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站长冷冷道:“法律有漏洞,判刑太轻。到今天这地步,演变成了以暴抗暴,群众抓到人贩子便往死里打,反正法不则众嘛,一窝蜂上一窝蜂散了,警察睁只眼闭只眼。”
乔若茜正襟危坐,一派“三观我最正的”的架势,深沉道:“以暴抗暴也是违法,现在是法制时代,不能纵容这种现象。相信中~央一定会很快重视此地情形,严厉打击各种形式的犯罪。”
李晓蔓目光微闪,她和死在滑雪场的堂婶没什么感情,只不知李家坳有多少人跑出来干天怨人怒的勾当,里面又有没有她的家人。所幸“现在是法制时代”,不会发生官方的灭村行动,无辜的孩子不至于遭殃。那些在犯罪时被群众打死的,叫报应!
这么想着,她垂目问:“何站长,这两天警察抓了些犯罪团伙吧?”
何站长翻了下眼皮:“多少有些吧,不然拿什么来撑今天的记者会?”
乔若茜哼了声:“总要有点成绩拿出来糊弄。何站长,没什么事了吧?我还要去见一位广南来的朋友,咱们保持联系。”
何站长心领神会地微笑放行——肯定是“南方逃亡记者”。估也能估到,这些同行都是各有门路的,来之前不会不备好后路,加上警察放水,被逮住的可能性很小。就他所知,昨天跑掉的八十多位记者还没有一个“落网”。
却说乔若茜一行上了车,并没有去找杜慎行,而是进了一家咖啡店坐等——杜筒子今天随江主任去医院演戏,也不知要拖多久。
一帮人随意点了些饮品,即刻结账,免得要走时拖拉。
乔、李单独占了一张条桌相对而坐,保镖们散坐周围。
乔若茜晃着杯中店家免费赠送的白开水,担忧地望向李晓蔓——先前蔓妹子情绪的变化没能瞒过她,着实担忧万一李晓蔓看到家人的尸体会是什么反应。这一刻她好不后悔,就不该答应杜慎行参与省城的采访。
李晓蔓一颗心酸酸的又泛着暖意,眨着眼强笑道:“咱们用不着互相担心,这不互相看着嘛,谁也没机会犯傻。”
乔若茜没吱声,她想起了变成“雪人”的柱婶尸体,那不是采访时遇上的。MD人贩子到处跑,就算她们立即返回广南,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在南方撞上李家人的尸体?
良久,她冷酷地出声:“你当然没机会!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不想害我生不如死吧?听好,不管谁死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遇上,只能花钱雇人送骨灰回乡!”
李晓蔓瞳孔倏然收缩,即刻决定自私到底,就算哪天认出了某具尸体是家人,也当没认出。别的不提,李家坳遵循老习俗“入土为安”不搞火葬,至少在她离开山村时仍是这样,那么偏僻的山疙瘩,估计现在依然如此。而火化早已普及,莫说省城,县镇级以上尸体都是火化。敢送李家人的骨灰回乡,送的人没准被村民活活打死,怎能联累别人送命。
她不想让茜姐看出自己对家人太冷血,言简意赅吐出一字:“好。”
乔若茜心一定,她老担忧,是无意识犯了以己度人的错误,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她,当然对家人割舍不下,而李晓蔓对家人却是惟盼永不照面。
这时服务生送来咖啡,她一边加糖一边考起蔓妹子数学物理公式。
李晓蔓整一个转不过弯,心想莫非这是学霸习性?随时随地能扯到课本上去。
小乔筒子不过二本毕业生,绝对算不上学霸,她是因先前话题太沉重,一时不好说笑,又不知要等多久,索性扯公式混时间。
十一点刚过电话到,却不是杜慎行打来的,是于莉筒子,急吼吼喝令乔前辈快去某处,说有群众将人贩子吊在一个街心古塔上示众。
乔若茜迟疑不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吊的是蔓妹子的家人呢?人的天性,不管主意打的多正,目睹惨相不一定能顶住。
这时江主任打来电话,隐晦告诉她今天预定的采访计划延后,他们要往某处去。
不用说,江、杜肯定是去某古塔。乔若茜心思斗转,琢磨去的迟些,警察应该封锁了现场,阿蔓接近不了,拖一拖也就冷静下来了。
