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觉得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有些躁动,有什么想要挣脱身份的束缚,破裂开来,他感到喉咙有些干渴。
却又不像是平常那种渴,而是内心有种不知名的渴望,促使着想让他做点什么,但是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却紧绷着不让他迷失。
——玄青,人活一生,总要有个信念。你自小冷情,看似超脱世俗之外,却又深陷尘世之中,无法一心皈依佛祖。此番下山,等你找到你存活在这世间的意义,便是你大彻大悟之时,如到时你仍有心皈依,师傅自然亲手替你再点戒疤。
一道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这个声音的是寺里悠远浑厚的的钟声,将他心底那一抹还未完全成型的旖念打散。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隔离了与姜离视线的交缠。
微弱的光线投射在他的半张脸上,印出他无悲无喜的面部线条,刚才的意动和不经意间的情迷消失殆尽,像是一抹轻烟,无迹可寻。
他依旧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不沾尘世烟火的少年僧人。
姜离感受到他那些杂乱无章的心跳慢慢平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握紧压在他胸口处的手掌,像是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有他知道,他什么也握不住。
姜离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克制又礼貌地说了“打扰了”,然后转身,离开。
他的步伐很稳,握紧的手直到离开房门,都没有松开,也没有回头。
而他身后的玄青,紧闭着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面上未见一丝异样,只有下颚处不自然的绷紧稍纵即逝。
……
姜离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有下人过来替他准备沐浴用的热水。他脱了衣服跨进浴桶里,有些疲倦地靠着浴桶边沿,将湿热的毛巾搭在眼睛上。
“宿主大人,您还好吗?”系统出声询问,它感觉姜离此时的心情非常失落,乃至非常悲伤,令它非常担忧。
姜离靠着浴桶,一动不动。
许久,他才缓缓伸手将眼睛上的毛巾拿下来,睁开的眼睛里带着还未消散的落寞。
“你说……”他有些沙哑地开口,“他总是这样,一转身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如果哪天我走了,不想再追了,他会不会后悔呢?”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您别难过,他会想起来的。”
系统只是一个虚拟的存在,即使它再智能,也无法对姜离此时的心情感同身受。姜离轻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疲倦和自嘲:“是啊,总会想起来的,这大概是我唯一的藉慰了。”
只是他毕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攻略游戏的工具。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的心底和脑里,充斥着与对方几百年的回忆,在感受过对方毫无保留的浓烈爱意之后,如今光是一个陌生的眼神都让他极不好受。
“宿主大人。”系统叫了他一声,想要继续安慰,但是最终还是沉默。
有些时候,在现实面前,语言往往显得无力。虽然它知道最终结果玄青肯定会再次动心,但是在时间的长河里,生生世世负责追逐的那一个,需要承受的实在太多。
姜离眼神放空,同样沉默了一会,然后闭上气,整个人沉进了水里。
……
翌日,姜离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之后,就去找钱员外道别。
他和玄青来此本来就是为了处理江飞花的事情,现在人已经抓了,官也送了,自然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钱员外听说他要走,有些着急:“这么快?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歇歇您和玄青师傅呢,怎么就要走了?玄青师傅呢?”
“江飞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姜离说道,他还没有和玄青商量,不过以玄青的性格,肯定也不会多留。
这时,钱夫人刚好从外面进来,听到他的话,也跟着出声:“姜先生,您和玄青师傅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姜离笑笑,让他们不必放在心上,既然钱员外已经答应给玄青他们的寺里捐香油钱,那这件事情就算是平了,本来他们上门帮忙也不是为了报答。
即使他这么说,但是钱员外还是不同意,对他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香油钱怎么能和救了女儿的性命相比,于是苦口婆心地劝姜离多留几日,他好尽地主之谊。
姜离想着此处回青水镇本就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如果再在此处耽搁几天,家中父亲肯定要担心,便婉拒了钱员外的好意。
“那玄青师傅呢?”钱员外看他立场坚定,打算从玄青那边入手,哪知刚开口就听到门口处传来一声:“不必留我。”
三人循声望去,发现玄青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正站在门口处。
在钱员外眼里,玄青虽然也是个大好人,但是毕竟不似姜离那般温和有礼好相处,他一出声,钱员外便不敢再提留人之事。
但是为了表达谢意,他还是请求两人留下来吃个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