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顾瑛挣了两下却没有挣脱掉,到最后索性就随他去了。好在今日穿的衣裙宽大,袖子垂下来能掩饰几分。
    她悄悄打量着身边形容出众的青年,不知为什么,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牵着手都觉得高兴。她却不知道,她自个儿的眉梢眼角都溢出满心的欢喜,也是夏夜里一道不容错过的风景。
    从莱州到济南府,从济南府到京城,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波折,但是因为有身边的这个人,即便是苦水也能品咂出一两分的甜意。成亲后的顾瑛感到从来没有的幸福和踏实,整日整夜的如同踩在云端上。
    顾衡抽空瞅了她一眼,见她傻乎乎地直笑,就知道这丫头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干脆也不多话,只把手心里的小手又攥得紧了些。
    京城每年的上元中秋都有大规模的灯市,有店家请了铙鼓笙箫,敲击之声如雷如霆。或有好事者一路燃放水浇莲、一丈菊等火炮,衬得京城如同不夜天。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东安门这个灯市就流传下来。不但每年的上元节中秋节,就连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热闹非凡。各个店肆高悬五色灯球如珠琲霞标,灯棚灯架灯山绵延数里。
    顾瑛看得眼花缭乱,只恨不能多长几只眼睛出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顾衡把媳妇儿领到一处巨大灯山前,得意洋洋得道:“每年六部都会灯市上斗彩,可是回回都是我们工部赢。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些制灯的能工巧匠本来就属于工部管,别的衙门只能干瞪眼。”
    顾瑛放眼望去,见那头门之内用巴掌大的小灯拗成四边环形,墙壁是用灯填的,回廊是用灯塑的。且用灯为其门,用灯装饰其室,用灯展现其陈设之物,竟是一整个院落的物事皆为灯。
    灯火点燃时,一时间璀璨光华恍如天宫。不但顾瑛惊喜连连,就是一旁看热闹的民众也在啧啧赞叹,说今年的灯饰倒是格外别致,就是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帑?
    这话说的实在太挖心了,顾瑛回头看哥哥,果见他一张脸黑下了地。心想哥哥虽然看着沉稳,到底只有二十来岁。和同僚们费尽心力弄出来的东西,让别人一句话就否定了,心里头自然不舒服。
    恰好这是鞭炮声大作,伴了锣鼓的花车正巧移了过来。顾瑛也顾不得别人侧目,一把拉住哥哥的胳膊趴在栏杆上看热闹。
    京城的灯市比起过年过节的庙会来毫不逊色,身着彩衣提着灯笼的人扮成各路神仙,踩着高跷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从街市上走过去。背着拂尘的吕洞宾,举着荷花的何仙姑,凤冠霞衣手持花枪的穆桂英,看着比戏台子上还要精彩。
    那些戏人儿边走边撒鲜花,顾瑛来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忍不住像孩子一样凑了过去扯那穆桂英头上垂下来的花翎子。好在那戏子也不恼,见顾瑛容貌出众衣饰精美,还从灯笼做的花篮里取了一朵朱红的月季抛过来。
    顾衡看了一会儿气就消了,心想只要自家妹子看的舒坦,管别人说三道四。一错眼看见旁边有卖糖人儿的,招呼了一声后就费劲挤过去,让那小贩儿帮着浇一个穿樱桃红衣裙的仙娥。
    每月的十五官府也停止宵禁,许多平日不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三三两两的出来作耍。想来人多太过拥挤,一个五六岁扎着红色小辫儿的的幼童被挤在角落里,嘴一张就开始嚎哭。奈何来往的人太多了,小童想要找寻父母却被挤得根本就放不下脚。
    顾瑛正巧在一边高处站着,忙挨过去将孩子扶了起来,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又把手中开得正好的月季花插在那孩子的衣襟上。幼童大概觉得有意思,一边用小手触摸,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这时候就见一个男子急匆匆的跑过来,半佝着身子嘴里还不住地嘟囔,“宝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叫你紧跟在爹爹后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人……”
    这大概是幼童的家长,放下心来的顾瑛正要把手中的孩子递过去,眼角忽见斜剌剌一道雪白利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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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就是今年阳历最后一个月了,怎么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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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三章 刺杀
