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按常理来讲一般是要陪皇上就寝或是皇上还是的话就得亲自送皇上出门。不过今天魏乾帝这么大的阵仗,连摆膳的第一次都给了如锦,想必晚上必有一场大战。
不过这第一次的说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像自己把皇上怎么着了似的。如锦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敢在御前失仪,只咬着唇儿,从齿缝间流落出一些细碎的笑声。
宫妃在陪帝王的时候必须要严肃认真,小动作都不能有,更别说是发小了。可魏乾帝并不觉得她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就是所谓的直率纯真,偌大而又逼仄的皇宫里缺失的一丝人气。
刚才进来看见满室的尊贵气息时他还有些害怕如锦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变了。如果如锦真的把自己的天真烂漫改掉,换上千篇一律的宫妃皮囊,那魏乾帝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这般迷恋欢喜她。
“到朕这里来。”沉默了一会儿,一道威严的声音悠悠传来。
如锦微微抬眸,魏乾帝一脸淡然的看着自己,脸上戴着一副标准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面具,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魏乾帝想干什么?难道从这里走到床榻的这会功夫都等不及了,要在这里玩弄自己的身体吗?
还是说她的秘密被皇上发现了。待会他就会用冰冷的声音无情地宣告自己的死刑。把自己这个淫贱的女人处死掉。好保全他皇室的颜面。然后就会向天下发布通缉令,把那个胆敢奸淫皇上的女人的采花贼捉拿回京,用他的鲜血冷却皇室的怒火。
就这样在胡思乱想之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步子走到了魏乾帝的面前。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千万不要过去,身体里却又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推动着她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到了魏乾帝的面前,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好像个犯了错的孩童,等待着老师的责罚。
魏乾帝见她磨磨蹭蹭的样子心中好笑,抬手顺势一带就把她抱到自己怀里。
如锦娇呼一声,锁在魏乾帝的怀里扭动着腰肢想要挣脱,被他在臀儿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才消停下来。红着脸理清刚才弄乱的衣角,然后就老老实实地在他腿上正襟危坐,双手交错平放在自己膝上,像一个倾听夫子教导的乖宝宝。
明明已经亲密接触那么多次,但如锦还是觉得身体忽而滚烫起来,白皙的俏脸上慢慢泛起红晕。魏乾帝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坐在怀里,刚才还好巧不巧的扭动几下。胯下那物直挺挺地顶在她的臀上,是熟悉的坚硬而滚烫,又怎么不让如锦红霞双飞。
魏乾帝的双手环抱着如锦纤细的腰肢,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盈盈一握的纤腰正在因为主人的内心的惶恐而不住地颤抖着。
魏乾帝知道她在担心害怕什么,但他现在还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便只摸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声道,“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如锦有些奇怪,这几日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值得向这个人间天子汇报的。如果非说有,那可能就只有自己膳食被御膳房克扣的事,可用膳前不是都已经处理完了吗?
她低头想了一会,斟酌着开口,“回皇上的话。这几日似乎并没有什么事。臣妾每天都呆在霁月轩绣花练字,除了用膳上清淡一点以外,臣妾过得很是满足。”
“哦,这就满足了。”魏乾帝低低笑了几声,伸手把玩如锦鬓边的几缕发丝,“可朕却听说前些时日锦嫔和宫里的其他妃子相处得并不是很融洽?”
如锦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这回事。自己和其他的后妃也没有太大的交道,明面上有过节的好像就丽嫔一人。
如锦听着魏乾帝的口气,好像有点和稀泥的意思。她知道魏乾帝是个勤政为民的天子,对女人的事情不会太了解,便想着趁早把缘由解释给他听。
她猛地转过身来,语速不快却一字一句地说了好长一段话。
“回皇上,臣妾本就是个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的女子。和她们说不来那些漂亮的场面话。如锦刚进宫的时候也想着和其他小主好好相处,可还是有妃子毫无根由的上来寻臣妾的晦气。臣妾便想着她们反正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看不起臣妾,又何必热脸贴她们的冷屁股,便自个儿躲在霁月轩里不与她们想见,也少了不必要的口舌和烦恼。”
魏乾帝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竟然会引起如锦这么激烈的反应,语气里大有忿忿不平之意。他玩弄少女发丝的手指微微顿住,好像陷入了深思。
如锦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思考,但她并不去打扰他。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上,腰背挺得笔直,双膝紧紧地并拢,像是一个温婉的仕女。
此刻已是夜深了,宫里都是打灯落锁,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霁月轩里更是寂静得连二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一轮上弦月悠悠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洒落一地的玉色清辉。一帝一妃就这样以一种极度亲密的姿势相拥在一起,却又全无一丝淫欲的意思。
魏乾帝默默地看着如锦,看着她梳理得线条清楚的发髻,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腰背,看着她美眸里平静的目光。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满,但说的话里却字字都是不满。
