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气床下有一片地砖发白,明显是被陆冶清洁过的,但这样四处都脏,唯有一点地方可栖息的环境,就更显得他落魄可怜。
韩骤走进来,弯腰在他床上按了按,里头的气冲得很满,床与一般床垫厚度差不多,表面是一层薄薄的植绒,摸着倒是挺舒服。
韩骤坐下来,从这个高度往前看,那些挤在一起的画板画架要比寻常时高大不少,他想象着陆冶一个人躺在这里,仰视那些画具的感觉,卑微无望的感觉顿时漫上心来。
他见陆冶撅在行李袋前忙忙活活,也不知道是找东西还是掩饰尴尬,便问:“在这住多久了?你租的房子呢?”
“退租了。”陆冶没抬头,手在行李袋里乱翻一通,过会儿像泄气般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韩骤说:“我合计租的那房子还没咱教室大,里面也是徒有四壁,那不如直接住这。这边不光上班方便,能省租金,还可以顺便帮画室打个更,上哪找这么两全其美的事你说是不是!”
韩骤知道陆冶现在负担重,不光有房贷,还有买房欠的那十来万债务,生活上肯定能省就省。他说:“你在这住多久了?”
“住三四天了吧。”陆冶抓抓脑袋,虽然生活很苦,但一想到自己名下已经有了房子,心里也就没那么压抑了,他咧嘴笑说:“我房子明年开春就能交了,简单装修一下,入夏就可以搬进去,等将就过这一阵就好了。”
韩骤掐了下眉心,“林林知道你晚上在这吗?”
“我没告诉她。”陆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在关于钱这方面,他从来不想提林林,“我现在挺好的,再说明年就能搬新家了,没必要给她加重负担。”
韩骤无奈点头,一抬头就看见了等候在旁的今墅安,今墅安跟他对视一眼,拍了下陆冶的胳膊:“走吧,先上我家睡一宿。”
“不用!”陆冶忙不迭拒绝,下意识看了眼韩骤。如果是韩骤自己住,他过去蹭半张床都没什么,但问题那是今墅安家,人看在韩骤面子上照顾他,他却不能给脸就接着。
陆冶挥挥手撵他们:“你俩赶紧回家吧,我一个爷们在哪还不能睡个觉。”
其实韩骤也挺惊讶,他是想给陆冶开间房的,毕竟他原先住的地方有韩冬,对面写字楼公寓又是今墅安办公室,这些都不适合外人去住。但他万万没想到,今墅安居然主动招呼陆冶回家,毕竟这人心中有创伤,非常不喜欢与人同檐而居,就连保姆也要格外安排个住处。
韩骤看看今墅安,然后把床上的充气阀门给拔了。
陆冶看韩骤给床放气儿,脸上现出为难,站在那不知所措的说:“骤哥你这是干嘛,我住在这挺好,真的。”
“别以为我都是为你啊!”韩骤站起来配合着□□脸,一边给床放气儿边说,“你看见隔壁亮灯那屋没,这画室晚上一直有学生画画,你一个老师半夜不回家,在教室打地铺,万一让人传出去招来负面影响,你能负责么?”
这个时代流言可以杀人,做教育行业的更得注意瓜田李下,万一被竞争对手抓到小辫子,编排了什么“夜间师生龌龊事”,到时候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那这画室也就不用开了。而今天这事,韩骤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撞上了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就凭陆冶那一声“哥”,他也不会让这人无家可归。
“但是……”陆冶后背洇出凉汗,他搬过来的时候就只想找个地方住,还真没考虑那么多,现在韩骤把事实摆出来,他顿时就后怕起来。他慢吞吞低下头装行李,吭哧说:“要不,要不我先团个宾馆吧,明天我再找便宜房子。”
“哪那么些毛病!”韩骤把叠起来的毛毯递给他,因为怕他心思敏感不舒服,说话就跟平时兄弟互怼时一样:“房子的事不着急,明天我给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