    那道令人侧目的雪光是一把利刃。
    任谁都没想到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之下竟然有人敢当街行凶, 顾瑛惊了一大跳, 在电光火石之间微微错了半步。奈何手中抱着孩子身法不灵活, 那把利刃一下子就迫不及待的割破了她半边衣袖。
    正巧有舞狮的队伍过来,数步之外就是锣鼓喧天, 人人都在拍着巴掌叫好,少有人发现相隔几步远的阴暗角落里的惊险对峙。于是那个持刀之人越发有恃无恐,仗着身高体壮在方寸之地一招比一招凶狠。
    顾瑛在莱州乡下时胆子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但这时候心头也是一凛暗暗叫苦。刚撑着嗓门高声喊了一声哥哥,声音就被淹没在更大的浪潮当中。怀中幼童也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劲, 死死搂住她的脖子蜷缩着像个球。
    过了几招后, 顾瑛明显地发现行凶的男子并不懂武技,只是仗着一股男子蛮力左支右突。要不是怀中抱个孩子, 以自己在钱师傅那里学的几招擒拿手, 只怕会立刻逼住眼前之人的乱刺。
    又一刀险险刺来,在暗处更觉刀光赫然。避无可避的顾瑛双目微睁就地一滚, 双腿连环狠踹身旁的木柱子, 带着毡布的棚子顿时轰隆一声垮塌下来, 终于惊动了一旁兀自看热闹的几个人。
    棚顶倒下时带歪了一旁悬挂的大红灯笼, 风势一助烛火爆燃出冲天的火光,民众惊叫连连互相推搡着躲避,行凶之人立时在明亮的灯火下显现了身形。不想那人不退反进,停了半息后举着利刀专扎那扎着红辫的小童……
    顾瑛实在吃不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究竟是故意还是发疯?
    但见这人在众目睽然之下不要命的打法心头也虚了一下。她毕竟只跟着钱师傅学了一点皮毛, 平日里在家和钱小虎偶尔对仗时, 手上的工夫也只是点到为止,从未见过这种专挑弱处下手的贼人。
    角落里逼仄,根本就无处可躲。
    刀光已经直直直刺过来,手里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刹那间一股厉风紧贴着面颊擦了过去,顾瑛心急之下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态扭转身子硬冲进那人肩窝里,硬是用肩膀抵住那把刀的来势。趁着混乱时,把惊叫的孩子用惯力朝人多的地方一把抛了出去。
    一阵剧痛袭来,这硬碰硬的一招使顾瑛脚下踉跄了一步。她半点不敢耽误,不管不顾地咬牙撕下那歹人掩住颜面的巾布……
    空中呼地燃起巨大的礼花,四周依旧是一片璀璨喧闹,分不清哪边是幽微的星光,哪边是灯笼的烛光。恍惚之间,顾瑛耳边只听得远处哥哥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喊。她想告诉他,莫慌,我护得了自己……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听到动静的顾衡猛地回过头时,正好看见那把利刃闪着寒光横扎过去。他双目几欲皴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挡在面前的重重众人,几步就将颓然倒在地上的女郎搂抱在怀里,却是半点不敢动弹。
    那把掌长的利刃直直插在顾瑛的右肋下。
    行凶之人脸上的巾布掉落,索性也不再遮掩。见顾衡望过来时还极为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浑身上下都是让人悚然的戾气。他恶意的啐了一口唾沫,这才收敛身形跳下高高的桥栏,片刻就隐入金水河无边夜色当中。
    远处负责治安的衙役和兵丁相互传递着悠长的唿哨声,顾衡瞳孔倏然缩紧,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茫然,虽然看见了听见了却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
    剧痛眩晕,胸腔里的心脏重得无法呼吸。
    顾衡不自禁深吸几口凉气,用指甲狠狠切入手心,疼痛立刻让人清醒许多。他咬紧牙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薛延行凶后飘然远去,没有大呼小叫痛苦哀嚎,反而无比冷静地拿出干净的手帕捂住顾瑛肋下的伤口。
    因为行凶的刀具还插在上面不敢贸然移动,无比冷静的顾衡又客客气气的劳驾腿脚快的人尽快到回春堂请吕长春大夫过来看诊,京城里这位大夫除了妇科外也是治外伤的大拿。
    顾瑛的嘴唇微微泛白颤抖。
    非常奇异的,除了右胁下剧烈的伤痛,她还清楚的感受到哥哥身上隐藏至深的愤怒哀毁和荒凉凄惶。她一把捉住顾衡的手,虚弱安慰道:“我没事,那刀身扁平,且没有伤及我的要害……”
    喉咙哽塞住的顾衡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刀口看起来并不深,鲜血也没继续往外流。这丫头本来就是个医者,若不是这个世道不容许女子抛头露面挂牌行医,她本来可以成为一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被救幼童的父母讪讪地过来,小声的询问是否需要帮什么忙?
