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俩人,“小玉”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他枕在今墅安胳膊上,小孩似的窝在他怀里蹭,抓着他的衬衫领子,闭着眼咕哝着喊他“小叔。”
或许因为小玉在包含韩骤记忆的同时,也拥有与他相同,甚至更为刚烈的感情,因此今墅安与之相处起来,会有一种天然的亲切。他把小玉当成了韩骤的隐藏面,却将韩冬和韩爸妈人格当成是韩骤的家人,家人不可侵犯,隐藏面却可以亲近。
“小玉”把头埋进他胸前,抓着他的衣服说:“刚才宋医生问我那两个梦境有什么隐喻,我没说,因为有的事即便我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今墅安在他头发上亲了下,“你说。”
“我其他的人格共有三段人生。”“小玉”说话声音很低沉,所有的情绪都在他心中翻涌,每提起一次就会更刺痛他一些,他说:“第一段就是正常成长时光,但因为发生了那件事,韩家人都死了,大韩哥复生的同时分裂了那些家人,可是他们太痛苦了,谁都不愿承受那些记忆,于是就把记忆都塞给我了。第二段就是复生后的贫穷时光,第三段是韩骤来粮城上大学当老师的时光。”
“小玉”扁起嘴又开始委屈,他虽然知道自己是被分裂出的人格,但就像韩骤他们说的一样,表情动作,甚至说话语调都很像十六七阴晴不定的小姑娘,他仿佛是个装了一腔硫|酸的气球,敏感偏执,随时准备哭一场与世界同归于尽。
他在今墅安衬衫上抹着眼泪,继续说:“那以后我拥有了调配记忆的权利,他们要把不好的都强加于我,我也得有点特权才公平,你说对吧!”
“嗯。”今墅安感觉胸前一片湿热,心里也跟着他难受。
小玉得了肯定,自鼻腔里发出轻笑。他把今墅安的衬衫扣子解开几粒,将被眼泪打湿的衬衫往旁扒拉一下,将脸埋在一块干燥的衣料上才继续说话。
“那件事发生在1976年,大韩哥肉身死于那时,人格们也出生于那时,所以催眠时,韩骤给你们讲的第二段记忆里说自己生于1976,这不是撒谎。”
“小玉”吸吸鼻子,“不过我在那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往后会有很多麻烦事,比方说我们得一直活着,这在常人看来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就得在适时的年龄里,换个没人认识的城市继续生活。但在这个社会里,一些必要的手续还得走,比方更改身份证啊,改迁户口之类的,因此我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帮我们做这些事。”
他叹气,口吻带着抱怨,“有特权就得有责任,他们都只想做平凡人,不想有奇怪的记忆和经历,那这些事就只能我去做。”
“所以你就找了许广茂?”今墅安问他。
“嗯。”“小玉”声音闷在他胸前,发出时有些瓮声瓮气,“要找个各方面条件适合的很难啊,首先他得嘴严,其次不要太老,不然可能没等帮我办事就老死了,最后他得有可以帮我们做事的能力。”
“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许广茂这个人。”他有点得意,“这个人可以为了钱做任何事,包括闭嘴,而且他工作刚好跟我对口,可以帮忙做经纪人,你也知道我们之前因为不懂规则,在画行那吃了不少亏,有个靠谱经纪人很重要。可世上没有那么完美的事,他能力不错,但没办法悄默生息的帮我改各种资料,那我就想,他或许可以娶个有这方面能力的老婆。”
“是你给许广茂和梅姐凑成一对的?”今墅安诧异,感觉这个小哭包在背地里还真是做了不少事。
“不是。”“小玉”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他打了个哈气,“姻缘这事强求不来,我确实想办法让他接触了很多公务员,最终他跟第一次合作的梅姐结了婚。好在冥冥中自有天定,梅姐的父亲是老局长。”
“我明白了。”今墅安说,“那后面你们相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吗?”
“不知道。”小玉眼皮垂垂,说话声音比先前更弱了,“有时候我感觉世界就像一个巨型娃娃机,住在里面的人跟玩偶一样,你在什么位置,会去哪里,全都在外面那只手的掌控中。我当时的确在想办法让许广茂注意到韩骤,但在我行动之前,许广茂就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