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那个角色太模板化了么,换谁演都一样,连台词都和其他青春电影里差不多,我总不能要求叶导改剧本吧,只好换个感兴趣的小配角演着玩儿了。”隔了那么久,许晗烟总算说出心里的实话。
其实他们之前斗嘴的时候,无意中都带入了上辈子的记忆,相当于默认了彼此一起重生的事实。
没有单独拎出来说,而是像现在这样自然的相处,好像更不错?
许晗烟暗自里做着回味,冷不防听陆尚问她:“如果那天没出车祸,你真的要跟我离婚?”
第11章 为何11
不是真的离婚,难道我专诚搞你心态,哄你去民政局门口晃一圈就算?
这是许晗烟的第一反映。
接着,她费解的看向陆尚,像是想确定之前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出自他口……哪怕她很清楚此时院子里没有第三个人。
陆尚已经从椅子里坐起来了,看上去很清醒,浓稠的眼色专注汇聚在她脸上——讨一个答案。
这不像是他会主动做出的提问。
许晗烟不明白了:“还有计较的必要吗?”
陆尚坚持:“如果我说有呢?”
她似乎无所谓的笑了声,眼色却在一瞬间变得锋利,“提醒你一下,在你跟我计较这些之前,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为什么要为没有做过的事情向你解释?”他折起长眉,不近人情的调调,和上辈子他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一模一样。
许晗烟就很窝火,不自觉拔高音调:“因为全世界都在唱衰我们,一次又一次!而你却表现得无动于衷,这让我觉得——”
“我不在乎你?”陆尚替她说完剩下的话,刻薄地反问:“照你的逻辑,严萧几次三番对你示爱,还在《荒野》的首映式上当着我的面要我们离婚,当时我是不是应该和他打一架,以此宣誓对你的主权,这样才叫在乎你?”
话到这里,他怔住。
许晗烟表情僵硬的看着他,眼泪不断从发红的眼眶里涌出,没有一点儿征兆。
她仿佛没有感觉,只是一味的看着他,不小心把他卷入伤心极了的情境里。
陆尚也知道,许晗烟是挺能忍的一个人,从小到大,她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巧了,次次都与他相关。
这让他感到罪孽深重。
好像自己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但事实上,并不是那样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有一会儿,陆尚做了个恢复理智的深呼吸,主动开口:“那些新闻都是无中生有,没有及时对你说明,让你不安,我很抱歉。”
如果解释意味着举白旗,那么,是的,他投降了。
许晗烟也克制着平静下来,收回对他的那些含糊不清的目光,说:“你从来不需要证明什么,对于我对你的感情,你自信得一塌糊涂。遗憾的是,你没有给我相同的安全感,所以每次章宝莉抓住一切机会制造和你私下有点儿什么的新闻,大肆散布出去……即便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她却能趾高气昂的向我炫耀一番,就好像,那些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事已经真实发生了。”
“不过——”许晗烟用手把脸上的眼泪抹掉,耸了耸肩,勉强笑道:“都是过去式了。”
她应该庆幸的,她得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可以避免那些错误的展开。
陆尚注意到她的态度转变,心下说不出的落空……或者该认定为:恐慌?
“我不认为那些是过去式。”他站起来,想走近她,却不小心打翻茶缸。
搪瓷的器具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溅了一地的水和茶叶。
恰巧这时,于秋和姜艺翎摘了两篮子新鲜的时蔬瓜果回来,就见两个小的灰头土脸的杵在院子里,那气氛,不问都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了嘛这是?好不容易见一面,吵架啦?”于秋见许晗烟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明显哭过一场,心疼得不得了,卯足劲向孙子飞眼刀。
陆尚站在原地任奶奶眼神凌迟,都是重活一遭的人了,搞得这么狼狈,他也觉着自己没长进。
“不是的,我找陆尚帮我对戏,对得太投入……我去洗把脸。”许晗烟胡乱找了个借口解释完,缩着脖子钻进二层的小洋楼。
姜艺翎想追上去看看,犹豫着摁住这念头,转而,没好气的问儿子:“你又欺负烟烟了?”
又?是又?怎么就成了又?
刚才那局面……
陆尚两只手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仰头对天叹:“我就差没给她跪下了。”
姜艺翎人是一愣,这个风水转得那么快的?
这算儿子开窍晓得追了,还是烟烟突然醒悟觉得不值当了?
于秋在旁边轻哼:“你就该跪,下次直接点,干干脆脆跪了,省事儿。”
陆尚:“……”
嗯,都是他的错。
*
许晗烟在卫生间洗了把脸,肿着一双水蜜桃似的眼睛,把之前那场横跨‘两辈子’的架做了复盘。
总结下来只有一句话:陆尚是个混蛋!