    顾衡冷硬淡漠地抬头望了一眼,心想就这样草芥一般的人物,也配我妹子舍命相救?那孩子是死是活,与自家人有什么相干?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把碧海青的外裳脱下来小心裹住顾瑛的身子,静静等待吕大夫的到来。
    他心头乱糟糟的想,若是顾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叫这些人统统陪葬,管他们无辜不无辜。尤其那个像疯狗一样乱咬的薛延,绝不能简简单单的让他去做牢房,抓到后一定将他百般折磨再挫骨扬灰……
    女郎忍痛的抽气声忽轻忽重起伏不定,只有顾衡自己知道平静下面的慌乱和恐惧。令人窒息的点点寒气从指尖渗入体内,渐渐冷透了整个身躯,又将这个小小的角落与周围隔绝开来。无人得见处,一滴泪水从他眼中滴落在地。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指指点点,依旧无事一般热闹非凡。别人家的伤痛,再同情也是有限的。
    顺天府衙的差役和巡城的兵丁在低声问询刚才的情况,无人看见刚才的冲突是怎么起来的。只看见那个歹人拿把锋利的刀子横冲直撞,伤人后多半也晓得闯了大祸,二话不说转头就跳了金水河。
    有人小声议论,也许那是个春天易躁的武疯子,见人多了就出来乱逛,正好碰见那位年轻姑娘穿了一身红……
    顾衡充耳不闻,珍而重之地把顾瑛小心抱在怀里。忽觉手中黏腻异常,他低头一看竟是先前为顾瑛买的小糖人儿化了。无端的寂寞和疲累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让他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他想,只要这个人好好的,只要这个人好好的……
    回春堂离东安门灯市并不远,吕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几个热心人搭手将顾瑛小心翼翼地抬到一副担架上。巡城的兵丁得知顾衡是官身,特特出面借了家干净的客栈。店老板亲自守在门口,按照吩咐备了足够多的热水和毛巾。
    本来男女授受不亲,顾瑛又伤在敏感的肋下,吕大夫就有些迟疑。
    恐惧超过一个极限,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畏怕了。顾衡垂下眉睫,无比淡然地道:“医者如同父母,您与顾家人也算知交,何必拘于这些形式?更何况这屋子里若是有人敢出去说三道四,我就立马拔了他的舌头。”
    这话连一个狠字都没有,甚至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包括那位巡城兵丁和几位帮忙之人面面相觑一眼,真心觉得这人……也许……并没有说大话。
    凶器终于利落取了出来。
    从头到尾顾衡都没有避开去,但是事后回想,他怎么也记不起其中的细节。刀具拔下来的时候,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烫得他直打哆嗦。因为疼痛难捺,拼命挣扎的顾瑛掐破了他手背上的皮,他也没有半点印象。
    吕大夫见过比这更严重的外伤,却还是让顾衡的反应吓着了。青年双目冷寂眼角充血见不到一点白色。等女郎服了药汤沉沉睡过去后,这人才一气栽倒在地上。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是手脚颤的跟筛糠一样。
    吕大夫脾性温和,且原本就跟顾家本来就颇有渊源。他视顾家老祖母张老太太为师,所以看顾衡和顾瑛如同自家小辈一般。递了几颗安神丸过来低声问道:“……看见行凶之人到底是谁吗?”
