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芙与她的国主父亲一般冷血无情,今日先锋战死, 她竟没有一丝同情怜悯, 帐外夜风吹来, 阿那嫣然望着白颜冰冷的尸体, 扬袖起身,一巴掌甩在了阿那芙的脸上, 阴柔一笑:“本宫如何行事, 都是这二十万人马的主将, 用不到你来置喙, 不服气可以滚回国都。”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愣了阿那芙, 她攥起了拳头, “姑姑,你好像忘了,你是主将没错,可大齐国主是我父亲,不是你,你休要乱来, 勾结大齐可是死罪。”
她眼中的恨意并没有瞒过阿那嫣然, 她眼神微晃, 白颜的死,忽然让她看清了一些东西,内心涌起了噬心刻骨的痛, 再次深入到心间, 她捏起了阿那芙的下巴, “要不我把这个位子让给你,你这么厉害,又与卫凌词同门,她的武功套路,你应该熟得很,战场上打赢她,你就可以攻下大齐了,我明日就送白颜尸体回国都,把这里让给你。”
语气清晰,让阿那芙心中骇然,不过听说她要回国都,心中又很雀跃,她转身出了晦气的帐篷,走远了些,立时吩咐自己的亲兵,“你先她一步回国都,告诉国主,阿那嫣然欲反,让国主小心些她。”
她冷笑,眼神如刃,大齐已被攻破数道城池,阿那嫣然已经打开了这道门,留之无用,不如让她离开,囚禁国都,看她如何攻下大齐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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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边疆的士气,大齐襄州城内士兵打得一片红火,难得出了一口窝囊气,对新来的元帅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敢再小瞧女子。
旬亦素不喜军中嘈杂的气氛,便爬上城墙去找卫凌词,月色很美,如卫凌词一身白衣飘然般的美,一个女子,惊世般的武艺,又有着不可多得的谋略,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忍不住让人侧眸。
卫凌词也不喜欢军营里的气氛,但是袁谩喜欢,日日与他们闹成一团,今日幸亏袁谩替她挡住了那些将士,不然定被拖在帐篷里,无法出来。
她靠在城墙上,指尖在墙壁上点了点,眸色生辉,“你可以回大齐了,长清说了会还你大齐公主的身份。”
“回去与否,已经没有作用了,我从不贪恋那个身份,或许母妃心里,现在的我不如死了。”
试问哪个母亲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儿喜欢一个女子,终身与之守在一起。
卫凌词笑道:“那是你胆子小,只要你活着,对于你母妃而言胜过一切,随你了,反正长清的话永不改变。”
旬亦素的想法与卫凌词不同,她没有两世的经历,无法看穿生死,屈服于世俗的眼光,她眼眸抬了抬,“等你和陛下大婚后,我再回去。”
有帝后做挡箭牌,旬亦素与袁谩的事情也不会有多少人注重了。
卫凌词看出她的心思,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帝后大婚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更不知旬长清能否在帝京安分守己,抵得住诱惑。
旬亦素与喜极若狂的袁谩不同,人人觉得卫凌词没有杀了阿那嫣然很可惜,但她知道卫凌词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她能扶持旬长清登上皇位,就可知她确实是一个谋臣。
边境安定了,大齐小皇帝才可以高枕无忧,而大齐将军能够胜过谷梁乾的没有几个,旬翼算一个,但他权力在手,不会出征,而卫凌词不同,她想让旬长清皇帝做得更稳,唯有握住兵权,西南二十万兵在旬翼手中,那么她就必须有二十万兵马与之抗衡。
收复了边疆,远远不止二十万兵马,看似是一条黑路,但卫凌词有能力有把握走成阳光大道。
只是她不解卫凌词为何放了阿那嫣然,此时无人,正好适合问她。
秋日里,城墙上的风更加萧索,卫凌词一身夏日薄纱,如墨深美的眼睫眨动后,有着一股自信的异芒,“其实那一剑杀了她,最多重创她而已,边疆国主年纪老迈,底下王子一个个跃跃不已,而这个国主最让人厌烦的便是猜忌,不然不会将兵权给了阿那嫣然都不给自己的儿子。今日不仅你们看到了我故意不杀她,相信对面的边疆军中很多人也看到了。加之,阿那嫣然曾是大齐陛下的母亲,也有可能我得了陛下的吩咐,对她网开一面,希望它日,她能够归降大齐。”
如此简洁明了的话,还是让旬亦素听得心惊,反驳道:“如果对面没有人上当,那你岂不是功亏一篑?”
