想瞒你。”
“三年前夷族犯边,主将和后来议和的李天宝都是太子麾下的人,那次成功议和自然也算是太子的政绩,你哥没死,没犯错,那么那次的不听主将派遣就是听从主将派遣行事,只是没想到后来就议和了,不知道主将处于什么考虑把他派遣的这一队人变成私自行动。而后你哥明明活着却不能回来定然是受到某种阻碍,但是最近他能回来了,表示要不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阻碍减轻了,要不然就是你哥手里已经足够翻盘的证据。”
柳珣不由伸手鼓掌一下,杨峤就着他的只言两语就把事情拼凑的差不离,“证据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只是担心怎么把这事捅出去。”柳珣说。
“最好的方法其实是拿夷族的一个有分量的人头来敲门。”杨峤说,“圣人对夷族绝对是恨不能除尽,你哥杀了一个夷族有分量的人,之前的私自行动就会变成忍辱负重,保不定当时的主将都要出来替你哥哥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