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着实是舍不得,南蜀半数江山已入口中,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更何况大齐的军队还在这里,自己一走大齐必定得了便宜,自己白为别人做了一场嫁衣裳。
正在此苦耗胶着,将退不退之际,大齐传来了消息,大齐的皇帝死了,这下可好了,萧璟一听,当下心中打定退兵回国。段长庚此时定要回国,保卫边疆,稳定国中,大齐同北燕一起退兵,自己心里也舒坦点。
果然不出萧璟所料,此时的大齐军营中,喻含璋也不抹香粉了,郑重地同襄王段长庚道:“王爷,陛下已驾崩,此时国中不稳,我们须得赶紧回国,更何况您还是辅政大臣,更不宜在外,撤兵吧。”
张默也道:“王爷带领十几万大军在外,新帝登基也未曾赶回,难免受人猜忌,王爷,撤兵吧。”
张默这话说的不假,襄王在宫中长大,昔年皇长子在世的时候,众人都当他是襄王,可是皇长子急病去世,留下个遗腹子,陛下唯二的二皇子才四岁的时候,襄王已经在朝中独当一面,众人都传言,襄王段长庚有夺位之心。此时襄王若再不回去,那——
张默与喻含璋对视了一眼,都等着段长庚下撤兵的命令了。
忽然帐外来报:“王爷,温相来信。”
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张默是边塞人,没见过温承,喻含璋却是京中长大的,对着温承的大名可是早有所闻。
段长庚诡异的沉默了。
“王爷,信还在外面呢。”片刻后张默提醒道。
段长庚嘴角抽着让人把信拿了进来,当然张默与喻含璋两人都没看出来,毕竟段长庚秉承了一向的面瘫。
信拿了进来,段长庚刚打开,旁边的两人凑了过来,段长庚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虽然和温承已经快六七年没有见过面了,但是此人的信——万一让下属们看见了,难免有损他形象。
段长庚自己偷瞄了一眼,开篇很正经,以一国丞相的名义慰问了边关将士并襄王殿下。然后道,顾信顾将军已经带着军粮千里支援来了,愿段长庚趁着这大好形势,一举拿下南蜀,壮我国威,凯旋归来。
段长庚看到此处的时候,已经放下心来了,他将信摊在桌案上,让张默与喻含璋同看,张默“啧啧”道:“没想到温相竟然有如此气魄。”
喻含璋则感慨于这短短几句话,不知是温承在大殿上如何力压群臣得来的。
段长庚正待说话,张默却伸手向前一把拿开第一页信纸,下面那页露了出来,温相软绵绵的笔锋写到:襄王殿下威武雄壮,从小就能吃半只烤全羊,兄弟们打架从来没吃过败仗,温承自小恨不能与王爷同伙,久闻襄王殿下大名,恨不能一见,温承必定在京中备下美酒美人,待襄王殿下凯旋。
张默:……
喻含璋淡定道:“这是真的。”
张默问道:“王爷真的不带温相玩?”
喻含璋道:“王爷怕皇长子收拾他带坏温相。”
张默“哦”了一声道:“好大一段恩怨情仇。”
段长庚被温承这乱七八糟的话说的面色冷了三分,一把抓起温承的信就要毁尸灭迹,喻含璋眼尖道:“王爷,还有话呢。”
段长庚此番不敢给下属们看了,自己偷偷一瞄,上书:俘虏魏坤,逼陈元嘉献国。
段长庚心下陡然惊动,最后这十个字,已是温承本来的笔迹了,他的字虽说乍一看有些乱七八糟,可是却内蕴绵长坚韧之力,让他不由得的忆起了当年那个狡诈娇蛮的温少爷。
温承确实是费了一番力气。
朝堂上,众人都说要襄王撤兵,唯独温承说:“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了,局势这么好,为什么不接着打?本相觉得应当派粮给襄王,让他好好打!”