“此事急不得,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今日不过是埋下一颗种子罢了。”卫凌词敛眸,月色下笑影如云,如果旬长清在,指不定又非抱着她亲一口。
旬亦素审视了须臾,神色不定,在卫凌词沉静了很久后,道:“我在边疆听过一些消息,阿那嫣然是被迫和亲大齐,我猜测她心中是有爱的人,至于是谁,我猜多半是死了,她攻打大齐,好似是想报复大齐逼她和亲。”
“报复大齐有些勉强,应该报复逼她和亲的人才是,十五年前和亲……那就应该是她的亲哥哥,现任国主才是,她有些偏执了。”卫凌词也是不解,上辈子这些事她关注太少,连边疆主帅是谁都不知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下来几日,对面安静了很多,不再有人来叫骂,在安静的日子里,卫凌词带着袁谩几人,观察了襄州的地势,甚至去了对面的军营外窥探。
边疆军队输了一次,但依旧有条不紊的训练,只怕他日会卷土重来。
云深几人有些沉不住气,认为赢了就应该乘着气势再打,以免丢了这个士气高昂的机会。
可卫凌词按兵不动,甚至在无人时看起了兵书,让人匪夷所思。
在第五日的时候,探子来报,阿那嫣然离开军营,带着一口棺材往北走了。
卫凌词徐徐放下兵书,看了一眼地图,望着一头雾水的几人,点了点地图上的襄州,道:“她定是送白颜尸身回国都,明日应该有人来叫阵了,云深你先去试试,没有了阿那嫣然,你应该不会怕了。”
被点名的云深,怔了怔,未反应过来,前面的袁谩先开口,“明日我去就是,对面有个人使的是凌云宗的剑法,云深必然打不过,还是我去。”
会凌云宗的剑法必然是周满了,卫凌词思索了少顷,还是坚持道:“云深,还是你先去,横竖都是输,那就输得漂亮些,必要时,袁谩去接应你,但是袁谩你不能赢,只能输,而且要输得不着痕迹。”
“什么?”袁谩心口一颤,对面那个会凌云剑法的不过是一个孩子,云深不知凌云剑法输了也就输了,她耍的袁家抢,比起凌云剑法本就不逊色,如今让输给一个孩子,简直太丢人了,“没法输,我办不了这个差。”
卫凌词眼眸高扬,望着她,唇际展开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正色道:“袁谩,明日你如果赢了,下午我就派人将旬亦素送回帝京,大齐公主待在军营成何体统。”
蛇打七寸,笑得云深与尚红直不起腰,旬亦素眼下就是袁谩的精神食粮,将她送走,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袁谩气得脸都红了,又无话可回,握着自己的长抢磨蹭了许久,才道:“我试试,不就认输,谁不会。”末了,又兀自嘀咕道:“面子和阿素比起来,还是阿素重要。”
第二日,边疆军果然来攻城,云深出去后,只几招就被人打落下马,袁谩冲出去将人带回,又在回城的路上遭遇阿那芙偷袭,凌云剑法与边疆马术相结合,数十招就打败了袁谩,幸好她跑得快,不然就会和白颜一样的下场。
如此几日反复,又和前些日子一样,大齐闭门不出了。
但阿那芙见人逃跑后,并没有鸣金收兵,求胜心切,以为大齐军队如之前一般士气低沉,守城无力,反而在几日后带人强势攻城,一时间,数万人马在襄州城下,马蹄溅起了灰尘,刀光剑影迷惑了每一个人的眼神。
可是城楼上只有袁谩在守城,卫凌词在大兵集结之时,绕过了军队,带人进去了边疆军营,烧了粮草,大火烧毁了军营,留守军营的西番人不知会有人来突袭,已然溃不成军,跑的跑,逃的逃,等阿那芙带兵逃回来时,只留一堆灰烬。
可是她还没有喘过气来,卫凌词带人不知从何处而来,包围了她剩下的人马,两军相逢,阿那芙心慌如焚,却听卫凌词坐在马上笑道:“阿那嫣然这份礼物真的很好,我带我们大齐陛下收了。”
阿那芙身子一震,这个女人,冰雪寒冷,她的可怕不在于她外貌冰冷,而是心机深沉,明明看似一朵白莲,让人失去抵御的心思,可她又在你放松的时候,给予杀招,杀得你措手不及。
在她突围后,袁谩带人欲追时,却被卫凌词阻拦了,狠色在眼眸中凝结,“区区几千人,让她逃吧,如今她们失去了一半的兵力,定会守住冀州,那里才是真正需要费心思的地方,让她回去闹一闹,与我们而言也是好事。”
冀州丢了容易,再收回可是极难。
应了卫凌词的话,她们在冀州城外一耗便是近半年的时间,帝京却是又一番的景象了。
新帝登基元年,定年号为宁晏,为大齐安宁,海清河晏之意。
朝堂上,依旧是皇帝与平南王府分庭抗衡,谷梁乾在回京的路上就死了,其余人只好将他的尸身送了回来,追封其为景武侯,长子谷梁衍继承爵位。
帝京的夏夜,星辉漫天天,月色散漫稀薄。
唐莉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可以自由出入帝王寝宫,比如此时刚从千秋殿出来,就遇上来看望旬长清的太后,她微微作揖,月光下半边面具添了几分寒意,纵在夏日也让人觉得胆寒,“太后,虽说陛下两年后才可大婚,但如今亦可纳皇夫,拉拢权臣,这些您也懂,不如劝劝陛下。”
这些日子朝堂上都是在说这些,旬长清已亲政,但手中权力不足,旬翼行事有的时候并不经过她的同意,三品以下朝臣的任命更是他自行处置,唐茉数次提醒皇帝早日纳皇夫,解决眼前困局。
奈何小皇帝一意孤行,任唐茉舌灿莲花都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