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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实,阳光从外面照**来,李鹤一下子就醒了,他平躺在床上,脑子非常清醒,思路清晰,他在被窝里踹了踹李明泽的屁股,李明泽在睡梦中哼哼唧唧地醒来,还困着,嘟哝道:“干嘛......”
“我们出去玩吧,”李鹤说,“过两天就走了,好好玩玩。”
听到“走”字,李明泽一下子就清醒了,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说道:“好啊。”
李鹤回绝了贺宛要开车载他们的建议,直接带着李明泽出门了。他们俩漫无目的地沿着贺宛家附近的长堤走,吹着江风,走累了一人租了一辆单车往前踩。李明泽故意在李鹤前面踩成了蛇形,李鹤猛地撞在他的后轮上,撞得李明泽龇牙咧嘴,裆痛。
李鹤笑道:“该。”
他们在路边随便挑了一家自助餐吃饭,不算贵但也不便宜,李明泽大方地说:“哥,我请你吃,我有私房钱。”李鹤没有回绝,李明泽不失大胃王风采,吃得侍应生都要侧目,俩人结了帐是扶着墙出去的。
他们买了票,上了岭安最出名的地标,一座高高的塔。坐着观光梯,一路上到了最顶上。上面人不多,有一段路是玻璃地板,李鹤小心翼翼地伸出脚,一步踩实了才敢迈第二步,李明泽在旁边看得好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啊——”李鹤吓得大叫,“你想死啊!”
李鹤扶着玻璃墙,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地上的人和建筑变成小小的模型,城市是缤纷多彩的。两个人都把脸贴在玻璃上,认真地俯瞰城市,天边时不时有飞机飞过。
李明泽一转头,发现李鹤侧着脸在看自己,他问:“看我干嘛?”
李鹤轻轻一笑:“看你好看。”
李鹤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他靠在玻璃墙上,阳光将他的侧脸照亮,眼角微微上挑,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下巴扬着,懒洋洋的,好像晒太阳的猫,心满意足,等着别人去挠他的下巴。
李明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亲他,不远处还有观光的其他人,但李鹤没有推开他,微微侧过头和他接吻。阳光下的吻也是暖洋洋的,唇齿相依,缱绻而亲昵。嘴巴分开之后,他们额头顶着额头喘气。
“哥,”李明泽脸颊发红,说道,“我好喜欢亲你。”
李鹤眨眨眼,用额头去撞他,说道:“不要脸。”
他们从塔上下来,太阳开始下山,起风了,好像有些要降温的趋势。李鹤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毛衣,有点哆嗦,李明泽也只穿了单件,没法借衣服给他。
“咱们回去吧,有点儿冷。”李明泽说。
李鹤最后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橙黄的光把天边的云映照得像蘸满颜料的棉花团。
“嗯,回去吧。”他静静地说道。
他们坐公车回去的,车上有一个空位,他们俩谁也没有坐,都拉着车厢的吊环站着,肩膀随着车身的颠簸碰来碰去,李明泽心情好得很,微微低头在李鹤的耳边说话。李鹤在分神看着路上的车和人还有交通灯。
一路都是绿灯,畅通无阻,畅通得让李鹤烦恼,好像一上车马上就到站了,下车的时候,李鹤回头看了一眼抛下他们驶向远方的公车。
李鹤一夜没睡,他闭上眼睛听着李明泽的呼吸声,这是他听了十几年的小夜曲,他一直静静地听,听到东方既白,第一缕阳光完全不顾他的想法,如期而至。李明泽醒的时候,李鹤翻了个身,装作熟睡的样子。
贺宛之前就说了,要带李明泽去见见他小姨,临出门前,贺宛说她有点不舒服,转而拜托郑继文带李明泽去。李明泽出门之前,扒开李鹤盖住脑袋的被子,在他额角上那个已经消淡的伤疤上亲了一口。
“哥,我出门了。”他说。
李鹤梦呓了两句,又扯过被子盖住头,等到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才坐起来,吸了吸鼻子。
贺宛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见李鹤提着行李包下来,马上站起来,说:“我送你去机场吧。”李鹤没有拒绝,他坐上了贺宛的车的后座,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贺宛也没有说话,他们沉默了一路。
车停在机场,贺宛停好车,说道:“你没有什么话留给他吗?”
