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儿?”晏歌没有听见叶泠兮的反驳,终是转过了身来,当看见了叶泠兮的满脸泪痕,她心虚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叶泠兮从未这样正视过晏歌的身体,如今看见她前胸上的疤痕,她才恍然,原来晏歌身上的每一道伤口,几乎都是因为她。叶泠兮瑟瑟看着晏歌胸口上的疤痕,忍不住伸出手去,沿着晏歌的锁骨处抚到心口,她凄声喃喃道:“对不起……”
晏歌被叶泠兮的手抚得有些发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这样暴露在了心上人的面前,她慌乱地按住了叶泠兮的手指,仓皇地道:“这里不是伤处,楚儿,你的药上错地方了。”
“四年前,刺客在淮阳皇城行刺于我,你与刺客缠斗杀出御书房,最后回来时换了一身衣裳,你当初说的是,你怕衣裳上刺客的血太过刺眼,所以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
“还有,某日我在大殿之中听见了刀剑异响,唤你不回,等一刻以后,你肋间染血走进大殿,告诉我杀手已除,身上的血俱是杀手之血!”
叶泠兮抽出了手指,贴在了晏歌的肋下,她情绪激动,字字锥心,“那你这儿的伤又是何时受的?”
晏歌扭过了头去,冷声道:“我是将军,打仗受伤是常事,我记不住那么多!”说着,害怕自己暴露更多,连忙去扯退到腰边的内裳,“我冷,你若不好好上药,我还是请医官给……”
“晏歌!”叶泠兮突然放下了药膏,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我不管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我只要你知道,我不准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你……凭什么?”晏歌想要反驳,可话说出口竟这样无力。
因为与叶泠兮如此近的凝视,晏歌的心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起来。
对啊,凭什么?
即便是说的无力,叶泠兮也因为晏歌的这句话突然沉默,她与她过去是君臣,如今又算什么?
她眼泪簌簌而下,却是晏歌的最大软肋。
晏歌语气软了七分,连忙道:“我……我是疼坏了,所以口不择言,我并没有逼你什么的意思,你……你别哭了……”
“小歌……”叶泠兮终是松开了晏歌的双颊,垂下了头去。
“我在。”晏歌急声回道。
“忍着疼,我先给你上药。”叶泠兮轻轻地拍了拍晏歌的肩头,“转过去吧。”
晏歌悄然一叹,将内裳拉到胸口,半遮住自己的身子,转过了身去,“你上药吧,这点疼我能忍。”
“好。”叶泠兮再次拿起药膏,轻柔无比地将药膏涂到了晏歌背心的伤口上。
晏歌不禁身子一颤,被药膏蛰得倒吸了一口气,却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呼出一声痛来。
药膏终究还算有效,沁血的伤口一时不再沁血。
叶泠兮轻舒了一口气,又轻轻地给晏歌缠起纱布,每围一圈,她的心就揪紧一分。
她暗暗在心底道:“小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晏歌等叶泠兮帮她系好了纱布结头,她急忙顺势将内裳穿好,站了起来,准备去拿一旁的战甲。
突然,她只觉得背心一暖,竟是叶泠兮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晏歌又惊又喜,可很快又陷入慌乱之中,她张口结舌地问道:“怎……怎么了?”
叶泠兮的双臂温柔地绕过晏歌的腰间,圈住了晏歌的身子,她歪头枕在晏歌的肩头,她这才发现,晏歌已比她高了半个头,这样一枕恰恰好。
“你会好起来的。”
似是承诺,叶泠兮幽幽地开了口。
晏歌眷恋这一刻的亲昵,这是她从未敢想的拥抱,她舒眉道:“会的,我还有很多仗要打,我是不会倒下的。”
“在这个世间……”
“嗯?”
“我只有你这个傻瓜了……”
“楚儿……”
叶泠兮含泪摇了摇头,紧了紧双臂,道:“让我抱一会儿,我只是突然有点冷。”
晏歌哑然失笑,笑容却又渐渐僵在了脸上,她柔声劝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叶泠兮微微点头,终是松开了晏歌的身子,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强笑道:“可否陪我在这旧宫之中走走?”
晏歌静默了片刻,摇头道:“还是……”这个“算”字还没有说出口,晏歌便被牵住了手。
“走吧。”叶泠兮扣紧了她的手,便带着她往龙台下走去。
“可是我的甲衣……”
“旧宫此刻幽静无人……”
“楚儿你……”
“小歌,就陪我走走,这都不成么?”
晏歌哪里能拒绝叶泠兮?她只有静默点头,由着叶泠兮牵着她走出大殿,穿过拱廊,走过宫道,踏入了这座久别的后宫。
红墙依旧,黛瓦依旧。
沿着宫街一步一步的走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旧宫寂静,许久许久,都没有谁说一句话。
叶泠兮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了一棵宫柏树下,转头对着晏歌道:“我找到了!就是这棵树!”
晏歌惑然看了看这棵寻常柏树,“怎么了?”
叶泠兮拉着晏歌绕到了柏树后面,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笑道:“盛世可期。”
晏歌恍然,这棵树原是叶泠兮幼时刻字的树,她点头道:“盛世可期,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我相信!”叶泠兮凝眸望着晏歌,“我现在想刻另外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