御史大夫左钊道:“国中不稳,需襄王快速回京,与丞相共辅朝局。”
温承不解道:“打完回来赶不及?”
左钊恭敬道:“此事宜早。”
温承“哦”了一声道:“那意思就是晚了也行么,京中有本相在,好着呢。”
又有许多大臣倚老卖老,各说各的难处,兵部尚书说没人运粮,户部尚书说没钱,礼部尚书说新帝登基襄王不回朝于礼不和。
最后温承淡定地拿出天子剑,对着议论纷纷跟一窝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大臣道:“我说了算。”
众人一看天子剑,纷纷低头道:“丞相英明。”
万一这不讲理的温承用天子剑将他们砍了,有理也没地方说去。
温承笑得不羁,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下了朝小皇帝追着温承问道:“老师,你为什么这样决定啊?”
温承笑着同段长殷道:“此番不打,必成后患,他们不懂,我们知道就成了,反正他们得听我们的。”
段长殷记下了,大臣们不懂的时候就直接像老师这么做。
段长庚等到军粮和顾信汇合后,便带着军队佯装退兵,私下则找了个密林躲了起来,只等着萧璟退兵。
大齐国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段长庚走后萧璟没有再出半点怀疑,去成都大战了一场,最后双方都没讨着什么好处,灰溜溜地回国去了。
北燕地处塞北高原,与南蜀相隔千里不易守城,萧璟充分表达游牧民族的对南方土地的喜爱,在临走之时大肆收刮了一番,带着满车的蜀锦珠宝美女回北燕去了。
萧璟刚走,段长庚便去攻打青羊,青羊是成都旁的重城,素有陪都之说。温承又谴人送来告示,说是大齐国策改变,减轻赋税,宽松徭役,要让百姓们休养生息,如此种种,段长庚每经过一处,便派遣士兵前去张贴告示,前去宣讲,且段长庚行军从不扰民,在饱受内乱外战的南蜀积累了不少民心。
段长庚在蜀川所向披靡,不过数日便将萧璟所占领过的城池全部收入怀中,甚至有时候还未到城下,便会受到城中百姓前来投降。
温承派来宣讲大齐仁政的是个书呆子,名唤徐青,一肚子孔孟之道,说起来三天三夜舌头都不打卷,每到一城便极力鼓吹,张默每每在一边看到五体投地。
段长庚收纳了南蜀的大半壁江山,终于再次打到了成都城下,成都城经过多次战乱,仍然未被人攻破,可见其易守难攻到了极处。
段长庚在城下摆阵,每日里让张默出去叫骂,有时候徐青还会出去教化城头上的士兵,城楼上的南蜀士兵刚见到心徐青的时候,还以为和张默一样,正准备对骂,岂知对方引经据典,张口说的字都知道,话却听不懂,骂他他却不以为意,只顾着说自己的,罢了还会问城楼上的人听懂了没有,搞得最后守城士兵一看见徐青出来了,就自发地低头闭耳。
张默大奇,非要拜徐青为师,徐青却看不起张默这个大老粗,嫌他说话粗鲁唐突了这门艺术,怎么也不肯收张默为徒。
张默回去给描金钿的喻含璋道:“此人比你还能说。”
喻含璋盯着镜子正忙呢,片刻也不搭理张默,张默自讨没趣,又往城楼下听徐青说教去了。
南蜀皇宫中。
自从北燕来袭,陈元嘉比往日自由了很多,而且魏坤也很少来自己宫中了,陈元嘉倒是在这风雨飘摇中得了片刻安宁。
“殿下,陛下来了。”小太监在门口怯生生地道,陈元嘉握着书卷的手僵了一下,自从自己从城楼上下来,魏坤便与自己生气,很久不曾来过了,今日怎么来了?原以为自己已经恨死了魏坤,可是没想到……孽缘啊。
魏坤一身武人打扮,做了皇帝也没怎么改变。