李鹤比谁都要清楚,李明泽是世界上最倔的小孩,他不知道什么是妥协,只会一头扎进去,一条道走到黑,碰到南墙也要把墙撞破。李鹤不想他后悔,哪怕他现在因为分开而难过,也不会以后因为错失机会而后悔。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对李明泽来说最好的路。
李鹤从小就习惯把自己手上最好的东西给弟弟,这一次,他给李明泽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不会被人歧视抹黑,不会因力有不逮而遗憾终生的路。
“不用了。”李鹤说道。
李鹤开车门下车,贺宛帮他打开后尾箱。李鹤手上发软,没有力气,不太重的行李包差点没提起来,还是贺宛帮他提了一把。
“不用送了。”李鹤平淡地说道。
贺宛颇有些手足无措,张开手,李鹤躲了一下,犹豫了之后还是和她松松地抱了一下。她身上的确是香香的,很好闻,是一个妈妈身上该有的味道。
“一路平安。”贺宛说,“对不起。”
李鹤从来没有觉得贺宛对不起谁,如果说谁真正有错,那就是人贩子。他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他买的是很早的机票,生怕自己反悔似的。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却意外地顺利和平静,当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将行李举起来放在行李架上的时候,行李袋的侧兜掉出来一张陌生的银行卡,李鹤捡起来,上面贴了张便条,娟秀的字迹,写着密码。
李鹤把行李放好,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手心里攥紧了那张银行卡。
飞机起飞的时候李鹤的耳朵很难受,飞机平稳之后,他将窗户的挡板打开,整个城市变得很迷你,比那天在塔上见到的还要小。他在高空上,而李明泽留在了地面上,变成了小小的一点,留在了下面的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李鹤原本以为自己要哭,但他没有,只是吸了吸鼻子,靠在座位靠背上,闭上眼睛。
李明泽去见了自己的小姨,她长得和贺宛很像,也是个温婉的美人,她带来了一些李明泽小时候的照片,讲了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并不太尴尬,还算轻松愉快。
回到家的时候,李明泽换了鞋,心里还想着将带回来的照片给李鹤看一看,上了楼打开房门,发现里面没人,他再一看,李鹤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净,剩下的都是他的东西。
像被人在后脑勺上重重打了一锤,瞬间有点头晕目眩的。
他转身下楼,贺宛正站在楼下,和郑继文在说着什么。李明泽问道:“我哥呢?出去了吗?怎么没和我说?”
“小泽......”
贺宛走过去想要拍他的肩膀,李明泽一下躲开,问道:“我哥呢?”
“你哥哥先回去了,”贺宛尽量慢而平静地说道,“他也同意让你留在这边,他辛苦了这么多年,接下来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转学手续我们马上就可以办好,如果你觉得高三很累的话,咱们准备出国也行。”
郑继文在旁边皱着眉头,并不认同妻子的做法,但他碍于身份,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李明泽问道:“是你让他走的吗?”
“我们商量过了,这是对你最好的安排......”贺宛眼眶红了,但忍着没有哭,急匆匆地说道,“他照顾了你这么久,我们给了他一点补偿,他也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李明泽转身就要出门,贺宛说:“小泽!你哥哥的飞机这个点已经落地了......”
李明泽背影僵硬,停在了玄关,愣了很久,转身上楼了,将门摔上,站在房间中间发呆。就今天早上,他还在床边亲了李鹤,现在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床单和被子有些皱,显示那里有人睡过。
他一遍遍地打李鹤的电话,一直是关机。
“叩叩——”
有人敲门,李明泽以为是贺宛,大声说道:“让我一个人可以吗——”
门被扭开了,不是贺宛,是郑衡。门打开的瞬间,楼下贺宛和郑继文的说话声传了来,贺宛一边抽泣一边说着:“......继文,你不懂,我不想他活得这么辛苦,他过去十几年已经很累了......我不能说,我想......”
郑衡反手把门关上,把贺宛的声音挡在外面。
“你......”郑衡说道,“你哥让我给你的......”
李明泽接过来一看,是一包没开封的奶糖,是他们一直吃的那种。李明泽红着眼眶,将拿包奶糖猛地扔掉,糖砸到墙上,外包装被摔破了,里面的糖“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郑衡啥也没说,出去了。
过了好久,也可能只是一会儿,李明泽整个脑袋都是发晕的,他走到墙边,将那撒出来的糖又一颗颗捡起来,捡得很慢,因为他手一直在抖,捡着捡着,他的肩膀也开始发抖。他手一松,才捡起来的糖又全部撒下了。
他靠着墙边坐下,缩成一团,大滴大滴的眼泪不住地掉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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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滴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