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枷见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手感意外得柔软:“怎么了?”
白岂低着头,声音有些低落:“本来是给你煮的药,可是糊了,不能喝了。”
宛枷轻笑一声,从白岂手中接过药便喝了下去,喝完之后狠狠皱了皱脸:“真难喝!”
“难喝你还喝!”白岂嘟着嘴从宛枷手中夺过空碗,“就是难喝也别说出来啊,一般不都是这样的么……”
宛枷望着他,只笑:“我以为人与人之间相处最基础的就是诚信。”他深深地望了白岂一眼,“只有你,我不想欺骗你。”
白岂闻言,脸忽然就像烧起来一样:“我去打扫院子了,还没打扫完呢……”说着便转身就走。
“诶?可是我饿了哎……”宛枷赶紧伸出手,想要拦住他。
白岂没有回头:“厨房就在那儿,自己不会去弄点吃的啊?”
宛枷只好挠挠头,有些尴尬道:“不会啊,我弄的只会把自己毒死……”
“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今天的……”话虽这么说,白岂却转过了身,走回了厨房。
宛枷望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心里满满的。
白岂的手艺很好。
宛枷曾经吃过凡间界的各种山珍美味,也吃过修真界各种蕴含灵气的美食,可那些对他而言都并非必须,想吃的欲望最终都会被理智压下,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抵挡住所有的诱惑。
可白岂随意炒的几道菜却让他食指大动,如何都停不下筷子。
白岂望着他这模样,心里虽有些自得,面上却说:“你多久没吃饭啦?这种家常小菜也能吃得狼吞虎咽的啊?”
宛枷闻言一顿:“家常小菜么……”如此想来,他确实从未吃过这样专门为他一个人做的“家常小菜”,想到这里,不由露出一个笑,“嗯……我只喜欢你做的家常小菜。”
白岂闻言瞬间红了脸:“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呀!”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在外面跟其他人也这么说话吗?”
宛枷正在吃菜,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嗯?怎么了?”
“你要是和哪个姑娘家这般说话,让人家误会了可怎么办?”白岂越想越着急,“不行,你得改一改你的说话方式!”
“没事。”宛枷咽下嘴中的菜,“我只跟你一个人这么说。”
白岂顿时和憋住了气一般:“你就知道欺负我!”
“哎呀,这怎么能叫欺负呢。”宛枷笑得眉眼弯弯,“我跟你关系好才这样呢。”
“这叫哪门子关系好啊?”
“只在你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我。”宛枷盯着白岂,直到他的脸腾地一下变红,才笑道,“这应该可以被称作关系好吧?”
“那也太恶劣了吧……”像是熟悉了宛枷时不时的这种花言巧语,白岂瞥了他一眼,“谁想要这种关系好啊!”
“诶?可是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哦!”宛枷放下手中的筷子,忽然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不用隐藏自己,这样真实的活着,不是很轻松吗?”
“所以说你们外面的人很讨厌呀。”白岂转过头,不去看宛枷夸张的表情,他总觉得这样的表情不适合宛枷,却又不知道对方表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假,“整天弄虚作假的有意思吗?”
“没意思。”宛枷垂眸,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没有人乐意给自己套上面具,只是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呀。”
说到这里,宛枷忽然笑道:“我忽然明白这里为什么要叫无忧谷了。”
“为什么?”白岂睁大双眼,“你知道?我都不知道哎!”
宛枷只笑,没有说话。
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复杂的人类社会关系,没有利益纠纷,这样简单的关系,让他们现出最本真的一面。
轻松,无忧。
若不是知道这里不是真实,宛枷真想永远留在这里。
可看过了外面世界的广阔与繁华,他便再难以被这样一个小小的无忧谷困住,他还有想要去做的事情,他还有不得不去完成的愿望。
“所以我说你们外面的人就是讨厌!”被白岂的声音拉回,宛枷便看到他一脸生气的模样,“一个个都是这样,说话说一半,谁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啊!”
注意到了话中的某个词,宛枷挑眉:“一个个?还有谁来过这里?”
“来过这里的人多着呢!”白岂昂起头,一副自豪的模样,“这里可是无忧谷,总有人慕名而来的。”
“哦?我怎么只见到你一个人?”
“……我无忧谷岂是那么容易进的。”白岂撇了撇嘴,“只不过我在这里长大,总能遇到些误入这里的人罢了。”
说着又有些失落:“来的时候一个个惊叹无忧谷的美好,最后不还是走了,没一个留下的。”
宛枷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世间并不是所有都能如你的意的呀。”
“那你呢?”白岂抬起头,有那么一瞬,宛枷看到的世界恍惚了一下,无数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面前人的五官中流出,却也只有一瞬罢了,世界恢复正常,仿佛一切只是他的错觉,白岂笑吟吟地在问他,“你能如我的意,留在这里吗?”
明明艳阳高照,宛枷却觉得有些冷,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白岂也没有多说什么,拿着扫帚离开了这边。
宛枷坐在原处,忽然道:“有酒吗?”
“不许喝酒!”白岂转过身来,挥舞着手中的扫帚道,“喝酒伤身!何况我不喜欢别人喝酒!”
“啧。”宛枷挠了挠头,“行,听你的吧。”
白岂这才满意地转过身去。
宛枷望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再如何美好的虚假,也无法完全掩饰背后的恶意,真是……就不能做的更逼真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