魏乾帝突然就笑了。
他明白她的难受。
人这一辈子最难过的事情不是不能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而是被迫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或因为利益,或因为逼迫,你总是要不得不去做一件件不想做的事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人不自由。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就像是那些大臣力排众议让他坐上这皇位的时候,那个时候大魏的天子已经不是他了。而被活生生地撕成了叁份。一份在他这里,一份在内阁手上,还有一份在镇北侯的剑上。
作为一个皇帝,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的私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事事都要思量多方势力的利益交换。他就像是一个马戏团里戴着镣铐起舞的狮子,坐在尊贵的龙椅山也只感觉自己是个傀儡皇帝。他也曾经懊恼过,也曾经气愤过,但最后却是化作了心里的叹息,一声接一声,不让别人听到。
只是因为她是女子,她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出来,甚至还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但他不能,他是天子,不能给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魏成帷从前很少注意一个妃子的情绪,想着她们享受了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荣华富贵应当是万事无忧的。却忘记了她们在进宫前也是有喜有怒、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会有喜、怒、忧、思、悲、恐、惊的这些情绪。
只是其他的妃子因为种种原因不会说给他听,而且他扪心自问,自己这个皇帝也不太想听一个妃子的倒苦水。若不是如锦很对他的胃口,他恐怕连这么一段话也不想听。
而现在,如锦依然扭过头看着他,眼神默默无言。好像很认真地在等待他的回复。
魏成帷沉默了很久,忽而把如锦的身子摆正,看着她的眼睛平静道,“锦嫔,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不去做,就可以不去做的。你已经不是一个窝在家里的无知少女了,应该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任性的。”
如锦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成帷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好看的远黛眉微微蹙起。他突然心里一跳,好像有种把秘密公之于众前的紧张、兴奋。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不想和那些女人打交道,但你又不能不去和她们打照面。朕是大魏的天子,不可能整天围着后宫里的女人打转。如果她们要对你用些阴私手段的话,朕是护不住你的。”
“就像上次新春宴你被丽嫔构陷的事情,朕知道你是无辜的,甚至在场的大臣几乎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朕还是要处罚你,罚你禁足半月并且处死了教你《广陵散》的何孤兰。而这本是可以避免的事情。”
他还在说着,却发现如锦忽然瘫软在他怀里,笔直的腰背陡然间弯了下来。
她猛地抬头看着魏乾帝,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处死了她?”
“是的,朕处死了她。”魏乾帝很平静的回答,又想到如锦与何孤兰的关系不错,放软了语气哄道,“此事必须有人负责。何孤兰不死,就只能你死了。朕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如锦失神地喃喃自语,俏脸上划过两道泪痕,“这就是皇宫,杀人不见血的皇宫。是我害了她啊。”
她的耳边似乎又浮现出了《广陵散》的琴声。那琴音雄厚而宽广,乍起时云散雨谢,平缓处流水潺潺,激昂处人鬼俱灭。唯纤纤玉手跳跃在墨玉琴盘之间,思绪翩飞于琴音婉转流淌,情感铺陈于丝线颤抖之中。余音袅袅,不绝于缕。如行云流水,如金戈铁马。似仙乐天籁般回荡在那个小小的琴房里,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个人似乎还在她的记忆深处,在古琴前端坐,神色温婉高贵,像是仙人抚琴般出尘脱世,没有一丝烟火气息。只是这一切的幻想如同镜花水月般慢慢地在她心痛的眼神中支离破碎。那女子的身形慢慢在她的目光里远去,直到完全消失的那一瞬,她的目光依旧是温柔缱绻,没有一丝对如锦的怨恨。就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一般。
如锦心里万分后悔。早知如此,她怎么也不会上台去弹那曲《广陵散》。这样的话,何孤兰兴许也就不会死了。
魏乾帝把如锦抱在怀里,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娇躯正在微微的颤抖。显然她是为何孤兰的死心里很是自责。
魏乾帝也在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何孤兰只不过是太后一族推出来的送死鬼而已,即使没有如锦这一出,她也会迟早为家族付出一切的。这一次她用自己的生命出色的完成了家族交给她的任务。
其一,打击了皇上的宠妃,破坏了魏乾帝想要依靠如锦打破后宫制衡关系的计划。
其二,何氏家族仅用区区一个庶女的死就完成了对己家的自污,降低了外戚专政的可能性。何家才能更加安心的立足于朝堂。
这是阳谋,与阴谋想必是堂堂正正放在明面上的计谋,但却比阴谋更难对付。
只是这些魏乾帝现在不会说给如锦听,他现在要教她的是怎么虚与委蛇。在这座冰冷的皇城里,任性是会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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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陪家人去新开的海洋馆,耽误了一点时间。
不过我就知道我们这小地方的海洋馆肯定是圈钱的。果不其然,里面就几个玻璃水箱,装了几条鱼,几只乌龟,几团水母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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