    顾衡嗓子如同粗涩砂纸磨过一般,只余下一片火辣辣的生疼。沉默了一会儿,摸着衣襟上沾染的血迹缓缓摇头,“当时太乱了,那个人又半遮着脸,根本没有认出他是谁……”
    吕大夫叹了口气,“我给你说实话,这丫头的伤虽然麻烦,但是用对了伤药好起来也快,让我棘手的是她好似已经怀有身孕了。也许时日尚浅,再过几天就能摸准脉相了。以这丫头目前的身子,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顾衡猛地抬起头来,瞳孔紧缩如线。嘴唇嗫嚅了半天,吕大夫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能劳烦您开一剂药吗?这孩子既然来的不是时候,最好就不让她知道。说实话她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迟两年再生也没什么。只是请您……千万不要说出去,她向来心善。”
    越是心善的人越喜欢孩子,但这时候一个孩子对于顾瑛的身体状况,无异于极大的负担。更何况有些治疗外伤的汤药性子霸道,一个不好就会腹中的胎儿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舍弃这个孩子,不过是两害取其轻罢了。
    吕大夫对顾瑛的印象极好,揪着下巴上的几根胡须愁地不得了,“让我想想,让我好生想想,也许还有别的法子。可惜你家祖母走的太早了,她在妇科上有独到的见树。要是她老人家在这里我们也许还能……”
    顾衡忽然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给吕大夫行了一个长揖,“请您……尽全力救拙荆的性命,至于她腹中的胎儿能保就保,不能保就算了。若是没有瑛姑,那孩子勉强生下来也可怜。”
    吕大夫觉得这话听得有点奇怪。
    他见多妇人生产的时候,一家子大小连同产妇本人都要求保孩子,却没见过这种斩钉截铁保大人的。他仔细看了两眼,徐徐点头:“瑛姑娘本人也通医术,不如等她醒了,我跟她商量个对症的法子……”
    这就是要告诉顾瑛本人真实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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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突到某处时就会爆发,男主从此之后加速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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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四章 伤药
    也许是人年轻底子好, 当天晚上入夜时分顾瑛就清醒了过来。
    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昏睡许久, 神智一直应当是清楚的。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屋子里细碎轻微的脚步声, 被扶起时触及唇舌的苦涩药汤,还有耳边若有若无的细细喃语。
    蒙着黑巾的蒙面人,左右腾挪时雪白刀光划在肋下的悚厉, 无知路人的尖叫, 都好似被掩在深重水下的窒息。天上轰然炸开的璀璨烟花,一切喧闹声都好像隔绝在厚厚的远方。有那么一瞬间她飘忽不定地准备四处游走,但恍惚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一道犀利灼热的光芒突然冲过重重水障,岸上有个人像捞鱼一样把自己紧紧网住, 极度压抑的声音里有一丝从未现于人前的撕心裂肺, “……你又要到哪里去,上辈子你就撇下我自个跑了, 这辈子还想让我独自一个人在这世上受煎熬吗?”
    那人的语气平铺直叙,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刻苦凄凉。不知为什么顾瑛就觉得歉意满满,好像让这人忍受煎熬是自己的错,尽管她也不知道错在哪里。总觉得先把疑惑放在一边, 先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为妙。
    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 连一丝话声都吐露不出来。
    柔和的微光刺来,顾瑛终于疲倦至极的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感觉左手被人牢牢捂在掌心, 盖着一层不薄不厚的夹被, 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宽松的中衣。右胁的伤处敷着厚厚的药膏,白色的纱布下散发着一股清凉的草药芳香。
    她微微侧过头去看。
    屋角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宝蓝色帐幔低垂,帐顶绣着令人眼熟的清丽缠枝,旁边是雕了富贵花纹的三节柜,绘着松竹梅纹的屏风,还带着三分喜气的大红桌围。
    ——这里是自己的家。
    床榻边上的人杵着额头微闭着眼,眼眶已经浮现厚重的倦怠青色。神情依旧俊秀文雅,面目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沉静。但是不知是屋里的光线暗淡,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眉梢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沉沉压抑,衬着这个人看起来有了一种平日少见的风霜之色。
    细细的凉风从半敞的槅扇拂进来,甚至闻得到一股幽微的荷香,将屋子里厚重的药味儿吹散了许多。顾瑛长长地缓了一口气,一股夹杂着心疼的酸痛之意从心底慢慢泛了上来。
    床上细微的声响惊动了浅眠的顾衡,他睁开眼俯下身子,眉眼舒展地低声问道:“是不是想翻身?吕大夫说你这两天最好将就一下,等伤口合拢了才可以坐起来……”
    顾瑛这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整晚抓着自己的手,除了担心外就是怕自己睡熟后胡乱翻动身子,把肋下的伤口不小心崩坏。
    她轻捏了一下青年的手心,以极细的声音微弱道:“哥哥不要担心,我早就答应过要长长久久的陪你,还要生很多小宝宝。看着他们一路长大读书,一路娶妻生子。要是离了我,哥哥下半辈子该多寂寞呀?”
    顾衡眼中忽然就有热辣辣的酸涩泪意,他不敢抬头。将妹子的手死死抵住眼眶,“……既然……知道我没有你不行,为什么还要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儿?那人拿的是刀子,你竟然敢拿身子去硬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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