情绪平复完毕,再去到院子时,陆品旭和她的作家爹在果园里逛了一圈回来,对坐在棋盘前,似模似样展开对弈。
姜艺翎和于秋正在捣鼓吃的,用锡纸将番薯包好,塞进火盆里烤,还有玉米,核桃……吃法儿可多了。
人活一世,不就是图口好吃的。
陆尚又躺回那张老爷椅里,长腿交叠,合眸而息,十分安宁的睡相。
许晗烟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的脸皮一顿瞧,最后,怀着‘愿他长睡不醒’的美好愿望,折回二楼有电热毯的房间补瞌睡去了。
吵架真耗体力。
*
这一觉睡得不算踏实,昏昏沉沉的,还能听到楼下院子里作家老爹和陆叔叔他们的闲聊声。
然后许晗烟就梦到以前……
大学里跟风织的围巾,混在粉丝送给陆尚的生日礼物里,第二天被他围在颈项上,之后整个寒冷的冬天再没换过别的。
学院的走廊里偶遇,他轻描淡写的对她说谢了,许晗烟假装不知,陆尚就用看绝世傻子的眼神瞅着她,口吻笃定:“我认得你的狗爬字。”
夹在围巾里的卡片只写了一句‘生日快乐’,她极尽潦草之能,还是被他认出来。
因为认出,所以特地戴的。
《未来闪现》上映短短一周,烂到没有口碑,许晗烟被对家发通稿黑遍全网,说她没有演技,只会绑着陆尚炒作。
她怂在家里连路演都不敢去,经纪人帅姐叫她看娱乐新闻,她以为公司要单方面宣布和她解约了还是怎么的……
结果打开电视,看到记者在影视盛典中采访陆尚,“网上都在说许晗烟拖你的后腿,你自己觉得呢?”
陆影帝板着一张少年老成的脸反问:“碍着谁的事了吗?”
现场一片哗然,被镜头扫进去的路人都是震惊脸。
在利益至上的娱乐圈里,关系得多好,才能在公开场合说出那么护短的话?
许晗烟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傻了眼,太受宠若惊了!
要说陆尚对她没有一点儿维护,那是昧良心的话。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
梦里,许晗烟虔诚的做着自我反省。
梦外,她被房内刺眼的光线强制清醒。
睁开眼睛,那把灯打开的人从门边走到到床前,柔声细语地:“快吃晚饭了,起来醒醒神儿,喝酸奶吗?”
来人十七、八岁的模样,巴掌大的鹅蛋脸,五官不算出挑,但胜在眉眼清秀,那对眼珠子格外有神,整个人精神气瞧着就与众不同。
她穿一件短款的灰白色皮草大衣,非但不显臃肿老气,配上平底的过膝靴,从视觉上把身高凭空拉长3厘米还要多。
明晃晃的灯光从脑袋顶上打下来,竟然给她周身添加了自然的柔化效果,仙女似得好看。
“你怎么在这儿?”许晗烟把头歪向一边,不加掩饰的烦躁从皮肤的每个毛孔溢出。
章宝莉全当她没睡醒脾气大,不介意的笑笑:“我来送邀请函,下周五,晚上8点,我在吉祥楼出师,唱《玉堂春》,记得来捧个场。”
出师了啊……
许晗烟想起来了,确实是这个时候。
章宝莉打四岁起开始学戏,15岁以前,每周五、六早晨都会到陆家来,让于秋奶奶带着上两堂课,勉强算奶奶的关门弟子。
上辈子她也是用这个头衔打出名号的。
实际上,章宝莉在准备考戏曲学院那年就提前签好经纪公司,京剧只是她进入娱乐圈的踏板。
毕业之后她立刻接了一部民国谍战剧,女主角生逢乱世,美惨弱的花旦人设为她攒了一大波剧粉,还提名了当年的视后。
最关键的点在于:那部剧的男主角是陆尚。
爱国军官和绝美花旦的cp没完没了的炒了一年又一年,然后渐渐的,营销号开始吹章宝莉是陆尚现实中的红颜知己,许晗烟才是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许晗烟就???
在十年后全民娱乐的时代,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人们只想大肆谈论明星名人的私生活,以此宣泄浮躁。
而章宝莉呢,搞出那么多事情,一则是她真有一颗渴望大红大紫的心,二则,她对陆尚的迷恋不亚于当年的许晗烟吧。
不过她那脑子,比起上辈子的自己那可灵太多了!
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许晗烟完全没有撕她的欲望。
陆尚她都不在乎了,眼前这个,至多算演技拙劣的跳梁小丑。
章宝莉等了一会儿,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于是又道:“下周五,晚上8点,我给你留二楼最好的位置。”
她就是有这点儿能耐,哪怕只是为了达成一个很小的目的,都会不择手段誓不罢休。
许晗烟从床上坐起来,兴致缺缺的扫了一眼她放在枕头边的酸奶,电热毯正好睡得口干舌燥,拆了吸管塑封,慢条斯理的喝着,间隙,敷衍地:“没时间,你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