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加令她感到恶心的事情发生了,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在她转过身后,冲到了她刚吐出的秽物旁,争抢着舔舐地上的秽物。饥饿,令她们丧失了为人的尊严。
梁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母亲,我来是要送你和妹妹们出宫的。”
“那你呢?”
“自然是战到最后一刻!”
“不!”聘聘用力地摇着头。“哥哥我不走!我身为你的妹妹,怎可任由你独自战死!你送母亲和妹妹走吧!凭着母亲与昭乐哥哥的关系,赵军必定不会为难她们的……”
梁王笑着抱住聘聘,用下巴抵着她的头:“聘聘,你要去保护母亲和妹妹。若是没有你一路护着她们,只怕会有人对母亲不轨。”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聘聘,无论今后国家是否安在,你都要记住,你是我大梁的公主!”梁王最后用力抱了聘聘一下后,推开她走到密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母亲,今后聘聘就交给您了……”
密夫人拉起梁王的手:“现在投降还来及……”
“不,我不能这样做!”梁王挥挥手,叫来了已经装备上刀剑的宫人。“护送夫人和公主出宫!”
梁宫里的宫人方才饱餐一顿,他们握紧了刀剑守在宫中,等待最后一战的到来。
夷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靠在吴王怀中轻声道:“大王,我想请南山宗的神女来宫中为我们的孩子的祈福。”
吴王呵呵地笑着,他并不信任眼前的夷光,这是姜昭乐送来的女人,他不可能相信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他所防备着的女人,孕育了他的孩子。
子嗣匮乏的吴王不得不向此屈服。孩子,对于没有子嗣的他来说,正是命门……
☆、第三十章 国破家亡双泪暗 (2325字)
天正九年五月,梁宫中由宫人组成的兵团,被冲入梁宫的齐赵联军尽数消灭。自此,梁国灭亡。昔日梁国本土的土地尽归赵国所有,当日分给梁国的东部四郡则与西部四郡一同归入齐国的版图。
从这一日起,再没有了梁国,再没有了梁王,然而公子羽的故事还在继续。
他怒视着床边的昭乐,大叫道:“你放开我!”
“你只要不再寻死,我自然会吩咐人放开你。”昭乐笑望着床上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住的公子羽,声调低沉。“梁宫中的宫人想尽办法将你和母亲一起送出来,只是为了保你一命。你若继续寻死,可对得起他们?”
“我便是死了也不愿受你的恩惠!”公子羽努力抬起的双腿,由于绳子的牵制沉沉落下。
昭乐笑道:“你是我弟弟。”
“呸!姜昭乐你个骗子,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么?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
“你能有今日全是拜你自己所赐,与我何干?”昭乐斜睨着床上的公子羽。“事到如今,你还不知反省,将自身的过错栽到我头上?罢了,你便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等你想明白了我再来见你!”
公子羽咬牙切齿地大喊:“姜昭乐!”
昭乐本已走到了门口,听到了他的叫声又退回到床边坐下。他低下头,伸手掐住公子羽脖子,迫使他仰起头与自己对视:“你记住,现在你已经不是梁王了,就连梁国都没有了!你若不愿叫我一声兄长,便得尊称我为殿下!”
出了关着公子羽的寝宫,昭乐决定去一趟密夫人带着聘聘和婷婷所居住的地方。
眼前这条路像是被无限地延长了,他走在路上,踏着石子铺成的道路,两旁的树仿佛成了精,撕拉撕拉地呼啸着。他身边的宫人不见了,他独自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看不见尽头,只有妖孽一般的树在他身边撕扯着他的身体。
梧桐!
曾经生长在他心中的梧桐,全部在此刻化作了妖孽。他以为妖孽是梧桐,却不知妖孽其实是他的心。
“殿下!殿下!”身旁的宫人看着好像魔障了的昭乐,迟疑着不敢上前。
“在宫里大喊大叫地成什么体统!”循声而来的女人趾高气昂地训斥着那几个叫喊着的宫人,她顺着宫人们的指点看到了在梧桐树下来回兜圈子的昭乐,不禁一愣,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不知,殿下走到此处忽然就这样了!”
女人略一沉思,推开面前的宫人,快步追上昭乐,扬手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上昭乐的脸。她收回手后,咧着嘴抖了抖手。
昭乐回过神来,捂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女人,呐呐地不知该说什么。
女人冷哼一声:“我是卫姬!”
“多谢姨娘相救。”昭乐大概还记得方才入了魔障,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卫姬道:“这是怎么了?便是生母回来也不至于如此呀!”
“是昭乐失仪了。”
他低头咬住嘴唇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无处发散委屈的孩子。卫姬心里一动,到底也还只是孩子,这样多的苦楚都加诸于一个孩子身上……她动了动嘴,有心再问一句是怎么了,到头来却还是没有出声。
在无声的对峙中,两个人都低着头,昭乐恭谨地垂着头,心里却在埋怨着卫姬挡住了路。跑步声由远而近,一个宫人匆匆跑到昭乐面前停下,看了一眼他对面的卫姬,凑到昭乐耳边轻声说句话。
昭乐脸色瞬间大变,冲着卫姬匆匆行了礼后便急着离去。
昭乐边走边问:“豫礼将军重伤不治死于路上?这是谁送回来的消息?”
“是大司马命人送进宫来的。”方才赶去报信的那个宫人跟在昭乐身后,亦步亦趋。
卫姬在他走后,含义不明地哼笑一声,也离开了这条石子铺成的道路。路旁的梧桐还在毫无意义地摆动着肢体,恍若鬼魅。
接二连三的死亡令昭乐在午夜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从宋兰到王彩御,再到豫礼。这一次的战争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用人命换来的土地,是否能耕耘出更多的粮食?
听说吴晋的战争也结束了,穿山还给了晋国,吴国依然没有讨要回那头牛。
今日因为豫礼之事也没来得及去见见母亲,明日一定要抽空去一趟。昭乐挠挠头,想起了母亲与公子羽带着聘聘婷婷来到齐都的那一天,他一眼就认出了母亲,即便他对母亲早已没有了记忆。
密夫人和聘聘坐在华夫人对面,恭敬地向她行礼,卫姬在一旁陪着。
“真没有想到时隔多年,我们三人还可得以相聚。”华夫人笑着执起密夫人的手。“夫人,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