就这么办!这也是个机会,让蔓妹子经的事多些,以后遇上突发事件就不会那么容易冲动。于是她淡淡道:“有群众抓住了人贩子,要见记者,估计是来了南方记者的消息传开了。咱们也去看看,趁乱将磁带送出去。”——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给何站长的磁带只是其中一部分。
一行人上车登程,乔若茜吩咐司机开到古塔附近找一个停车场停车,再徒步走过去。这样一来,肯定比警察到的迟。
不料保镖说某街心古塔没多远,让司机把他们送到地方再寻停车场等候——古塔地处闹市,他们呆的咖啡店也在闹市,而年关前热闹地头有限,于是赶了个巧,两边相距不远。
乔若茜心慌,只好不停吩咐司机:“慢点慢点,注意安全。”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买年货的最后一天,街头人与车超多,她不发话,车也快不起来。
而且某个消息传开了,此时很多人奔向古塔,夸张点说,开车比步行还慢。司机一看,索性随意寻了一个路边停车位,这里距古塔只有一站多路,走过去没问题。
下了车往街上一走,听闻前头警察已经封了路。乔若茜松口气又有点烦恼,小磁带要另外设法送出去了!至于事发现场,不到近前还更好。
她停下脚步,指着街边楼房问保镖从哪儿可以眺望古塔。
几人商量一番,找了栋警察封锁线附近的大楼,这儿已经能听到从古塔那边传来的高声喇叭声。保镖冲值班保安行贿,乔若茜又出示记者证,顺利获恩准上楼顶。
古塔那边气氛紧张,第五层四个窗口各挂了一个身上大书“人贩子”的男人,冬装扒了只穿着浅色的单衣单裤,能清晰地看到他们两腿~间不可言说处有滩血迹,显然被阉了。四人的脚腕都被砸碎、双手悬吊,脖子上还套了圈能勒死人的绳子。但这圈绳貌似只是装饰,塔中人威胁“警察靠近就砍继悬吊的绳子将人贩子摔死”。
被示众的四个人贩子嘶声惨呼,但他们位处第五层,人声能传抵的距离有限,干扰不了警方和古塔那边的高音喇叭对喊。
警方的谈判专家不停呼唤古塔中的人冷静,那一边喊话的是一对男女,听声音很年轻,他们嚷嚷要记者站到前面来。
何站长和警方谈判专家在一块,报出最权威媒体的大名,并扬起记者证以证身份。
古塔那头嫌记者太少,指出南方来了一百多个记者。
警察无奈何,只好紧急调记者,请他们进入对方视线。所幸昨天没逃走的都是电视台记者,长~枪短炮很有点架势,不足的人数用本地记者凑。
话说就因为对方要记者,一路拖到乔、李跑上高楼还没搞定,何站长也是刚赶到。
李晓蔓举着小望远镜一瞧,轻声道:“我们也可以去前面,呆这儿没法送出磁带。”
乔若茜盯了她一眼:“认识吊着的人贩子吗?”
李晓蔓摇头,又补充:“这边能看到的两个不认识。我不会冲动的,看样子他们也不会要这几个人的命。”
乔若茜听她语气平淡,心放下大半,却还是摇头:“今天不合适,改天送。”
又一阵,抵达现场的记者人数终于令塔中人满意了。
男的大声自报家门,赫然是国家顶级学府的大学生,自述他的姐姐两年前被绑卖到该省某县某村,为逃跑杀了她的所谓“老公”,被警方逮捕,判处死刑【注】。
现场哗然,事主不可能撒谎,已经判决的案子可以查案卷。而且按我国法律这是很可能的事,我国法律认可“事实婚姻”,妻杀夫基本判死刑,最少判无期徒刑。
女的一报身份,乔、李皆瞪大两眼——这位是明华失踪女生之一,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位明华女生折在这个省!
女生自述今春被拐卖,惨遭人贩子轮X。同时被绑往山里的姑娘无一幸免,有一位年仅十三岁的女孩疯了,人贩子说她不老实,对女孩施以种种酷刑,威胁她们谁不老实就消受一番。她装成淫~荡勾~引人贩子,途中成功逃亡。她没报警,因为她不相信警察和法律,众所周知人贩子被抓只会判几年徒刑。
现场一片沉默,先前谈判专家一直呼吁他们相信警察,将人贩子交给法律制裁,这会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最令人愤怒,试问买媳妇的男人哪个不是强X犯?却不用受法律制裁。而且,至今我国对人贩子的打击力度也不够,犯罪成本很低。所幸警力提升,贩卖妇女儿童才没有二十多年前那么猖狂。
另,我国只有“拐卖妇女儿童”一词,实际情况是什么?分明是【绑架妇女儿童贩卖】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